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個中真相

  葉芷君這句話，叫景離不由訝異失神。


  「怎麼會……怎麼可能……」景離口中喃喃著，四年前那些她最不想回憶的景象不受控制地在她眼前閃過。


  明明是平親王率兵破的愉親王府，明明是平親王舉劍刺向自己，怎麼會，怎麼會她是無辜？

  景離扶住額角，卻不得一絲頭緒。


  葉芷君頭一回見景離如此失態模樣，愈發惶恐，亦不敢言語。


  馬車內於是靜默異常。


  深吸一口氣，景離壓住心頭噴湧出的千思萬緒，低聲向葉芷君命道：「將你所知一五一十告知本王！」葉芷君低垂著頭，將事情原本道來：「月余前，夫人因對平親王殿下及赤林軍的記載太過劃一而對四年前的逼宮之亂起疑，便召我去協查此事。夫人果然神機妙算，這些日子我依夫人指示查訪了一些舊人舊事，雖當時知情者甚少，所有物證亦都已被毀，但所查得的些微線索證據皆是指向夫人的推論。」言及此，葉芷君忽而收聲不語，似乎有


  所猶疑。景離知道容子奕此推論必是驚人，否則以葉芷君的簡單心思，既是已開了口，便不當如此躊躇。景離於是道：「統領放心，無論統領今日在這裡與本王說了什麼，都不會傳

  到陛下的耳朵里。日後如若有禍事，本王也向統領承諾，必不會牽連至統領身上。」


  葉芷君急急辯道：「屬下並非擔心這些，屬下既效忠殿下，屬下這條命就是殿下的，又怎會懼怕什麼殿下牽連屬下！」


  景離復問道：「既是如此，統領又為何彷彿難言？」既是容子奕將如此重要的事託付給葉芷君，景離自是相信葉芷君的忠心，方才一言不過是為了吊葉芷君說出實情。


  然而葉芷君卻仍不肯言語，只請罪道：「殿下恕罪。屬下…屬下實在不能將此推論告知殿下。」


  景離此刻本就心急不已，見葉芷君言一半瞞一半，不由愈發煩躁，道：「統領莫非是要以此要挾本王？」 景離這一句話語氣不善，葉芷君不由頭皮一麻，將頭埋得愈發低些，切切道：「事到如今，屬下不敢再欺瞞殿下。殿下雖知我曾奉職於赤林軍中，卻不知我之所以曾投赤林軍麾下，全因平親王殿下對我有救命之恩。是而屬下愈是查探、愈是知道當年之事，心中便愈想為平親王殿下平反。屬下曉得，雖則當年是殿下您親自監刑，但殿下心中對平親王始終留有情義。若想要為平親王殿下平反，舉世之中屬下唯有仰仗殿下之力。秋妃夫人早已算到這一層，是而與屬下約定，斷不可將殿下牽連其中。屬下雖愚鈍

  ，卻也明白其中輕重，是而，還請殿下恕屬下不能相告。」說罷，葉芷君屈身跪地。 聽見容子奕對自己的思量，景離眼皮一顫，一股熱意上涌。景離趕忙垂下眼，睜大眼睛叫眼中的水光莫要流淌出來。景離知道，此事自己若是牽扯入內必有性命之憂，是

  而容子奕方會顧慮重重，然此時此刻景離卻只想聽到事實的真相。


  見葉芷君的嘴的確是撬不開了，景離靜默一刻，忽而輕笑一下，道：「統領難道以為不說，本王就無從推得？」


  葉芷君不敢起身，道：「殿下聰明絕倫，自能推得。」還未待景離再說些什麼，她立即補道：「只是無論殿下有何推論，屬下絕不會為殿下證實。」


  「你！」景離不由氣急，竟抽出佩劍抵在葉芷君頸旁。


  葉芷君卻雙目輕闔，要確保景離在此事上清白乾凈。


  見葉芷君態度堅決，景離不再逼問，只緊鎖住眉，從葉芷君所言中的零星碎片來推測拼湊容子奕的論斷。


  若平親王逼宮是真，卻屬無辜，那麼她的目的並非真的想要謀朝篡位；若要為平親王平反，葉芷君能憑藉的只有自己，而不能是旁人，那麼意味著若為平親王平反，

  那唯一合理的解釋便唯有……


  平親王的逼宮，並非真的逼宮，而是做戲！


  平親王的造反，也並非意在造反，而是要平反！

  先帝刻意安排平親王逼宮，明面上是逼宮，實際上是讓平親王引出心懷鬼胎之人，犧牲自己與之同歸於盡，來助景允坐穩這江山！

  如此驚天的推論跳入景離腦中，一時間彷彿天旋地轉，景離只覺自己渾身虛軟無力好似半浮空中，不由身形一晃。


  葉芷君忙上前扶住景離，急喚一聲：「殿下。」


  景離張一張嘴，卻說不出話來，唯有勉力抬一抬手，示意葉芷君自己無妨。


  怎麼會無妨呢，若是此推論果真為真，景離心中的所有便皆顛倒了。


  是母親一手將她最愛的妹妹推入不忠不義的境地，是景允親手將最疼她的女叔滿門抄斬。


  「血親之前，尚有君臣。」


  平親王用王府滿門的命，用自己一世的罵名，將這一句話演繹得淋漓盡致。


  景離心中有嘆，有痛，有悔，有悲，亦有恐懼。


  以親王之身，誘出心存反心之人，一舉殲之以定朝綱。


  此計不正是景允與自己定下的計謀嗎？

  只是原來，那誘餌，才是最應當要死的啊。


  想通透了這一層，景離忽而放聲大笑起來。


  葉芷君無法，唯有在旁輕喚：「殿下……殿下……」景離止住笑，雙目空洞，道：「罷了，罷了。我早就累了，這條命他們要拿去做什麼，便拿去做什麼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