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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迷墓釋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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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溪聲便是廣長舌


  山色豈非清凈身


  夜來八萬四千偈


  莫把偏門當正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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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幕】秘道


  一道白光,分外刺眼,腦中猶如千萬隻信鴿在飛,嗡嗡嗡響徹雲霄。


  祁詠春吃力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仰面靠在駕駛座上,身後是李仲明搖著他的肩膀,連聲呼喚。


  哎?我這是在哪兒?剛才不是明明衝進湖裡,被一條黑龍吞了,連同這部汽車一起熔煉成一顆珠子了嗎?而且,我不是已經死翹翹了嗎?為什麼還在這車裡。再看四周,一切都和陸地上一樣,車身內根本沒有進水,仍在平穩疾馳,外面也沒有什麼水花,只有一道道連續晃過的亮白光環,彷彿是條時光隧道。


  「詠春,你沒事吧?快戴好頭巾!」李仲明按著對方的肩頭,關切地問道。


  怎麼能沒事?!這種離奇、古怪的意外經歷,換做神經再大條的人,也會嚇瘋的吧?李總,二位尊者爺爺,能給個解釋嗎?


  「呵呵,這位小師傅慧根不錯啊!」坐在李仲明旁邊的阿耶忽然笑道,雖然看不見他的臉:「以往也曾帶人進入這條隧道,大多瘋了。這位姓祁的小哥居然能挺過來,真是造化,造化啊!呵呵!」


  虧您還笑得出來!真得叫您一聲爺爺啊!


  就聽阿耶繼續說道:「能安然入此梵天玄夢秘道者,蓋其心念純真,為人亦是忠厚,無邪無懼!啊呀我說仲明,這位小師傅對你可謂忠心耿耿、一心無二啊!好好珍惜,好好珍惜啊!」


  李仲明含笑不語,又拍了拍祁詠春的肩頭,以示嘉許。


  「呃,我們這是?」得到了老總的肯定和神仙爺爺的誇讚,祁詠春終於緩過神來,他發現汽車正在自動駕駛,也不用扶方向盤,心中仍有很大的問號。


  「呵呵,料你必然非常奇怪,」相比另一位喉嚨嘶啞的那俱羅,阿耶的語氣更親善一些,就聽他說道:「這梵天玄夢秘道,是一種不可思議的時空隧道,非異度神力不可開闢。按照你們凡界的意識維度來理解,現在已經落入湖中,其實,我們正在通往龍珠島的路上,而且——」


  祁詠春仍然一頭霧水,聽不明白。但摸摸身體,不幹不濕,一切完好如初,心想這二位來自異度空間的尊者,以及這部神奇的suv,都不是自己的智慧和見識所能理解的了。唉,只要保住小命,平安無事,那些玄之又玄的東西,聽不懂也搞不明白,懶得糾纏了……


  「十七,不用再說了,多說無益!」後排的那俱羅發聲打斷了談話,又從嗓門裡發出一道奇怪的聲音,彷彿狸貓低吼。阿耶還想繼續,見狀也就收了聲,轉而抽身坐到了後面。


  一道道光環劃過,速度相當快,好像乘坐高速列車行駛在平穩的軌道上。祁詠春忍不住好奇,又回頭看了看,發現李仲明已經靠在座椅上閉目養神,似乎對這非同尋常的場景非常熟悉,熟悉到毫不在意的程度;後座二位尊者爺爺隱在黑暗之中,只聽見包袱拉鏈被拉開和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也不知在做什麼。


  約莫又過了三四分鐘,就覺著身下一震,眼前一道紅光轉瞬即逝,方向盤也劇烈地抖動起來,緊接著又是一震,祁詠春幾乎下意識地急忙抬手穩住方向,同時腳下點住剎車,一陣塵土飛揚,汽車已經衝上了一片土坡。


  到了?定睛透過車窗查看,只見天色有些黯淡下來,外面是片無名荒地。雜亂的灌木,三三兩兩,匍匐在地面,彷彿一隻毛未薅盡的綿羊。灌木其間,伸出四五株高大的槐樹,蔥鬱的樹冠隨風搖曳,其中星星點點有些慘白的花簇,猶如條條鬼符。兩三根青灰色的殘損石柱,孤零零聳立在不遠處的草木之中,柱體上也已爬滿了深綠的藤蔓,間或還開著數朵凄淡的黃花。石柱頂上,賊頭賊腦聚著群烏鴉,都滴溜著黑眼珠,警覺地注視著這部憑空出現的汽車。抬頭看,因那天光未泯,雖然上弦月早已懸在半空,看上去尚不明亮,就像一片薄薄的圓餅乾。而在這塊餅乾的下方,寬闊的湖面浮著兩座小島,一大一小,一遠一近,影影綽綽,霧氣蒙蒙。


  李仲明示意熄火,與兩位尊者一同下車,祁詠春也惶恐不安地跟在後面,又忍不住回頭看看這輛神奇的suv,發現車身上竟然沒有一絲水跡!奇了!這車是怎麼穿越龍湖的?——正在滿心詫異,腳邊的草叢中突然呲呲啦啦,竄過幾隻笨手笨腳的癩蛤蟆,又把祁詠春嚇了一大跳。


  這是什麼鬼地方?難道是哪家電影廠的外景基地?專拍鬼片用的?

