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亦真亦假
第56章 亦真亦假
在凰國,男子不入族譜,上至官員下至百姓若生了兒子都查不到詳細的記載,是而給容子奕捏造一個好身份倒也容易。這日景離上朝回來時,一併將容子奕新身份的名牒亦帶了回來。
「東木風。」容子奕打開名牒,念道。
景離在他腿上打橫坐下,補充道:「是原太傅東楠之孫,東木風。東楠曾是幾代皇子的恩師,先帝還在時便已告老還鄉,德高望重之餘又與都城中人少往來。我思前想後,將你放在這個身份上應是最為妥帖的。」景離將自己的思慮合盤托出,彷彿一個等待老師肯定的孩子般眨巴眨巴眼問道,「秋郎,你以為如何?」
容子奕伸手輕輕拍她的頭頂,道:「小殿下說的很對。」
景離滿意地綻出一個笑容,信手從暗上碟中拈起一個果兒放入口中,又拈起一個放入容子奕口中。
容子奕望住她,道:「好了,身份已造好,下一步的計劃殿下何時要與我說?」
景離一怔,不置可否地回看住容子奕,勾起一抹笑容道:「你怎知我還有計劃?」
容子奕淡淡道:「殿下說是因為恐怕我的名聲招搖,有去難回;名聲招搖倒是改一個身份能避免的,至於有去難回恐怕縱是改百個身份也無濟於事。」他抬手勾起景離的下巴,道:「在這凰國,敢與我家小殿下搶人的,恐怕也只有女帝陛下了。」
景離垂首一笑,道:「秋郎果然心思玲瓏,到底瞞不過你。」長出一口氣,景離攬住容子奕的脖子,矮下身子令兩人目光平視,道:「為絕陛下此念,我此計著實有些卑劣,恐怕要委屈了秋郎。」
容子奕擰一擰眉,示意她但說無妨。景離於是一五一十地說了,容子奕聽罷只是不語。
這一份沉默令景離有些心虛,她於是道:「其實秋郎若不願,倒還有別的法子。」壓近容子奕,她柔聲道:「若秋郎現在立刻懷上我的孩子,陛下恐怕也無可奈何了。」
容子奕乾咳兩聲。
其實景離的第一個計謀倒也談不上什麼卑劣,無非是在春宴上她會讓自己安排好的人將容子奕擄去調戲,接著她便藉此大發雷霆在滿堂權貴文武面前宣誓主權,如此景允便不方便再對容子奕動手。這一鬧雖易惹怒龍顏,但倒符合她紈絝任性小王爺的外在形象及與陛下不合的角色戲份,其實堪稱巧妙,容子奕倒並不反對。他方才的沉默只在於,「調戲」,二字。
雖則來此處后他自覺沒少被這小女王爺調戲,但真叫他以男子之軀為女子調戲,其實他好像還是不能接受這樣的戲份。這一份思考讓他開始思考自己與景離之間,他彷彿越來越少地考慮到這份男女角色的問題,甚至完全沒有再顧慮這些。他對景離似乎正如初入此處時於浩然所說的那樣,為了心愛之人、縱是陰陽顛倒也無畏的。照如此下去,會不會有一天若真要叫他為景離懷胎十月,他也甘之如飴?
景離輕輕拍一下他,道:「想什麼這麼入神呢?與你說話都沒聽見。」
容子奕望住她,唇邊浮起一抹笑意,道:「我在想,你的第二個計謀倒也不錯。」
景離不置可否地望了一回容子奕,道:「你近來倒是膽大的很。」
容子奕淡淡道:「無非想試試殿下可守的住承諾罷了。」
景離拈起一個果子,作惡狠狠狀咬一口,恐嚇道:「秋郎可莫忘了,這裡是本王的王府,本王就是反口了又如何?」
容子奕微微一笑,道:「是了,小生再不敢了,小殿下恕罪。」
景離滿意地微微仰起頭,從容子奕膝上跳下,向他伸出手,道:「走吧,你在這院里也悶的夠久了,跟我出去轉轉。」
容子奕起身理一理被景離壓亂的衣衫,道:「小生可禁著足呢。」
景離不由分說抓過容子奕的手,扯著他便走,道:「都說了,本王的王府里,本王想反口就反口。」
其實以往不禁足時,容子奕也甚少踏出院子出去轉轉,現下走出來倒的確有一種獲入新天地的錯覺。他有些挂念於浩然,卻也知道他與景離手牽手肩並肩的形容不大適宜給於浩然看見。容子奕還記得十六那日於浩然在密室里迷失了自我的模樣,景離對於浩然而言或許真的是比命更重的存在。
那,她對於自己來說,又是什麼呢?
容子奕還未及深究一下,景離卻有旁的要他思考,扯一扯他的手望住他院前的牌匾道:「現在你成了東楠之孫,你這院名就犯了家諱。不若換個名字叫秋守院,可好?取我時時守著你之意。」她說著,面上一派飛揚。
容子奕微微垂首應了。他沒忘記景離給他寵信的初衷,是要他所在意的人都應嫉恨而背離他。她給他的這些情意,有幾分是真?而他對她的情意,又有幾分是假?
景離見容子奕似乎情緒不高,小心探問道:「怎麼?秋郎可是不喜歡?」
容子奕一面在心中提點一番自己不可迷失於她造的假象,一面在臉上浮起一抹神采,道:「喜歡,只是惶恐。」
景離清淺一笑,擁住容子奕,道:「若是如此,秋郎可需更加用心待我才是。」她面上的笑意變得有些莫測,續道,「畢竟你在此處,可只有我啊。」
容子奕知景離這一句是有心敲打,便亟亟應道:「是,我在此處,只有殿下。」為表真心,他低低地補了一句,「只怕殿下一日得了比我好的,便不願相守了。」以往的容子奕並不會說這樣的軟話,只是此刻因有幾分真意在其中,倒亦是自然流露。
容子奕這一句患得患失的小兒女話語果然叫景離受用,軟語道:「秋郎即是秋郎,世間唯你一個,哪來好的秋郎壞的秋郎。」復牽起容子奕的手,她信步向前去,「走吧,聽說南邊梨花開了,本王天天一下朝就扎在你院里倒還沒去瞧過,今日一同去瞧瞧。」
容子奕的人跟著景離走著,心卻覺有什麼反倒隔開了。二人雖是很說了一些甜蜜剖白,但其實不過是試探之語罷了,說不清真心真意間摻雜著虛情假意,還是虛情假意間混雜著真心真意。好在這些日子容子奕好歹留了幾分清明,為自己籌得了一後路。若有一日,她真將他棄之如草芥,他雖不可能全身而退,到底亦算有個去路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