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地震再臨
凌晨三點五十分,我穿著纖薄的衣服坐在車裡打火,我要趕緊離開這個恐怖的地方。
聽著發動機轉動熄滅,轉動熄滅的聲音,我煩躁地把腦袋砸在了方向盤上。
打不起火,天要亡我。
「咚咚咚!」
車窗被人敲響,又把我自己給嚇了一激靈。
小區保安整張臉都貼到了我的車窗上,看上去像是一灘肉餅在我眼前晃悠。
「曲歌小姐?」對方問道。
我把車窗搖下,沒好氣地說:「干吼么捏?」
「半夜三更這是干吼么捏?」
對方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說:「我在監視器里看到你,所以……」
對方的聲音戛然而止,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摸到了一手的猩紅溫熱液體。我抬頭望去,保安的脖頸處多出了一張嘴,那張嘴連接了半個腦袋,就是他牙齒一張一合,我才被賤了一臉血。
阿娘喂,他旁邊這個滿身腐爛的東西是個什麼玩意兒啊?
這裡怎麼會平白無故多出一隻形如喪屍的東西來?
我迅速把車窗搖上,又開始拚命轉動鑰匙,發動機「哄哄」地響起,噴了蹲在車后尾啃食保安的喪屍朋友一臉尾氣。
他估計也有些不耐煩,突然就直起身趴在車窗上看我,還有黏膩膩的液體混雜著血液從我車窗上滑落。
「呵呵」,我沖他笑了笑,想把車門徹底鎖死,沒成想我這麼一動,居然把車門給打開了一條縫。
我愣住了,和窗戶外面的喪屍朋友對望了好一會兒,才抱歉地笑笑想把車門關上。
「放開,把手放開。」我用水瓶使勁戳他的手,想把他的手從我車裡戳出去。可是我這點小力氣根本不夠看,車門越開越大,這貨都快擠進來坐我身上了。
我還是持之不懈地轉動著車鑰匙,聽著發動機發出「哄哄哄」的豬聲氣。
「呵」我粗喘一聲,騰出兩隻手把他往外推,我已經聽到車子發動的聲音了,我要走了,不和他玩了。
他被我突然一個加速給帶翻在地,摔了一個狗吃屎半天沒爬起來。我從後視鏡里看著他的狼狽樣笑了,然後笑著笑著就哭了。
我是真的很害怕!
我漫無目的地在街上遊走,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也不知道該去向何處。
我甚至都分不清我現在是不是還在夢裡。
我找了僻靜的地方在車裡蜷縮了一夜。
天亮之後我的膽子就大了一些,我打算開車去了澄池公園,在我的夢裡,被譽為耀眼明珠的澄池變成了一個臭水塘子。如果澄池依舊澄凈如初,那是不是說明我的夢境和這個世界根本毫無聯繫。
但願一切都是我庸人自擾杞人憂天。
我在馬路邊上又看到了類似喪屍的東西,他們並沒有怪物的形態,可也不是人樣。我自己安慰自己,興許那些殺傷力大的噁心怪物不敢在白天出現。
我把車直接開進了澄池公園,這地方以前總有小攤販在兜賣臭豆腐,空氣里總是飄蕩著一股咸腥的臭味。如今這裡渺無人煙,空氣里卻是有一股比臭豆腐還要噁心百倍的腐酸味。
我不敢相信我眼前看到的一切,總是形容為湖面如鏡的澄池變成了夜市下水道流淌的地溝油,上面漂浮的一層黑色油漆物讓整個澄池水面變成了一塊巨大的癩蛤蟆後背,上面有一個個鼓起一個大水泡,會突然「砰」地一聲炸開。
真正做到了無波無浪,形如死水。
我失魂落魄地開著車往回走,澄池的現狀又和我夢裡的場景對上了。肆虐的怪物,渾濁的澄池,這些都是我夢裡重複過數次的場景,現在,只剩下那場可以讓我「醒來」的地震了。
