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腳下。
大佛寺的元空主持和一群和尚來了。
遠遠地。
他們就看到在半山腰的山坳處,一座廟宇屹立著。
那廟宇,沒有大佛寺那么金碧輝煌,也沒有雷音寺那么高貴肅穆,更沒有少林寺那樣雅致優美。
唯一的感覺:古老!
這座菩薩廟,非常的古老。
隔著很遠的虛空,元空主持就感受到了一股濃郁的歲月之氣撲面而來。
仿佛一座屹立了成千上萬年的古老廟宇,滄桑悠遠。
明明在往山上走,卻像是在跨越古今歲月長河去朝圣一樣。
“這種感覺……”
元空主持緊了緊手中的禪杖,眼中漸漸浮現凝重之色。
但凡經年歲月的古老廟宇,往往意味著坐化了許多佛法高深的老前輩。
他們的尸骨深埋地下,庇佑佛寺昌盛,還有一種特別的氣息彌漫。
“這座廟,難道也有得道高僧坐化于此?!”
元空主持心中有些不平靜了。
不知不覺,他已經收起了自傲之心。
昨晚因為吃牛肉火鍋而引起的火氣,也漸漸熄滅了。
他的面色變得越發平靜。
可這幅樣子在外人看來,那就是越發的深不可測了。
“嘖嘖嘖,大師這是在蓄力啊!”
“估計在準備大招!拭目以待吧!”
鴨舌帽女記者和一群主播興奮的扛著攝像頭跟上。
前面。
鎮長尤文化和村支書鄭德旺迎面走來。
看到了元空大師,尤文化滿臉笑容行禮道:“大師好!”
同時遞了一根煙。
元空主持回了一禮,卻沒有接煙,繼續邁步而行。
他想盡快去廟里看看。
尤文化一陣尷尬,看著元空大師帶著一群和尚從身前走過,他若無其事的把煙收了起來。
鄭德旺低聲道:“和尚不抽煙的,犯戒。”
尤文化瞪了他一眼。
沒有說話。
也許其他和尚不抽煙,但元空大師絕對是老煙鬼,上次自己送了元空大師一盒芙蓉王,人家抽的叭叭香。
今天看著人多,居然裝起來了。
“走,跟著上去看看,不知道元空大師來做什么。”尤文化跟了上去。
不多時。
已經到了地方。
這是半山腰,一處山坳位置。
曾經,這里是老王家的祖墳場,十八代老祖宗都在這里埋著,荒草遍地,野雞筑窩,墓碑在草叢中若隱若現。
可如今。
這里看不到一座墳冢了。
只有一座古寺廟。
有一公一母兩只野雞帶著一群毛茸茸的小野雞仔兒在寺廟門前散步,優哉游哉的吃著香客撒的食物。
“這野雞不怕人?”
元空大師忽然問道,習慣性的砸吧了下嘴。
他懷念小雞燉蘑菇了。
大佛寺秦鼎山上下的野雞,早就被吃光了。
隔壁的尼姑院的師太們都瘦了。
鄭德旺微笑道:“大師有所不知。
“這野雞的窩本來就在老王家墳場的荒草里,如今老王家的墳沒了,變成了廟,這些野雞就把這里當成了新家。”
“前幾天新聞報道,牛牛樂和喜羊羊養殖場大生產,其實,我們這里的野雞也大生產了。”
“這一對野雞,一次生了七個蛋,全部孵化成了小雞仔兒,還活了下來。”
鄭德旺說著,嘴里發出“搓搓搓”的聲音。
然后撒了一把谷子。
兩只野雞帶著它們的七個毛茸茸小雞仔兒跑了過來,低頭一看,發現是谷子。
它們集體抬頭,望向了鄭德旺。
眼神浮現人性化的鄙夷嫌棄之色。
元空大師看到了,驚得一個趔趄,手里的禪杖差點都丟了。
“這野雞.……成精了?!阿彌陀佛!”
他一臉震撼之色,無法相信野雞居然也有那樣的眼神。
鄭德旺微笑道:“看到了吧!這就是它們不怕香客的原因,而香客還爭著搶著投喂它們,以結佛緣。”
“哎,都喂饞了,谷子都不吃了,估計就想吃奶油面包吧!”
因為那邊,有香客在撒面包。
元空大師壓下心中的震撼,望著邁著八字步悠哉遠去的野雞。
他喃喃自語道:“傳說,野雞是佛祖座下金翅大鵬鳥轉世,莫非這是真的……”
這群野雞,太詭異了。
那眼神,像極了人的眼神。
“走,進廟里看看!”
元空大師說道,眼中閃過了一抹期待之色。
廟外頭的野雞都這么非凡了,這廟,恐怕也極其不凡啊!
抬眼看去。
廟門很大,足有十幾米高,寬闊威嚴,上面掛著一個黑底金字的牌匾,寫著:陽寶菩薩廟。
“陽寶菩薩廟?!”
元空主持蹙眉。
諸天菩薩中,有一位陽寶菩薩嗎?
就在這時,身側的一個弟子和尚驚呼道:“師父,您看這地磚.……”
元空主持好奇,低頭看向腳下的地磚,卻不由一驚。
這哪里是地磚,分明就是一塊塊墓碑啊!
他腳下踩的這塊墓碑,剛好正面朝上,只見寫著“先父王重寶之墓”幾個字。
“王重寶是誰?”元空問道。
尤文化一愣,看向身邊的村支書鄭德旺。
鄭德旺急忙解釋道:“是我們青坪村的王大寶他爸!”
