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心中禁地
第154章 心中禁地
景允去后,景離復召回樂意之、容子奕二人,三人在院中揀一清涼清靜地落座,吃茶清談。
景離將方才與景允的談話原原本本向二子敘了一敘,樂意之聽罷沉吟一刻,開口道:「以陛下的性子,不當會輕易信人。」
景離點點頭,道:「不錯,今日之事恐怕陛下還會暗中查探。」
樂意之扶上景離的手背,道:「離兒放心,涉事與知情人等我已事先做了鋪排打點,陛下的線眼處我亦早已慢慢放出風聲,陛下只會聽見我們想讓她聽見的東西。」
樂意之的親密舉動叫景離下意識地快速瞥一眼容子奕,但見他此時正低頭吃茶似乎並未察覺,景離方暗暗舒一口氣。心思一轉,景離從樂意之手中脫出手來捧起茶壺為樂意之杯中續一續水,謝道:「此回多得意之籌謀打點了。」
知景離如樂意之,自是即刻了悟了景離表面上是親自斟茶道謝、實際上無非只是顧忌在容子奕面前與自己有什麼親密舉動的小心思。若是往常的樂意之,必會寬容接納,順著景離的意思有所避忌,然而今日的樂意之就連方才的舉動亦本就是有意為之,只會是景離愈想避忌、樂意之便欲要親密給容子奕看罷了。
於是樂意之輕捉住景離為自己添茶的手,脈脈看住景離的雙眼,道:「離兒可還記得我們的約定?」
景離憶起二人之間曾約定不可叫容子奕知曉他乃是景離唯一獨愛,下意識又想縮開的手不由一滯。
樂意之於是微微一笑,牽住景離的手放到唇邊輕輕一吻,續道:「你我既結為夫妻,便自此命運相連,又何必言謝。」見容子奕在一旁一路作個眼觀鼻鼻觀心的模樣,樂意之索性轉臉直截道:「東公子以為可是?」
容子奕被如此點了,自然不可再作勢迴避,唯有回道:「王夫所言甚是。」話雖回的自然妥帖,心中卻早已酸楚一片。到底七尺男兒,雖知道此處乃是女尊男卑的地方,也早知如今乃是個多男侍一女的光景,然而或許是這些日子同景離過得太甜蜜些,或許是因為失了才智后看事更由心些,此刻容子奕眼見心愛的景離被另一個、且是比自己更有資格伴在身旁的男子握住手、說這樣同氣連枝的話語,實在是叫他心中妒意泛濫,面上也再難端住那一貫的淡然神色。
景離自然察覺到容子奕面色的變化,心中焦急不已。然而她與樂意之有約在先,唯有暫且按捺下,只是三人之間的氣氛不免愈發的尷尬起來。
此時雨霽疾步前來,在三人不遠處站定行一禮,道:「啟稟殿下,遠妃夫人求見。」
遠風和樂、容二人皆是投緣,恐怕此刻倒能調和一下氛圍。景離於是如得救兵般,吩咐道:「快請。」
一時遠風款款而來,老遠便道:「喲,今天倒這樣人齊。」
諸人一一見了禮,遠風入了席,接著方才的話頭道:「本想著有一物呈給殿下,再由殿下轉給東弟,倒沒想你們正在一處。什麼樣的事倒叫你們湊齊了?還是你們三個約了吃茶,卻不叫我?」
樂意之知道遠風對於景允誅殺遠氏一族之事遲遲不能釋懷,本想隨意扯個由頭糊弄過去,景離卻微微抬手示意止住他。定定地望住遠風,景離小心翼翼地開口道:「方才,陛下來了。」
遠風面上的笑容一滯。
景離繼續試探道:「陛下彷彿……很想見你,只是怕你不想見她。」
遠風方才一面的春風和煦霎時轉作了冷冽冰霜,硬邦邦地答道:「她貴為九五之尊,而我不過區區一個罪人之子,又如何能違逆陛下的意思?她要我生我便生,要我死我不得不死,殺我全家她都不曾有什麼顧慮,怎麼如今不過是見一面看一眼反倒怕上了。」轉臉看住景離,他語氣稍稍放軟了一些,續道:「侍上是我的本分,若是我應當覲見的,殿下倒不必為我迴避。」忽而他湊近景離輕吻一下她的嘴角,道:「畢竟,我是殿下你的側妃。」
遠風突如而來的舉動叫餘下三人不由皆是一驚,然未待三人有所反應,遠風便從懷中掏出一個錦盒隨手擲在桌面上,道:「這是我這幾日依著祖傳方子煉的清露丸,可解天下百毒,用此葯當可解東弟身上的浮六毒。」
景離聞言精神一振,立時將遠風頭先那一吻拋到了九霄雲外去,亟亟問道:「這可便是那失傳百年的清露丸?」
遠風點點頭,道:「此葯失傳百年,只因藥引無心花百年一開花、難得的很,卻偏巧陛下前些天賜下的無心花恰好開了,便算她難得也積一德吧。」說罷,遠風站起身,指一指桌上的錦盒,道:「只是我也從沒見過清露丸,這些只是我依方照做罷了。我已親身試藥,橫豎倒是吃不死人便是了。」
容子奕忙起身深深作一揖,道:「遠兄費心了。」
景離亦看住遠風,道:「我正籌謀著為秋妃尋葯,遠哥哥倒是及時雨。」
遠風微頷著首承了容子奕這一禮,復抬起眼道:「畢竟我乃是殿下側妃,理當為殿下籌謀。」
遠風這一句又叫方才那一吻從九霄雲外回到了景離眼前,她不由脊背一緊。
「好了。」遠風行一禮,道:「這幾日不曾睡個囫圇覺,實在有些倦了,便先行告退了。」說著,他便轉身離去。
景離默默看一回遠風的背影,嘆道:「四年了,沒想到提及陛下,遠哥哥還是如此抵觸。」
樂意之接話道:「人人心底皆有不可觸及之禁地,於遠兄而言這不可觸及的便是遠氏滅族一事。只要心中一日放不下此事,對於陛下的芥蒂,他恐怕再難解除。」
景離點點頭,苦笑一下,道:「是啊,四年了,我又何曾放的下。」儘管表面裝的再堅強、再冷酷,那些為夢魘所侵襲的夜晚卻仍映照出她的心底。
樂意之正欲出言安慰,卻瞥見容子奕正用眼神安撫景離,而景離望住容子奕的目光中亦流露出一抹心安。
此時更能安慰到景離的是容子奕,而並不是自己啊。
樂意之心中不由狠狠一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