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七章 聖德太子（終）

  「明白了嗎，河勝……」


  神子最後一次召見了她的親信，她想儘可能地將自己立起來，不過試了幾次之後，她還是放棄了，所以，屠自古也在她的身邊。


  「仆明白……」


  秦河勝與小野妹子也各自老去了，沒有仙丹的他們，也只會和人類一樣，最終老去而死。


  「因高，照顧好山背。


  我死以後……蘇我家絕對會開始反撲…」


  「明白，太子大人。」


  老人跪著，向神子行禮，但神子只是輕搖了搖頭，然後說道。


  「我之後的布置，全部交給因高你來控制。


  河勝，輔佐因高，不要讓佛教徒插手過多的內容。


  我們的直系裡應該都是什麼，明白嗎？」


  「仆明白…」


  河勝低下了身子，她的面容還保持著年輕的樣子，但眼角的皺紋已經無法再被面容所遮掩住，髮絲也變成了青灰。


  「那麼，永別了，兩位。


  好好輔佐山背治理大和。」


  兩人深深地跪下，將頭抵在地面，像是做最後的遺體告別一般，重複了三次，這才離開了剩下的兩人。


  被屠自古扶著的神子，目送自己的兩位親信離開，面容和往常一樣清冷；但當兩人走後，她的表情立刻垮了下來，似乎再也沒有什麼力量能支撐的住剛才的表情。


  「屠自古……」


  神子輕輕地說道，然後身子向後壓去，而屠自古連忙將她緩緩放平，免得因為脫力而摔傷。


  「太子大人？」


  「去把青娥叫過來……也是時候了。」


  但屠自古並沒有動靜，而是雙手緊緊地纏著太子的兩隻手，默默地注視著她。


  而明白她意思的神子，只是搖了搖頭，她微微歪了一下頭，露出了微笑。


  但就是這微笑，卻讓屠自古的心中更加攪亂。


  「不用了，我一直在這裡，太子大人。」


  青娥從屋後走了出來，依舊帶著自己那招牌的微笑，不過神子一眼就看出了藏在眼神之中的擔憂。


  出了什麼問題嗎？


  「刀自古郎女，您將膳美郎女的死告訴給太子大人了嗎？」


  「………是的。」


  「那就好。」


  稍微沖著神子眨了一下眼，而她自然明白是什麼意思，在屠自古愣神的功夫，默默地點了點頭。


  「兩位很幸運，我會保存你們的記憶。


  膳美郎女以後，只會叫作宮古芳香，不會記得你們的一切。」


  「那麼！布都她呢？」


  屠自古聽見這個奇怪的介紹，心裡有些不安，為什麼只有我和太子大人？

  將一把匕首放在了太子和屠自古的身邊，而後霍青娥凝視著兩人，緩緩開口道。


  「因為她的身體損毀了太多，記憶和性格之上肯定會出現缺損……


  至於缺損多少，會發生什麼，只有等她醒過來我才會知道。


  不過大致的過去，她是記得非常清楚的。」


  「就是說，她不會忘記我們？」


  「不……屠自古。


  她一直會記著，但很有可能，會是偏差的記憶。


  也許這一世你認她作為母親，而蘇醒過來之後，可能會認為你是她的母親哦。」


  也許，物部家和蘇我家已經成為歷史塵埃的矛盾，會因為這記憶的偏差，然後讓這對後知後覺的母女廝殺起來。


  蘇我家的的確確是屠殺了物部家的大部族人，而這是無論怎麼逃避和解釋，也永遠無法改變的事實。


  一個苦苦等待了數年或數百年的繼女，本以為可以化解心中的隔閡…然後發現自己等待的人，重新建立起冰山的時候…


  真是讓人期待呢。


  「怎麼會這樣……」


  即使是青娥剛剛解釋的那樣，對屠自古來說也是有些無法接受。


  那種狀態下的布都，究竟還是不是自己所認識的那個布都呢…


  「不過，一切都說不準。


  到時候也許是她會記得用筷子要用三支呢。


  布都看起來很老成，實際上只是一個孩子的心呢。」


  青娥捂著嘴笑著，而一直不語的太子，卻輕聲說道。


  「青娥……


  結束這一切吧…」


  「遵命，太子殿下。」


  將剛剛放在地上的匕首，遞給了神子。


  神子看了看這把詭異造型的匕首：似乎完全不屬於這個世界的一樣，刀刃扭曲在一起，不知真正能攻擊的部位是什麼地方，除了尖端的那個位置意外，甚至握手都不能保證能否絕對安全。


  不過，稍微比劃了一下，神子就明白了，那是心臟的形狀，這把匕首要做到的就是，一擊，將對方的心臟完整無損的取出。


  「……希望這不會太疼。」


  她將匕首懸在自己的左胸前，似乎她不怎相信自己的腕力，所以，她還要加上匕首掉落的力量。


  「放心，太子大人。


  那好歹也是半個神具，不會流血，也自然不會造成什麼傷害。


  只是您的心臟會消失而已。」


  邪仙只像是在介紹一塊肉是怎麼被廚師分成膾食一樣，毫無死亡的莊重感，也沒有迎來新生的喜悅。


  「是嗎……那就好…」


  然後，匕首便融入了太子虛弱的肉體之中，沒有血跡，也沒有傷痕，只有奪取心臟而落地金屬的聲音。


  扭曲的刀刃剛好貼著心臟，完美無缺地取了出來，彷彿是完全不是本人的心臟一樣，而神子的表情依舊，只不過那一瞬間，自己就感覺到心中的冰涼向著全身擴散而去。


  「這就是…我的心臟嗎？………看起來不是那麼像聖人的啊…」


  被破壞的體內，讓那心臟都扭曲發黑，而從神子的手中遞給霍青娥，手上的血漬唯獨留下了深黑。


  「還好，您並沒有不擇手段的尋求長生。」


  一顆黑心，總比真正的黑心要強上太多。


  「我會讓您的身體保持聖人應該有的狀態，太子殿下。


  那個時候您絕對是不會失望的…


  只不過現在，您該休息了。」


  正了正自己的神色，青娥認真地捧著神子的心，第一次用著從來沒有過的尊重，對著豐聰耳神子說道


  「…是嗎……


  屠自古。」


  將自己的視線轉向了自己的妻子，屠自古立馬綳直了身子，然後擦去了臉頰之上的淚痕與淚水。


  「是，太子大人」


  「第二天將我的死訊傳出去，然後，在你陪我之前，就聽著青娥的話。


  至於蘇我家……不需要你去理會或者擔憂什麼，做你想做的就好。


  當然…不要自殺……」


  神子輕撫了一下對方的臉龐，身體的體溫依舊是如此，但屠自古只覺得那觸感是何等的冰涼。


  於是，她雙手纏上了對方的手掌，不然神子太過費力。


  而她，本來還打算說些什麼的時候，那手就忽然沉重了不少。


  屠自古下意識地就扭到了神子的身邊，她的表情依舊是如此，微笑，但眼中已經再也沒有了光芒。


  「明白了。」


  輕輕地放下對方的手掌，將神子的身體安放好后，霍青娥這才將屠自古帶離了這邊。


  但屠自古只是盯著對方手中，早已停下跳動的心臟。


  未來的推古天皇30年2月22日，也就是公元622年4月8日，廄戶王子病死於斑鳩宮。


  而愛爾麗和紫已經離開大和15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