“十年前,老爺子車禍死了,就埋在這里,昨夜地裂,陽寶菩薩廟從地底下鉆了出來,他的墳墓不見了,墓碑卻成了地磚。”
元空主持聽得后背發寒,光頭冒冷汗。
貧僧居然踩了死人的墓碑?!
他急忙繞開,繼續往里面行去。
身后,一群記者和主播也跟著避開了。
鴨舌帽女記者卻不屑一笑,運動鞋毫不在意的踩了上去。
菩薩廟的門檻很厚,很高,元空年齡大了,一個弟子扶著他踩著門檻而過。
卻陡然瞥見,這門檻上也有字。
他好奇附身念道:“XX王地寶之墓.……”
前面兩個字看不清,但“王地寶之墓”幾個字依稀可見。
墓碑作門檻?!
元空主持驚得急忙從門檻上放下了腳,問道:“又一座墓碑.……這王地寶是何人?”
尤文化再次看向鄭德旺。
鄭德旺思索道:“應該是王大寶的二大爺,王重寶他二答……以前他的墓就在大師您的腳下位置,但現在不見了,只剩下墓碑,成了門檻兒。”
元空的光頭再次冒冷汗。
貧僧剛才又踩了一位二大爺嗎?!
罪過罪過!
他這次小心了很多,走路看地面。
身后,一群記者也大跨步進院,沒有踩門檻兒,鴨舌帽女記者卻不在意的踩著門檻兒而進。
“這位小姐,你不怕夜里做噩夢?”鄭德旺蹙眉提醒道。
鴨舌帽女記者譏諷一笑:“做噩夢?!呵呵,醒了我繼續睡!”
“墓碑既然做了門檻,就是給人踩的,你也不必在這里作態。”
說著話,還在門檻上跺了跺腳。
“還挺結實,你們青坪村偷偷地建這座廟,費了心思了!”
她雖然在給別人報道說這是佛祖顯靈了,但自己的心里卻認為這座廟是村民自發建造的,為的就是給鄉村經濟引流。
鄭德旺瞪了她一眼,拂袖而去,懶得和她說。
他深知這些有些記著的無恥和不要臉。
在進了廟宇大門后,里面的院子里,大部分是普通的土磚。
但也有幾塊顯眼的長方形大磚塊,湊近一看,果不其然,是墓碑,上面的名字已經模糊不可見。
元空抬腳避開了這幾塊地磚。
寺廟獨門獨院。
院子百平米大,中間放一座半人多高的巨大香爐,里面有香客點的煙在燃燒,周圍的墻角下有一顆歪脖子松樹,郁郁蒼蒼。
“那松樹,是王大寶的親大爺王天寶墳頭的松樹。”鄭德旺主動解釋道。
元空大師點點頭。
繞過香爐,走向最前面的唯一的一座大佛殿。
左邊的大紅柱子上寫著:暮鼓晨鐘,驚醒世間名利客
右邊的大紅柱子上寫著:經聲佛號,喚回苦海夢迷人
殿名:陽寶菩薩殿!
抬頭看向殿內。
正中間,一尊菩薩盤坐蓮花上,左手托凈寶瓶,右手捏蘭花指,頭帶玉絲白天冠,俯瞰眾生,悲天憫人,慈眉善目。
那樣子,赫然就是王小寶的模樣。
只是,菩薩的身材妖嬈婀娜,赫然是一尊女菩薩。
“一個菩薩,長得居然比我還漂亮!”
鴨舌帽女記者低聲嘟囔道,卻說出了很多人的心神。
的確,這個陽寶菩薩,太漂亮了。
如果是真人,絕對是國色天香級別。
鄭德旺卻抿著嘴,沒有說話,因為他每次看到這尊陽寶菩薩,總是覺得這菩薩像極了一個人。
但總是想不起來像誰。
此時。
有一個香客正在里面上香,是個中年男人,幾乎禿頂了,脖子上戴著大金鏈子,大拇指上也帶著金戒指,顯然不差錢。
但他上香極為虔誠,嘴里在輕聲念叨著:
“陽寶菩薩,求您顯靈,賜我一子吧!”
“我牛大發,這輩子的確牛大發了,可結婚十年,膝下依舊無子。”
“求陽寶菩薩顯靈,賜我一子吧,求求您了.……”
說著,逃出厚厚一沓鈔票,足有上萬元,雙手塞進了功德箱。
大殿門口。
一群人都看的暗暗咂舌。
元空大師和大佛寺的一群弟子,眼睛紅了,這樣人傻錢多的香客,理應屬于他們大佛寺啊!
要是每個月都能多來幾次,KPI考核絕對沒問題。
鎮長尤文化看的眼睛放光,望著功德箱,他心中狂吼:
我的,都是我的,這個功德箱,姓“尤”了!
鴨舌帽等一群記者和主播,都看的目瞪口呆。
有人羨慕,有人嫉妒,還有人一幅看傻子的表情看著大金鏈子香客牛大發。
“要孩子,還得去不孕不育醫院專業治療,來這里求佛賜子,腦子有坑吧!”
鴨舌帽女記者暗暗鄙視。
可就在這時。
佛殿里。
傳來了“咚”的一聲敲木魚的聲音。
接著,一道悠長的佛音就傳了過來.……
“阿彌陀佛,我佛慈悲,牛施主心誠則靈,陽寶菩薩有感,觀你也非大奸大惡之人,而今又真心求子,大抵也是該有一個子嗣了……”
這聲音,來得突然。
嚇了眾人一跳。
順聲音看去,發現在陽寶菩薩的左側身下,居然還坐著一個人。
他大腹便便,穿著不知從哪里買來的二手袈裟,腰里卻掛著一串鑰匙,光頭剃得锃亮,一手敲木魚,一手行佛禮。
他,正是王大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