我按照夢中的索引朝著那個地方去。這座城市好像一下子變得擁擠起來,並不是早晚高峰的路段,可街道上全都擠滿了車,司機嘴裡罵罵咧咧,可就是沒有一個人敢下車。
因為在街道上仍然徘徊著那些形容可怖的喪屍。
沒有人會嫌自己命長。
我找了好多條道,才在傍晚時分摸到了我夢裡的那個地方,
看著和夢境里一模一樣的街道場景,我的心裡徹底絕望了。
傍晚7點左右,天色還未變暗,但也下起了小雨,我緊鎖車門蜷在車裡吹暖氣,心裡盤算著那場地震什麼時候會到來。
7點一刻鐘,我肚子發出了咕嚕嚕的響聲。我自我厭惡般地下了車,摸進了路旁的小賣鋪里。
他家的捲簾門半開了一條小縫,正好夠我四腳著地地滑行進去,我在琳琅滿目的貨架間徘徊,一聲咯吱咯吱地磨牙聲在我背後響起。
見鬼了,這個地方應該不會有人才對。
我不敢動,也不敢回頭,但懸挂在牆上的鏡子足夠讓我看清我背後的情況。
一個勉強還有人形的東西趴在我身後的地上,他畸形扭曲的手掌朝著我的褲腳越靠越近,如果忽視他可怖的外形,我會以為他是在苦苦哀求我別走。
我全身骨骼繃緊,就在他的手快夠到我褲腳的時候跳了起來,然後「吧唧」一聲踩在了他的手上,整個手掌應聲而斷。
我一個箭步往前躥去,跟追在我後面的喪屍朋友申辯:
「這又不怪我,是你自己把你的手給拽斷的。」
他用半截骨頭杵著身子貼地而飛,我只有通過不斷把貨架上的東西掃落在地才能稍稍阻止一點他的攻勢。
捲簾門就在眼前了,我加速快跑,把自己想象成一條魟魚,能夠在關鍵時刻貼著地面飛出去。
「咻——!」
「咣!」
我的身子撞上了突然倒下的貨架,我捂著腦袋跪倒在地,此時的我已經顧不上自己會不會被身後的喪屍蠶食了,這眼冒金星的眩暈感讓我胃部劇烈收縮,一股股酸水湧上喉嚨。
好一會兒,我才逐漸恢復清明。
眼前一片狼藉,整個小賣鋪的貨架全都東倒西歪地摞在了地上,像是剛剛受過一場瘋狂的洗劫,喪屍朋友成了這場洗劫的最大受害者,他的身上至少壓了三個貨架,縱使他有通天的本事,也絕對逃不出來了。
老天有眼!
不對!
我搖了搖腦袋,想讓自己清醒一點。就在剛才,我分明感受到了一陣劇烈的晃動,這些貨架也是因為這場晃動才倒在了地上。
地震!
這是地震!
在我意識到剛才有一場劇烈的地震后,我心中先是一喜,然後像只穿山甲一般在一堆貨架間尋找能夠出去的洞。透過捲簾門的縫隙,我能看到外面的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傾盆大雨滾落而下,濺濕了我探出半個頭的面孔。
我並沒有因為這場地震而從夢中醒來,這有且只有一個解釋,我現在就是活在現實的世界里。
我心裡頓時頹喪極了,想從此就這樣窩在這個便利店裡做只混吃等死的米蟲。
等等,那是什麼?
我沒法用手擦去眼帘上的雨水,只有通過拚命眨動眼睛來確認我的視覺。
那個躺在街道中央的是一個小孩兒?
這裡怎麼會平白無故多出一個小孩兒?
我像只泥鰍一樣扭動著身子從狹窄的捲簾門裡擠出,可我也就只敢緊緊靠住捲簾門了。
「嘿!」我朝躺在地上的光屁股小孩兒喊了一聲。
沒有得到回應。
我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
這雨好像越下越大了。
我撿了一個易拉罐扔到了小孩兒的旁邊,易拉罐破開,滋滋滋的汽水聲音在大雨里分外刺耳。
可是那個小孩兒還是一動不動,看上去毫無生氣。
該不是已經死了吧,我這樣想著,開始朝他慢慢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