第四十八章 飲酒醉

  三日後，午後的秋陽曬人的昏昏沉沉的，貨運碼頭瘦猴，光著膀子肩上披著一件麻布墊肩，汗水在黝黑的脊背上趟出了幾道泥溜子。


  肩上雖然扛著百多斤的大包，但瘦猴仍然挺著胸膛，到不是瘦猴有多傲氣，而是他胸前那三個顯眼的吻痕在作怪，跟在他身後同樣扛著大包的自然是許寶強了，跟在瘦猴的身後他可沒有瘦猴那樣的功勳章，彎著腰低著頭，抬眼看著前面的路。


  算來兄弟二人已經到這碼頭有幾天的時間，雖然寶強看著更加的壯碩，但瘦猴才是二人的主導，寶強也不跟瘦猴掙搶，凡是瘦猴說什麼，他就跟著干就是了。


  用馮二哥的活說，這倆小子都是一把子好手，別看不壯實，干起活來都是一把子好手，尤其是那個寶強，連著抗大包四個時辰都不帶歇氣的，只是幾日下來二人幾乎每天都是日光族。


  主要是瘦猴太過的仗義，經常買酒買肉的拿回來跟工棚里請大夥吃，這而且這小子，肚子都是花花段子，一群苦力短工雖然也是背井離鄉到這碼頭來賺錢。但是最遠的也不會出了運城地界。


  宋代雖然因為連年戰亂，人口的流動性很大，但是漢人骨子裡的安土重遷，是千年傳承下來的，大量的生活經驗告訴百姓，遷移的路上總是伴隨著天災人禍。所以可以說碼頭上的苦力都是本地人。


  瘦猴和寶強了兩個人每天賺的算不上是工棚上的第一，但也出不了前三個，兩人加在一起，每天都有過百錢的收入，但是自從去了一次城西窮巷以後，瘦猴就上了癮，隔天必有一去。


  每次進屋之前瘦猴都會對寶強說，


  「下回，下回給你找個一百的……」


  寶強聽了也不言語，就是傻笑，然後去燒雞陳，老爺子的攤位上買只燒雞邊吃邊等。


  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打醬油，瘦猴光顧的姑娘也是窮巷裡面出了名的花兒，溫柔漂亮不催活。名叫月季，據說是從南邊逃難過來尋親的，但是親沒尋到還是怎麼著，一個弱女子又逢亂世自然就進了這煙花柳巷。


  這套說辭看似天衣無縫，但是多數人是知道這裡有問題的，亂世之世，怎麼可能一個姑娘家家的一個人出門在外，還長得這般如花似玉，但是瘦猴的精明就在於，你說了我就信了。


  市集上買個幾文錢的珠花，有時帶些女人愛吃的甜點，松糕。男人有心女人自然也就動心，就算是個娼妓，也同樣是女人，自然也喜歡花心思在她身上的男人，而不是只想趴在她身上的男人。


  寶強只是老實，憨厚，但是憨實並不代表寶強就傻，尤其是參軍在韓振漢手下過了半年之後，他經常會跑班長連長那裡問一些關於意義的問題。經常問得班長連長也是一臉黑。


  昨天寶強就在回來的路上問過瘦猴，『是不是對那月季動了心思。團長要走的時候咋辦？』


  從昨天問問題直到此刻瘦猴都沒有跟寶強說話，也沒跟其他任何人說話，看著瘦猴的背影。實際上寶強也問過自己。如果到了團長想去的地方，自己想跟團長告個假想回那山村看看那山村裡的女人，看一眼就回來。


  正想著怎麼能跟團長告假，身前的瘦猴，一斜身子，將手中的大包落在了已經碼好的麻包上，接過工頭遞來的簽子。蒙的回過頭，看著寶強。


  嚇了寶強一跳，就算是大膽的也得被瘦猴的樣子嚇到。眼睛紅腫的，像是被馬蜂蜇了一樣。接過寶強身上的麻包重重的落在了自己剛放下的麻包上，順手也接過了工頭遞來的竹籤。隨後就拉著寶強向東邊的樹蔭下走了過去。


  「大寶子，我想好了.……我不想走了，我想娶個媳婦.……就.……」


  「那可不行.……嗚.……」


  「你小點聲.……」


  寶強聽到瘦猴說他不想跟隊伍走了，當時就發作了，好在瘦猴一把就站起來捂住了寶強的嘴巴。兩人說話雖然引得旁人側目，但是大家也都只是看看而已。


  馮二哥見了，不由的晃了晃腦袋，


  「看吧，我說什麼來的，兄弟也不行，不患窮，患不均呀……」


  看到又人注意到自己這邊，瘦猴拉著寶強向著更遠的地方去了，隱約的能聽到兄弟二人說的一些話，什麼『媳婦』『團長』『錢』『報恩』什麼的。只是兄弟倆越走越遠，自然也就聽不清楚了。


  聽不見了眾人的腳步也就不再那麼的弛緩，而坐在麻包邊上的工頭，王魚手裡拿著一個毛筆，一臉愁容的愣著神。時而表情兇狠，時而又是一臉的無奈。


  入夜前瘦猴和寶強也都回到了工棚，將計件用的簽子換到了錢后，就去找吃食去了，一身的土灰，還有寶強臉上的淤青，猴子嘴角上的血跡。能看出兄弟倆是動過手了。


  入夜十分，兄弟二人都是醉醺醺的坐在河邊草地上，借著月光，河水也泛著銀光。二人身邊擺著四五個人頭大的酒罈子，包吃食的荷葉也散落在地上，

  「我跟你說，大寶子.……我.……呃.……我直道.……我知道團長是好.……人.……還是大好人.……不扣……響錢，不喝.……兵血。但是.……但是我們.……是我們.……到這了，也沒有鬼子打了……也沒有.……沒有了.……」


  「猴哥.……我..跟跟跟你……說.……那女人不行.……你打我也不行……」


  「沒有小月季……我也不跟團長走.……我跟你說……我怕水……哈哈哈.……」


  「我其實……也不想.……去我，啥大.……啥涯的.……」


  「奧大牙……」


  「對……你說我.……也沒去過，去幹啥……我也……不樂……意吃魚.……但是！猴哥.……小猴子！……你信我大寶子不得……你看著我……你看著我……」


  寶強用力的將瘦猴掰過了身子，讓他對著自己的方向，閉目合眼的晃著身子，接著說道，


  「我就是……一、一、一百個.……不願意，我也得，跟著……團長走.……我寶子，腦子慢啊，跟著.……團長沒人欺負我.……小猴，做人不能見好就跑.……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喝多了的二人也不知道自己都說了些什麼胡話，瘦猴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反而拍了拍寶強的肩膀，


  「火了.……走了水.……」


  而剛拍了幾下寶強以後，再想伸手拍寶強的瘦猴卻是拍了個空，寶強已經倒在了酒罈子上，抱著酒罈睡著了，嘴裡輕輕的呢喃著'小容……呵呵……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