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二章 聖德太子（十）

  「太子大人？！」


  從一旁跑上來的蘇我屠自古，氣喘吁吁，她吸收的仙丹效果最好，也保持住了年輕的樣貌，只是身體卻沒有增強多少。


  現在有些失禮的樣子，就是她忽然聽到了霍青娥所說的：物部布都將不久與人事。


  「屠自古？怎麼了？」


  有些驚訝屠自古出現在了這裡，神子放下了手中剛剛編纂完成的《三經義疏》，看向了對方。


  「……太子大人……布都現在在什麼地方？」


  「唉……在蘇我本家。」


  布都的問題只有青娥告訴了自己，所以既然屠自古知道了的話……那麼…只有青娥告訴了她。


  「我知道了，太子大人！」


  立馬向神子道謝之後，屠自古顧不得額前因為跑動而出現的汗水，往著本家的方向跑去。


  「青娥……誰叫你這麼做了？」


  「不不不，太子大人，這次可不是我自己做的。」


  神子感覺到周圍沒人之後，這才轉向了一旁的牆壁，而恰好，青娥就穿過了牆壁，飄進了屋內。


  「……為什麼？」


  青娥在聽從命令上還是可以相信的，所以神子並沒有在此過多糾纏，而是直接問起了核心問題。


  「因為，作為母親吧。」


  她輕輕地打了一個響指，然後依舊是笑著，但這次卻沒有多麼的爽朗，而是稍顯憂傷。但足夠了解對方的豐聰耳神子，只是板著面孔，看著邪仙。


  「布都不希望自己孩子成為一個異類呢，太子大人。


  …真是可憐呢……」


  「那麼，你出了什麼主意，才讓布都接受了？」


  「讓屠自古作為人類死去…就是如此。」


  哐當！


  忽然間，劍鋒直接點中了青娥的眉心，而神子面前的桌子和剛剛編纂而成的文獻，被剛剛扔到了一邊。


  抽出了自己的佩劍，神子站在青娥的面前，冷冷地盯著面前仍舊笑著的青娥。


  「是你干擾了布都的選擇，沒錯吧？」


  「沒錯，太子大人。


  沒想到您現在的耳朵即使不是那麼好了，卻還能猜中我的內心。」


  青娥伸出了自己的食指，抵在了劍尖上。


  「既然布都希望她的女兒可以作為人類死去的話…您也說過，刀自古郎女實在是有些笨拙了，而且不巧的是，她有很多想法。


  既然如此，為什麼不是膳大郎女呢？即使同為不靈巧的人，她卻對您有著絕對的忠誠呢？」


  「………」


  攝政者什麼也沒有說，但是劍卻一絲一毫都沒有移動，於是，青娥稍稍使勁，自己的食指便嵌入了刀尖之中，彷彿是柳葉劃過清風一樣容易。


  「您既然為當政者，就會明白，忠誠比起能力，才是更重要的。


  而太子殿下您，最反感的就是無能之人的自作聰明吧。」


  順著鋒利的刃，手指順著它劃了下去，而血跡順著青娥的移動，而緩緩地染過了軌跡。這讓神子有些反感，但青娥彷彿什麼事情也沒有的樣子，明明看上去，手指要被豎著割成了兩半。


  「……另外……我也沒有說過，屠自古會不陪著您吧？」


  「什麼意思？」


  她微微抬起佩劍，好讓青娥的手指離開自己的武器，彷彿血液會讓武器受到侮辱一樣。


  而邪仙看著在空中滴血的手指和刀刃，笑著說道。


  「到時候您就會明白了，太子大人。


  您的打算，我還沒有打算違背。」


  「狂人。」


  隨手拽過了對方飄起的披帛，完全當作拭劍的臟布，神子直接用它包住了武器，然後使勁一擦，不但是血痕，連帶著絲綢，都被一起斬斷。


  然後，她看也不看青娥，撿起自己編纂的經文，然後離開了自己的屋子。


  「阿啦啦啦……太子大人還真是開不起玩笑呢？」


  用地上斷開的披帛擦拭了自己的手指，霍青娥一邊塗著藥膏，一邊自言自語道。


  「你說是不是呢，總是在偷偷摸摸觀察的妖怪大人？」


  然後，她的眼神忽的一轉，看向了神子剛剛離開的門扉，然後真正地露出了自己，發自心底的笑容。


  「呼呼，是神明哦，來自西方的仙人。」


  隨後，門扉被打開了。


  ……


  ……


  ……


  「真是的……屠自古…為什麼還要過來？」


  現在連起身都做不到的布都，笑容凄慘地看著面前滿頭大汗的孩子，這種失態和不符合禮法的樣子，只是讓她感覺到了心痛。


  「……呼……我難道……不能…來看……我的繼母……」


  大口喘氣的屠自古，顧不得自己的情況，然後立馬跪在了布都的身邊，檢查起了她的身體情況。


  比起之前的鐵青，現在的面色反而好了不少，甚至有了服用仙丹之後，從未有過的紅潤。


  這是完全一具年輕的身體，但是現在的布都還沒有辦法接受，所以透過明亮的雙眼，藏在後面的是無比虛弱的靈魂。


  「我要死了哦，屠自古……


  不過過不了多久就會醒過來……」


  完全是開玩笑的口吻，布都對著屠自古笑著，不知為什麼，現在蘇我馬子和其他的親屬，並沒有出現在這個地方。


  布都不明白，但她也明白。


  開始和最終的時刻，都是這個孩子在陪自己。


  「…為什麼是現在？…」


  不知道如何開口的屠自古，只好問了這麼一個不明所以的問題。


  布都感覺有些累，於是閉上了雙眼。


  「誰知道呢？……太子大人是那麼看重我。


  所以我有這個機會來為太子大人嘗試，那個霍青娥所說的話是不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那再好不過了…」


  「可如果是假的呢？」


  「那麼……太子大人會尋找別的辦法，追求長生…


  只不過我會稍微晚一點追隨太子大人……」


  「那你不就是……」


  一個無所謂的工具嗎？屠自古這樣想著，卻完全沒有辦法說出口。


  但忽然間，冰涼的手指笨拙的擦了一下她的臉頰，那是刺骨的寒意，彷彿寒冬之冰。


  但屠自古卻一點都不反感。


  「屠自古……」


  布都又睜開了眼睛，一手放在對方滾燙的臉頰上，另一隻手則撐著身體和額頭的重量，讓自己勉強坐了起來。


  她對著默默流淚的養女，一字一句地說道。


  「……能叫我一聲母親嗎？


  …哪怕…只有這一次……」


  「………」


  「我怕……真的沒有機會聽到了。」


  她雙眼一縮，而雙手堵在了自己的嘴前，似乎想將聲音藏匿唉心裡，卻再也忍不住臉上的表情：因為悲痛而扭曲了起來。


  於是，屠自古毫不猶豫地抱住了布都，失聲痛哭了起來。


  小小的身影，現在卻支撐住了對方的身體，還在僵硬地拍著對方的後背。


  「對不起………我真的是想好好做你的母親的…」


  等到對方身體的抖動，不再那麼明顯地時候，布都才半闔著雙眼，小聲地說道。


  「沒關係的……母親……


  母親大人……」


  哽咽的聲音，又是那麼的輕微，甚至不仔細聽，就會被衣服的抖動而掩蓋住。


  但布都聽到了。


  她滿足地閉上了自己的雙眼。


  「…我愛你……我的女兒……」


  然後，便是兩滴冰涼的眼淚，滴落在了屠自古的衣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