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心中夢魘
第54章 心中夢魘
「好,好!」御書房內,女帝景揚聽了景離所轉述的容子奕的謀策,連連道:「這容子奕,果堪神人!」
景離垂首,微微一笑。
景揚興奮地來回踱步,道:「他這幾條策,無論是治兵治民還是治國治利,皆是大好,真真兒是大才之人。如此奇才,若是女兒身,我這帝位倒是要讓給他來坐才是。」
景揚這番話雖是說笑,卻流露出几絲忌憚而生的危險信號。景離於是掩口一笑,有意笑說道:「陛下若如此說,回去我便唯有殺了他了。」
景揚擺擺手,道:「天下大業,我還指著他呢。」走近幾步,壓低聲音道:「我聽聞你冊了他公子位?」
景離答:「是。」
景揚笑道:「你倒手腳快,不給我下手的機會。」將音調壓的更低,景揚復挑眉問道,「那你們兩個有沒有……」
景離面上一熱,頓一頓方答道:「尚未。不過陛下放心,臣妹有把握,容子奕已全心效忠。」
景揚拍一拍景離的肩,道:「皇姐信你,不過男人嘛,還是讓他們生個孩子,才好緊緊綁在身邊。」她話風一轉,道:「馬上春宴,你還未有正妃,不如帶容公子來吧,讓我見見他。」
春宴乃是立春之時女帝宴請百官之宴,可謂是一年中最盛大的宴席。容子奕究竟並非凰國人,亦無明確的身份來歷,若要參與此宴恐怕難免意外,景離其實並不很放心。更何況,她疑心景揚此舉乃是因開始不滿足於由自己代為掌控容子奕。怕是春宴容子奕若真踏入了皇宮,也許就再也不能回到愉親王府。
見景離遲遲不答話,景揚微微皺眉,問道:「怎麼,你心中已另有安排?」
景離機敏答道:「並非如此,只是在想若以容子奕之名出席,恐怕他天下第一才子的頭銜過於招搖,公之於眾唯恐對陛下大計有所不利,於是在考慮是否當為他另造個身份罷了。」
景揚點點頭,道:「嗯,你說的有理,此事便交由你處理。」
景離行一禮應道:「是。」因是方才所想令她心中悶悶的,恐怕今日無力與女帝傾心相談,於是請道:「陛下若沒有旁的吩咐,臣妹告退。」
景揚點頭准了,待得景離轉身欲去時,卻又突然問道:「遠風可好?」
景離迴轉身來,道:「一切皆好。」
景揚輕嗯一聲,又叮囑道:「代我好生照顧他。」頓一頓,她又道:「上回賞去你府里的人蔘可用了?怎的面色如此白。」說著她行近景離,不由分說將自己的手爐仔仔細細掖進景離的袖裡。抬眼打量一回景離,景揚面上泛出笑意,伸手拍一拍景離的頭頂,道:「好了,去吧,仔細莫受涼。」
景離微微一笑算是應了,方去了。
這一縷微笑一直端在景離面上,直至她上了王府的馬車、馬車顛簸帶她遠遠離開了皇宮,才忽然消散。
是夜,景離又見到她最怕見到的人。
猛地睜開眼,她大口的喘息。
「殿下可是做噩夢了?」有人柔聲問道。
景離側過頭去看發問的人,是容子奕。
「我……」景離扶住自己的額頭,額前微微有些汗。又是那個夢。她其實已經很久沒有再夢見它,只是今天景揚的話不知怎的讓她陷入巨大的不安中,讓這些過往的不安也一併襲來。
容子奕起身倒來一杯熱茶水,遞給景離。景離伸手要接,卻覺掌心一痛,不由倒抽一口涼氣。
容子奕慌忙拉過景離的手,湊在燈下仔細查看,果然掌間皆是因握拳太緊而被自己指甲磕出的血痕。他趕忙取來溫水,絞了絲帕為她小心擦拭掌間的血跡。
景離靜靜地坐著由他扯過自己的手掌擺弄,怯怯問道:「我可是叫喊了?」
容子奕微微搖頭,答:「沒有,殿下方才沒有叫喊,沒有說夢話,呼吸也很平和。」抬起頭,他望住景離,道:「殿下已經做的很好了。」
景離搖搖頭,彷彿做錯事的孩子,不語。
容子奕顧自為她包紮好,處理水盆,熄了燈。一切收拾停當,他方才又回到床上去,輕聲道:「殿下可願與我說。」
點燈熄燈的乍明乍暗,讓景離的眼睛暫時不能視物。待到眼前容子奕的臉龐終於又在黑暗中慢慢顯現出來,景離方開口道:「逼宮之亂,你知道多少?」
容子奕答:「只知大概因果。」
景離頓一頓,翻身平仰著看著帳頂一處金線繡的鳳尾花,娓娓道:「三年前,如今算來已經差不多是四年前了,帝母飛升,我分府出宮,從九皇女變成了愉親王。」她轉臉沖容子奕一笑,「那年,我十一歲。」將眼神移回帳頂,一針一針地打量鳳尾花的綉工,她接著說道:「一夜,有人夜破我的愉親王府。我想藏進密室,可是來不及。她們把我抓到她們的首領面前,我怎麼也想不到,會是平皇叔。」訕笑一下,景離潤一潤嘴唇、扯一扯身上的被子,「平親王是帝母嫡親的妹妹,是我最親近的皇叔。小時候我第一次騎馬、第一次放風箏,都是平親王陪我。我那時候如此愚蠢,以至於我看到她的時候,還傻傻的以為她是來救我的。可是她沒有,她當然沒有,而且她抽出了佩劍。」說及此,她伸出手牽起容子奕的手,放到自己的脖頸間,「四年了,我募集了各種靈丹妙藥,這疤卻始終褪不了。」
容子奕聽得心疼難當,不自覺反握住景離的手。
景離加了幾分力道,緊握住容子奕的手,道:「我在平親王的地牢里呆了很久,等我被救出來以後,皇姐告訴我我應該殺人。於是我殺了很多人,我殺了平親王,殺了赤林軍,殺了所有與他們有牽涉的官員,只有這樣我和陛下才有可能安全。」她垂下目,「我殺了這樣多人,可我還是不安全,我在自己的王府里卻還是一點都不安全。所以我不敢做噩夢,我其實經常做但我不能讓別人知道,我在努力剋制,我……」她的語調變得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