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口中之禍
第49章 口中之禍
這大事件的始作俑者此刻卻如同沒事人兒般,眯起眼笑盈盈地望住容子奕,道:「愛妃怎的不坐?」
容子奕扮傻試探道:「難得殿下玉駕親臨一回,小生不敢坐,站著伺候便是。」
景離交叉雙手十指搭橋狀,將下巴抵在指背上,道:「本王不喜歡聰明人裝傻。」
容子奕於是望一眼那玉杯,又將眼神轉向景離,直言道:「殿下是預備在我處常駐?」
景離微微一笑,道:「不錯。」她伸手把容子奕猛地拉近身側,貼近他的耳,緩緩道:「本王今日起便打算在你這兒住下了,本王要與你同吃同住、同行同止,給你大把的時間討我的歡心。愛妃,你歡喜嗎?」
景離唇齒間的氣息叫容子奕耳根酥麻,面上卻是不動聲色,道:「南四房粗陋低賤,不能與殿下貴體相配。」
景離輕笑一下,道:「低賤?為何低賤?在這王府里,我說哪個配的上本王,哪個便配得上本王。南四房雖說是下院里的房號,可本王喜歡;既然本王喜歡了,它便是極好的。」摟住容子奕的脖頸,她柔聲道,「你放心,從今以後本王會給你萬千寵愛,你想要的不想要的,本王都會給你,且只給你一個。」
容子奕適才完全了明了景離的用意,淡淡析道:「殿下先將我貶如地下微塵,再將這微塵捧為天上星辰,如此便使這份榮耀加倍,無他人能及。殿下之巧心,小生拜服。」
景離勾一勾嘴角,道:「是啊,此番倒的確花了我一些心思。我知道你不怕踩損,莫說我將這小院賜名為南四房,就算我將你賜名為南四房,以你的心智恐怕也難以撼動你一二。不若反其道而行之,賜予你盛寵,把其他人想要得到的全部都給你,我倒想看看你所想要保護的人,還會不會與你講什麼情、什麼義。」
雖則景離已經把來意說的分明,但兩人並坐一桌用膳時,容子奕望著她,仍覺有些恍惚。
景離進膳很謹慎。不僅味味菜都經過三道驗毒後方呈上來,且每一道她都只吃兩口,無論放入口中的是什麼,她面上始終平平靜靜的,簡直如同沒有味覺一般。
容子奕忽然有些心疼。他知道她的謹慎意味著某些傷痛的經歷。
見容子奕怔怔地望著自己,景離微微歪一歪頭,回看住他道:「怎麼?可是覺得我古怪?」
容子奕垂眼不應。
「我給你講個故事吧。」景離放下筷子,托著腮,道:「從前有個小皇子,因是嫡系血統,自小受盡寵愛,一貫順風順水的,不知人間險惡。她平素最喜歡吃一味桂花糕,每日用膳必要吃幾塊,這事情合宮上下都知道。她的宮人勸誡她,不要痴迷於某種食物,可小皇子不諳世事,並不以為自己喜歡吃桂花糕是件錯事。然而皇宮中哪是清凈地,不除了她這個嫡系血脈,其他皇子何日才有出頭之時?雖然帝王寵著她,為了防止桂花糕給她帶來禍患,從來她所吃的桂花糕從原料採摘到烹飪製作再到起膳,都是由忠、智之人特別監管,照理說當是天衣無縫。可是有一天她吃了桂花糕以後還是出事了,昏迷十日不醒。帝王大怒,集了整個朝堂之力徹查此事,可那歹人下毒手段極高,無論碗碟、原料還是小皇子吃的那塊糕上都查不出毒,無論試多少種試毒方法都是一個結果——無毒。」說到此處,她脈脈望住容子奕,道:「愛妃可有興緻猜一猜,那歹人是如何下的毒?」
容子奕沉吟一刻,道:「小生斗膽猜測,若是驗不出毒卻令小皇子中毒,可能是糕中的某種物質與小皇子吃的另一樣東西相剋成毒。」
景離微微一笑,道:「愛妃不愧是天下第一才子。可惜這樣簡單的手法,當時卻花費了好多時間才查明,白白連累了好多人命。」她伸手拈起台上的一塊糕點,道:「所以啊,生在帝王家,哪配有什麼喜好?莫要害人害己便是了。」
景離這一番話叫容子奕的心疼愈發加了十倍,他想要寬慰她,卻又不知如何開口,躊躇半日竟是無言,心中不免有幾分懊喪。
因著這幾分懊喪,飯後景離要用他的書房,還屏退了左右要只留了他一人在一旁陪著伺候時,容子奕竟然沒那麼排斥。
一會兒,雨霽叩門而入送來一碗湯藥,道:「殿下該喝葯了。」
景離抬一抬眼,令道:「姑姑放下吧,我一會兒再喝。」
雨霽放下湯藥后卻不走,退到一旁侍立。見景離埋首於案,她也並不催促,只是每半柱香便將那湯藥拿去翻熱再端送回來擺回原位。
如此進進出出幾回,景離從卷中抬首道:「愛妃伺候本王喝葯吧。」
容子奕踟躕著上前去從雨霽手上接了葯盞,奉到景離面前。
景離瞥一眼藥盞,又瞥一眼容子奕,道:「喂我。」
容子奕無奈,舀一勺藥送到景離唇邊。
景離瞥一眼勺,又瞥一眼容子奕,道:「燙口。」
容子奕唯有收回手,將勺放到嘴邊吹一吹,方又送到景離唇邊。
景離這回再無挑剔,湊低了喝下。
如此一勺一勺慢慢喂,小小一盞倒也餵了許久。待景離終於將每一口葯都咽下,雨霽方安心收了碗碟去了,容子奕起身踱開,拎起一個盂迴轉過來放到景離面前,做個請的手勢。
景離一怔,道:「愛妃這是何意?」
容子奕答道:「與桂花糕相剋的,應是你每日必服的湯藥吧。若桂花糕不安全,這湯藥又怎會安全?」
景離微微一笑,算是默認。
容子奕於是復又做個請的手勢,卻見景離面上微微浮起些羞窘遲遲不動,心裡便明白了自己杵在此處看著她吐葯的很有些不太適宜。
景離這副小兒女的模樣素來最能打動容子奕,於是他體貼道:「壺裡沒有水了,我去使人續些來,一會兒你好漱口。」說著便提著茶壺向門口去。
景離在他身後叫住他,挑一挑眉,道:「如今你可也拿捏住我的把柄了。」
容子奕立在原地,也不回頭,只淡淡道:「如此方才公平些。」說罷便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