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心中輕重
第149章 心中輕重
秦飛卿見到樂意之來本以為是生機重現,誰知景離竟是如此決絕。如今他不僅要死,且死後還要得此羞辱,更不消提此回恐怕要帶累了整個秦氏,不由身形一晃,癱坐在地。
「不,不……」秦飛卿口中不住地喃喃著,難以置信地搖晃著腦袋。
不止秦飛卿,便是跟隨景離這幾年、已是清楚明白景離狠辣手段的葉芷君,聽了景離此回的旨意卻仍是心驚肉跳,不由地望向自己拼著忤逆上意而搬來的救兵——樂意之。而樂意之知道景離心意已決,此時亦是無能為力,只微微嘆一口氣。
見葉芷君遲遲不動彈,景離柳眉一橫喝道:「還在等什麼?!」
葉芷君一驚,忙垂首抱拳行禮應道:「是。」說罷立刻上前擒住了秦飛卿。
葉芷君的手甫一接觸到秦飛卿,秦飛卿便彷彿瘋了一般大聲呼喝,道:「我是殿下的男妃,你不能碰我!你不能碰我!」 邊呼喝邊手腳並用、拼了命地掙扎。然而他一個嬌生慣養的公子,又怎是久經沙場的葉芷君的對手?雖是秦飛卿百般抵抗,還是被葉芷君拖著往外去了。
眼見景離的身影愈來愈遠,秦飛卿自知此別便再無生機。值此一線時,他忽而不知哪來的氣力竟是掙脫了葉芷君,緊緊抱住一旁的柱子竭力向景離呼喊道:「罪妾有一事相報!」
景離並不打算理會秦飛卿這類拖延時間的花招,只示意葉芷君趕緊拖他走。
秦飛卿復又被葉芷君捉住,卻仍不放棄,聲嘶力竭道:「此事乃是東秋妃被下毒一事的真兇!」
景離聞言,微微一怔。
樂意之當機立斷,趁著這一怔向葉芷君吩咐道:「把人帶上前來!」
葉芷君忙將秦飛卿又提回二人面前。
秦飛卿此時的一面驚恐與誠摯與方才有所掩飾的模樣已然完全不同,如今他已清楚知道景離的可怖比耳聞更甚,斷非他可挑釁造次。
將頭緊貼在地面、恨不能埋入地中,秦飛卿攜著萬分的惶恐,道:「罪妾自知有罪,不敢辯駁,然而毒害東秋妃者另有其人,還望殿下明察。」
景離瞥一眼秦飛卿,正欲開口,樂意之卻扶住景離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自己向秦飛卿道:「有什麼便說罷,殿下公允,定會為你主張。」
秦飛卿渾身戰慄著,亟亟道:「啟稟殿下,其實,其實毒害東秋妃一事,乃是浩公子的主要。罪妾一時因妒心受他唆擺,方才釀成此錯,還望殿下明察。」
景離聽罷,站起身來,緩緩走至秦飛卿身前。
秦飛卿猶豫著抬起頭,作出楚楚可憐的模樣,試圖最後一次為自己求情,用盡百般柔情喚道:「殿下……」
然而這「下」字方還含在喉嚨口,景離已抽出佩劍劃過秦飛卿的頸間。這一劍之快,讓殿中諸人皆不及反應,甚至倒在地上的秦飛卿都還未來得及作出痛苦的模樣,面上還是一副楚楚模樣。
「污濁不堪。」景離低低地從朱唇中吐出這二字,將佩劍往葉芷君手中一扔。
王爺佩劍尊貴無比,見劍有如見人,危急時可作令用。葉芷君誠惶誠恐地接過佩劍,卻不知景離此舉的意思,捧著劍一臉茫然但又不敢說話。
樂意之從景離身後走來,比個手勢示意葉芷君將劍擦拭乾凈,立定在景離身旁邀道:「此屋沾染血污,殿下不若移步別處罷。」
景離應道:「也好,本王正想換件衣裳,便有勞郎君陪我了。」
留下葉芷君善後,景離與樂意之便往寢室去了。
合上門只得他二人兩個,景離方才的冷厲已盡散去。有如一個做錯事卻不後悔的孩子,景離帶著幾分怯意和倔強靜靜地立著,等待樂意之開口。
果然,樂意之輕嘆一口氣,開門見山道:「殿下何至於如此?」
景離抿一抿唇,答道:「意之可是覺得我不分輕重?」
「非也。」樂意之微微搖首,踱至景離面前站定,道:「事之輕重,各人各有衡量。殺秦飛卿、得罪言氏、驚動陛下,其中利害我知你必已思慮清楚。不過只是在你心中,這些都不如為容子奕出氣來的重罷了。」
樂意之一語道破景離的心思。「不錯,」景離於是坦然認了,「我知道殺秦飛卿、得罪言氏、驚動陛下對我而言有弊無利,可是我想站在他那一邊,哪怕我知道是無用是徒勞,但只要他知道我總歸是向著他的,那就夠了。」
景離這一番真心話叫樂意之聽了心中酸楚不已。她終歸得了一人,叫她置於生命中的第一位,為他她可以不管不顧所有,而那人卻不是自己,或者說,是自己拒絕了成為這個人——四年前他自請遠守皇寺不問歸期,景離也曾不管不顧甚至不要這親王位只求不要分離,卻為他自己親口回絕了。若是彼時他未回絕,或許容子奕便不會來到凰國,而此時便也不會如此。
然而樂意之究竟是樂意之,樂氏長子,天生使命。他不能悔,也不會悔。
既然景離已做了選擇,事情也已經發生,此刻便不是糾結這些情感的時候,當務之急乃是要為接下來所會發生的事做好防備。
「殿下果真要把那二人的屍首送去大司空府上?」樂意之微微蹙眉問道。
景離方才不過是一時意氣,並非真要行此下作手段,便道:「意之有何高見?」
樂意之答道:「如此做自然爽利,然若言氏以此反殺上來興師問罪便叫王府處於被動。不妨下令言氏秦氏來王府領罪,更能佔先機。」
景離答:「意之思慮妥當,就依你所言。」
樂意之道:「如此明日一早我便差人去言府,屆時恐怕又是一場大戲,今夜殿下先安心歇息罷,我自會為殿下鋪排。」說著便告退離去。
行至門前,樂意之忽而頓住腳,道:「我有一問,不知當不當講。」
景離望住樂意之的背影,道:「但說無妨。」
樂意之不回身,只續問道:「容子奕在殿下心裡,當真有如此重?」
景離垂下眼眸不敢看樂意之,卻輕聲而堅定地答道:「是。」
樂意之垂眸苦笑一下,道:「那我呢。」
景離微微一沉吟,正欲作答,樂意之卻已推開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