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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心中之毒

  第95章 心中之毒

  「得償所願。」景離苦笑一下,喃喃複述一遍。


  容子奕索性與景離將一切挑明,道:「我曾聽說丞相府長公子與殿下青梅竹馬、感情甚篤,早早就由先帝御賜了姻緣。四年前殿下分府出宮,本應與樂公子大婚,卻遭逢逼宮之亂。樂公子拚死救下殿下后,又為保全殿下長年在寺中修禪祈福,此中深情,言語難喻。如今殿下心愿得達,終於將樂公子盼得歸來、結為同心,小生實在為殿下欣喜。」


  景離縮回手,低頭道:「是,我一直在盼他回來,只是……」她忽而神色一變,「你怎麼知道我一直在盼意之回來?果然是你有意遣那人去看我在三凰廟裡寫下的心意?」


  景離突如其來的戒備叫容子奕自覺自己與那人在景離心中的輕重,乃是有如地底塵與天上星之間的差距。他說了這許多作踐自己與兩人之間的話,她雖亦有傷感,卻唯是無言。可只剛剛提及那人,她便立刻如同戰士拿起盾與矛,對住自己來保護他。


  因是想透了這一層,容子奕看住景離,自覺解釋「她盼著他」之言只是自己信口胡謅添油加醋之詞已是無意義之事。他頹然地念了兩遍景離口中的名字,道:「意之,意之。難怪你要為我另造身份時說叫奕之太過相近,原來不是與子奕太過相近,而是與他。」轉過眼神空洞望住床頂,他接著道:「我還記得殿下曾說桂花糕的故事與我聽,殿下彼時說生在帝王家哪配有什麼喜好,不過累人累己罷了。所以殿下連愛護他的心意都淬了毒好不叫旁人知道,如此周全回護實在用心良苦。」 微微一笑,他沙著嗓喃喃道:「可殿下對我,又何曾有過這樣的回護之心。」若非景離有意抬高對他的喜愛、人人皆知她鍾情於他,他又如何會惹來嫉恨、至於到今日的境地。


  見容子奕言語間非但沒有否認,反而表露出一股怨氣,景離愈發以為容子奕必是有心去偷看自己的心意。她氣惱容子奕以這樣的手段窺探自己,不由質問道:「你怎麼能如此……」誰知她才起個話頭,容子奕突然劇烈咳嗽起來,竟是咳出黑血來。景離適才醒悟過來容子奕身上的劇毒未解,此時並非與他爭什麼的時候。她慌忙起身欲往外間去喚府醫來,卻被容子奕伸手拽住了袖口。


  容子奕語氣雖是淡淡然的,話語卻顯見的沒那樣淡定,道:「殿下既是不信我,又何必醫我。」說罷,又嘔出一口血來。


  景離適才聽出來,原來容子奕乃是在與自己置氣。其實景離往日並非如此遲鈍,只是今日因是容子奕異常執拗,景離自己心中亦混亂如麻,竟是這樣一句對一句地僵持住了。細想來,容子奕今日頗為反常,不僅句句針鋒相對,且說話皆是情緒先於情理,恐怕所言多是氣話,只是自己心中方寸盡失,才被他套得如此氣急罷了。


  如此推斷明晰,景離曉得再與容子奕硬對硬下去不是辦法。她於是面色一軟,從懷中出帕子來,伸手預為容子奕擦去血污,容子奕卻向一旁躲閃、甚至背過身去。


  景離見狀也不再堅持,立起身顧自行至門口令道:「速去傳府醫來。」


  不一時府醫便提著藥箱匆匆而至。一番望聞問切后,府醫又是皺眉,又是嘆氣,景離不由憂心問道:「秋妃如何?」


  府醫垂首道:「秋妃夫人的毒本只拔出五成,餘毒在心。毒物頑固,紊亂夫人心緒,使夫人氣血攻心,重又將毒帶至經脈行走全身,如今還需儘快拔去毒物才是。」


  原來容子奕今日如此失常,乃是毒物作祟。景離面色沉沉,亟亟追問道:「如此可會有危險?」


  府醫額上已是冷汗密密,道:「夫人暫時並無性命之憂。卑職這就去為夫人煎藥,還請夫人萬萬穩住心緒,切不可再動了心神。」


  景離一揚手,道:「還不速去。」


  府醫便亟亟退下了。


  景離曉得自己乃是容子奕心緒波動的原因。為免毒性消減前二人再起衝突,景離便退出房去,吩咐月白打發人去為容子奕將染了血的被褥與寢衣替換乾淨,待容子奕吃了葯再稟報自己。


  見景離一面心事重重的模樣,月白將收拾寢具的事囑咐給了山花,自己去沏了茶送至景離手邊。


  倚在欄上隨意張望,春風拂過,陣陣香風。景離接過茶,深吸一口氣,道:「花開的這樣好,我倒不知道。」


  月白望一眼景色,又迴轉眼神看景離,道:「花已開了許久了,只是殿下無心去看罷了。」


  景離「嗯」一聲,低頭吃一口茶,道:「錦繡,你說,我該怎麼辦。」


  聽景離喚自己的舊名,月白不由一怔,回道:「殿下由心便是。」


  「由心?我最由不得的,便是心。」景離訕笑一下,道,「更何況,我已不知我的心。」轉眼看向月白,她似問月白又似自問,道:「意之與秋郎,我能負哪個?亦或者說,其實他們二人,我早已皆負了。」


  月白勸道:「殿下身在帝王家,便不能情義兩全、一心白首,我想兩位主子都應會明白。」


  景離搖搖頭,輕嘆一口氣移目望向遠方,不再言語。


  待一切收拾停當,山花便來請景離。


  吃過了葯,容子奕的面色已平和許多,心緒亦平穩不少。景離在床邊坐下,再次伸手為他撫去唇邊的葯漬時,容子奕終於沒有躲閃。肌膚的碰觸叫二人皆柔軟下來,方才的劍拔弩張瞬間被拋至腦後。


  景離的手從唇邊移向臉龐,摩挲著容子奕耳垂下方的皮膚,輕聲道:「方才是我不好。」


  容子奕心中一動,卻不答話。


  景離將臉挨近些容子奕,柔柔地看住他的眼底,軟聲問道:「服了葯可還有哪裡不舒服?」


  容子奕看著景離,輕聲道:「殿下此時才記得關心我嗎。」嘴上雖仍在置氣,手卻輕輕反捉住景離撫在自己臉龐上的手。


  見容子奕的態度終於軟化,景離迷離了眼神,低聲喚道:「秋郎。」


  這一聲喚徹底激起了容子奕心中壓抑已久的情緒,他於是將手中景離的手引至心口處,輕輕按住,道:「這裡,不舒服。」


  景離用手指撫摸一下容子奕的心口處,問道:「如此好一些嗎?」


  容子奕不語。


  景離撩開容子奕的衣襟探手進去復撫摸一下,問道:「這樣呢?」


  容子奕仍是不語。


  景離於是垂首,正欲在容子奕心口落下一吻,卻被他展臂一把擁入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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