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事隱於秘
第142章 事隱於秘
景離素來雷厲風行,這道旨意不多時便傳到了葉芷君的手上。
今時的葉芷君已較以往聰敏的多,接到旨意的一剎那,她便立時領悟到這道旨意必是出自容子奕的意思。
對於容子奕能猜出字條的主人是自己,葉芷君毫不意外——雖然她特地對字跡做了掩飾,亦確認核桃並沒有看見自己,但她絕對相信以容子奕的神機妙算,能尋到自己頭上乃是一丁點也不稀奇。
接下來,便輪到她來計算揣測容子奕的意思了。葉芷君先想明白了容子奕為何要借了盤查出行人等的由頭來召見自己——如此使自己秉著殿下旨意一一去了西院各處,二人相見便順理成章且絲毫不惹人注目。再順著這層意圖又仔細揣摩一番,將後續每一步行止皆細細規劃了。葉芷君連夜備好了各院的名冊,翌日依照禮序先去了世安居與風遠閣、做足了應做的,方才來到了秋守院。
「卑職見過秋妃夫人。」秋守院正廳,葉芷君拜倒在容子奕座下。
容子奕示意月白上前扶起葉芷君,道:「有勞統領了。」語中的雙關之意,唯有他二人明白。
月白於是向身旁待命的山花點一點頭,山花便一聲輕喝,一時待檢視的一應人等便魚貫而入、列於廳中。
月白似笑非笑地看住葉芷君,湊過身去壓低聲音道:「統領可還記得上回在我們院里,也如此查過人?」
葉芷君自是明白月白舊事重提乃是敲打自己,忙輕聲回道:「彼時夫人的恩德寬恕,卑職時刻銘記於心。」
月白一笑,退至一旁,垂首道:「統領,請。」
葉芷君於是持著名冊將廳中各人一一盤查了,由出生至述職,詢問之詳細乃叫心中坦蕩之人也不由要被她問得要生出三分心虛來。如此直問到夕陽西下,一屋人等皆站得腰酸腿疼,連座上的容子奕亦坐得乏了,葉芷君方合上名冊迴轉上前,復拜道:「稟夫人,隨行人等卑職已皆核查明晰。」
容子奕微微點點頭,抬手道:「你們都下去吧。」
廳中所列諸人於是皆退下迴避。
見閑雜人等皆已退下,葉芷君正欲張口,忽而想起往日月白的提點,便先閉口抬眼望一眼容子奕。容子奕卻只顧自拿起茶杯吃一口茶,並無有要示意她說下去的意思。
他這是何意?葉芷君不由有點懵。看一眼容子奕身旁正侍奉茶水的月白,她忽而醒悟過來,垂首道:「卑職冒昧,為表公允,還請月白姑姑先行迴避。」先前見容子奕悄悄派了外頭來的核桃去查探而非調用了月白,葉芷君便推敲到此事恐怕是瞞著月白的。然而葉芷君雖猜到了這層,遇事卻總還需得想上一刻、總不能即時反應,好險此回好歹還反應過來了。
月白一怔,復又一笑,正欲出口揶揄幾句,卻看容子奕似乎並無要反駁之意,便斂起神色放下手中的茶具,行一禮道:「奴婢告退。」說罷亦退下了。
待殿門重新合閉,容子奕看住葉芷君,淡淡讚許道:「葉統領果然今時不同往日。」未表一言便能領會到自己避忌月白又不好親自驅逐的意思,這剔透的模樣哪裡還似當初那個莽撞的武人?
葉芷君不敢慢待,只垂首復又深拘一禮,道:「卑職不敢,夫人謬讚了。」
容子奕親自起身上前將葉芷君扶起,道:「統領不必過謙。」做一個請的手勢,他復道:「統領坐下說話吧。」
葉芷君猶疑一刻,方點一點頭,拱手道:「謝夫人賜座。」二人便相對坐下。
二人皆知此時並非漫談的時刻,容子奕於是直截問道:「統領的字條在下已收到了。統領信中雲僅乃猜測,敢問這猜測,統領有幾分把握?」
葉芷君回道:「書信給夫人同時,卑職已再做查實,信中所言已有九分確實。」
「好。」容子奕不再有更多懷疑,道,「還要煩請統領這些日子對信中提及的人等多些留心。」
葉芷君亟亟答道:「夫人放心,一應人等皆在掌控中。」猶豫一番,她小心探問道:「不知夫人查探此人,所為何事?」
容子奕並不回答,只道:「到時統領自會只道。」轉過話風抱拳行一禮,他復道:「此回便有賴統領了。」
葉芷君忙垂首不敢受這一禮,道:「若無夫人當日仗義相助,也不會有今日的葉芷君。能為夫人效犬馬之力,乃是卑職福分。」
容子奕淡淡一笑,道:「統領果然好風範,不愧出自忠義之軍。」話中似乎別有意味。
聽容子奕言語間提及了赤林軍,葉芷君不由渾身一緊,一時冒出一背冷汗。
「統領莫要緊張。」容子奕察覺到葉芷君的慌張,寬慰道:「我不過是有一問,想請教統領。」
自己最深的秘密被輕而易舉地攤開,葉芷君怎能不緊張?咽一口口水,葉芷君強穩住聲線,道:「卑職必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容子奕於是直入正題,道:「自入此院后,閑來我便通讀了朝野全部文書記載,發覺其中有一事可堪怪異。須知世間諸事,素無定論。便是同一個人、同一件事,但因觀者立場不同,所見所記的人事便會有所不同。可是……」他將眼神移向葉芷君,復接住道:「無論何人何記,對於赤林軍與平親王的記載卻是如出一轍,統領可知這是為何?」
葉芷君已是汗如雨下,卻不敢也不知如何答話,唯有垂首立著。
容子奕便自問自答道:「會有如此劃一的記載,必是由於此人此事已被人為篡改,我所看見的並非事實,而是有人想讓我、讓所有人看見的偽造的事實。」更深地望住葉芷君,他復道:「還望統領能將你眼中的事實告知於我。」
容子奕這一要求不由叫葉芷君犯難。關於赤林軍、關於平親王,乃是大諱,朝野上下無人敢言一字,卻要叫她如何敢說?
容子奕似是對葉芷君的顧慮十分瞭然,道:「統領放心,我並非有心為難於你。我向統領三問,統領只需答我是與不是。三問之後,我必不再追問,如何?」
葉芷君權衡一番,一咬牙,道:「夫人請問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