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膽大的劍客
導致寧采臣暈厥的畫面，正是牛青山在給夏侯檢查筋骨，治療暗傷。
這戰士療傷的畫面，自然不會顯得溫柔。
夏侯是個劍客。
他不是好人，貪花好色，熱衷名利，淡泊生死，殺人如麻。
為了天下第一的名頭，追著燕赤霞比劍多年。
因為好酒好色，落入樹妖姥姥的陷阱，輕而易舉就送了性命。
但當他握住劍的時候，誰也不能否認，他是個可怕的劍客。
燕赤霞罵他，說他心不純，再練也不是自己對手。
但其實燕赤霞知道，夏侯很強，這世間，凡人之中，夏侯就是天下第一劍。
這就是夏侯最討厭燕赤霞的地方。
明明燕赤霞擁有天下第一的劍術，可他卻不是劍客。
劍客是什麼？
用劍殺人的就算劍客么？
用劍的，可以是武夫，可以是殺手，可以是將軍，可以是皇帝。
對他們來說，劍是工具，是武器。
他們不是劍客。
劍，對與劍客來說，是夥伴，是生命，是一種精神，也是一種信仰。
握住劍，就能握住命運。
沒有劍的時候，劍客可以泯然眾人，也可以身居高位。可以深居簡出，也可以混跡脂粉。
但當劍客拿起劍，他的生命與光芒都凝聚其中。
拔劍向敵，有進無退，生死都在一劍中。
夏侯是劍客。
他有過很多戰鬥，殺過許多人，也受過許多傷。
有的傷，好得很快，有的傷，無法徹底痊癒。
夏侯不喝酒的時候，身上有些傷口就會隱隱作痛。
這些傷，不會影響夏侯出劍的速度，但卻禁錮了他向上一步的可能。
牛青山要教他，自然得將他的老傷治好。
如果牛青山是牧師，是德魯伊或者薩滿，可以利用聖光或者自然的力量來恢復夏侯的老傷。
但他只是個戰士，戰士的做法簡單粗暴。
什麼位置內部有傷，割開，這就變成外傷。
舊傷？割開，這就變成新外傷。
有的地方徹底變形？割掉，重新長。
骨頭斷過，沒接好？打斷，重新接。
一切傷口都變成外傷之後，就進入戰士擅長的領域了。
尤其是一個會煉金和急救的戰士。
佛堂很明亮，既然要給夏侯做手術，當然得多點些燈火。
當時寧采臣進佛堂的時候，牛青山正好將躺著的夏侯老傷一一割開，取出某個變形的組織，拿在手上，扭頭看著寧采臣。
夏侯也勉強扭頭看向門口。
沒有麻藥……牛青山也不會用麻藥，會影響夏侯日後的成長。
然後寧采臣看到的畫面是一頭牛妖，從一個血肉模糊的人身上，挖出什麼還在滴血的東西拿到嘴邊……
而且這人還是活著的，也扭頭看向寧采臣。
寧采臣當然被嚇暈。
夏侯確實是條硬漢，哪怕被牛青山開膛破肚，哪怕疼的神智不清，硬是忍住沒有發出呼痛聲。
牛青山給夏侯檢查的時候，也頗為滿意夏侯的心性。
膽量過人，不是任何人都能眼睜睜的看著一個妖怪將自己開膛破肚的。而且神智清醒，能清楚的感受到疼痛，甚至能感受到一隻手在自己身體內摸來摸去，偶爾還捏一捏心肝脾胃……
還有，在夏侯身上找到的傷，都是正面受到的傷害，背後居然一處傷口都沒有。
當然，非要說有傷口也行，夏侯背上有很明顯的指甲划痕，這是怎麼造成的，牛青山不打算問。
夏侯不是不怕，只是他很清楚，自己和燕赤霞的差距越來越大。
以前還能和他交手幾個回合，至少燕赤霞得用兵刃。今天卻被燕赤霞三拳兩腳就打翻在地，毫無抵抗能力。
燕赤霞都打不過，這一看就比燕赤霞強的牛妖，自己更不是對手。
若是他想吃了自己，自己也毫無辦法，總不能盼望燕赤霞來救自己。
既然說是要先治療老傷，而且也先說了會很疼，那就相信這頭牛妖。
最起碼，不能太丟臉，死，也要死得有骨氣。
牛青山將夏侯身上的舊傷全部變成新傷之後，熟練而又麻利的包紮起來，再給夏侯灌了一瓶治療藥水和一瓶堅韌藥水。
治療藥水能迅速癒合傷口，但是消耗的是生命上限，也就是體質。
堅韌藥水恰好能補充生命上限。
兩種藥水下肚，夏侯很快便能下地。
傷口極癢，受傷習慣的夏侯知道，這是傷口在快速癒合。
他並未表現出太驚訝……妖怪嘛，做到什麼都不奇怪。
燕赤霞此時已經看見佛堂門口被嚇暈的寧采臣，一把將這書生拎起，丟到客房。
小倩做好了一桌子菜放在涼亭，也來通知牛青山吃飯。
牛青山便帶著新傷即將痊癒的夏侯和燕赤霞去吃飯，讓小倩看著寧采臣，吩咐她等寧采臣醒了，帶來見見。
走到涼亭內，夏侯身上的傷口差不多已全面恢復。
燕赤霞不放心小倩和寧采臣獨處，也跑去看寧采臣醒沒醒。
他細心活動了一下身體，驚奇的發現以前一直疼痛的部位似乎都已恢復如初。然後又將繃帶割開，身體表面才被割開不久的傷口只餘下極淡的紅色印記。若不是還有微微的癢感和面前的牛妖，他都要懷疑剛剛是不是錯覺。
於是他一拱手，略一遲疑：「這位大王，大恩不言謝，日後有什麼用得著夏侯的地方，只管開口。」
牛青山哈哈一笑：「你現在道謝還早了些，以你的功夫，很多事都做不來的。真要報答，也得跟我練幾手再說。」
燕赤霞動作極快，輕身功夫也好，看寧采臣已經醒來，便迅速趕回涼亭，他是知道小倩的手藝的，不可錯過。
夏侯不解，人也能和妖學功夫？他向燕赤霞看去，燕赤霞面無表情。
牛青山說道：「小燕也是和我練了幾天的。不然你問他。」
燕赤霞不情不願的「嗯」了一聲。
夏侯大喜，燕赤霞才和牛妖練幾天就變得如此厲害，和自己的差距大得離譜，若是自己全心跟隨牛妖練武，想必很快便能擊敗燕赤霞。
至於說萬一被變成妖怪，夏侯不考慮這個問題。
他只想變強，變成天下第一。至於是不是妖怪，無所謂。
夏侯很快便想明白，索性單膝跪地，低頭說道：「多謝大王授藝。」
牛青山哈哈大笑：「起來起來，我不興這個。來來來，先吃飯，小倩的手藝可是我親傳，不要浪費。」
夏侯這才入座，卻不見燕赤霞眼睛中的同情。
日後這小子有得苦吃。
不多時，小倩打著燈籠進到涼亭。
寧采臣也來到涼亭內，渾身冒汗，等待接下來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