  「是這裡了!」依舊長衫罩頭的那俱羅指了指那幾根殘柱,非常肯定地說。


  「您是說?這裡?」李仲明也沒有摘下面罩,聲音聽起來有點悶。


  「是的。任爾四海八荒玄魔夢裡皆變幻。」那俱羅面向那堆石柱幽幽念道。


  「憑他三江五嶽雨霧雲中俱生花。」一旁的阿耶會意,起聲對出下聯。


  「幻花庵?」李仲明聽說過這副對聯,正是龍珠島東角古廟——幻花庵的門聯。


  「不錯!古庵已毀,斯人已逝……唔,今晚子時,我們再來這裡!現在先去把那件事辦了。」那俱羅說完,就率眾人轉身鑽入車內。


  一陣鼓噪鴉鳴,伴著汽車啟動的引擎聲,在老樹昏鴉的廢墟上空久久回蕩。


  【第二幕】迷墓


  夜幕低垂,炊煙四起,龍珠島上,大多數人家仍在吃晚飯;吃得早的,要麼孵在房中看電視,要麼三三兩兩聚到金龍灣的落雁坡,納涼聊天,散步消食。


  與此相比,東南角的將軍墩就顯得更加人跡罕至、冷冷清清。由於地處死角,只有一條幽深的林蔭小道與外界相通,四周的山丘又布滿荊棘,入夜之後,當地百姓都不肯到這裡來,即使有散落的遊客,也不會摸黑探訪一座關門落鎖、鬼氣森森的墳墩頭。所以,這景點的保安早早約了幾位損友,聚到老街上去喝酒打牌,只鎖了條羸弱的老狗在內看門。


  黑漆漆的景點內沒有一絲燈光,飲馬池和古楓林中也是毫無生氣,嗚嗚咽咽穿著一陣陣陰風。老狗趴在地上,獃滯地看著靜穆的神道碑,一臉的孤單落寞。


  忽然,身後的門鎖好像喀喇一響,緊接著院門吱呀一聲被推開,閃進幾個黑影。老狗嗚了一下,抬頭轉身,警惕地打量闖入者:兩個穿著長衫、怪模怪樣的人,後面跟著兩位,用黑巾蒙著面。


  無論從形象還是氣味上判斷,都不是自己的主人!守了這麼些年,還頭一回遇到夜闖將軍墩的不速之客!老狗心中既是激動、又是擔憂。激動的是終於碰見了一樁新鮮事,擔憂的是自己年老體衰,會不會寡不敵眾?

  這狗腦子裡還在琢磨,那人影已經走到面前,嚇得老狗都忘記了叫喚。忽然一隻枯瘦的手掌伸了過來,帶著一股無法名狀的溫熱,鑽入了四肢,直達尾巴梢。那種感覺非常的舒服,就像小時候躺在主人的臂彎里,聞著他身上的那股子濃烈的煙酒和汗臭味……老狗舒服地放鬆了腳爪,溫順地趴回地面。


  鏡頭一轉,換個視角。


  黑色suv穿過一段土路,駛上環島公路,轉了幾道彎,停在將軍墩北側的山林里。祁詠春把車停好,跟著其他三位疾步走入一條黑咕隆咚、蜿蜒曲折的林蔭小道。大約三百來米,方向一拐,前面出現一座牆面斑駁的古典門樓。


  逐漸清晰的月光灑在飛翹的檐瓦上,猶如刷了一層漆,幽幽發亮。門樓上有塊破匾,漆面已經剝落,像乾枯的松樹皮。上面題了三個遒勁的草書:將軍墩。一旁還有一塊金山石碑,也是斑駁不堪,標註著幾排正楷,看不分明,好像是什麼文物保護單位、宋故贈兵部尚書蔡公墓、某某年立的字樣。還想細看,就聽見前面鐵鎖撥動的喀喇一聲,被李仲明拉著帶入門內。


  嗯?這鎖怎麼應聲打開了?而且,裡面有條狗!等等,這狗怎麼不叫?


  祁詠春還沒搞清楚眼前的情況,又被拉住走進一條筆直的青磚步道。而在路過那條低頭趴伏的狗時,他驚奇地發現狗的後背隱隱約約浮動著一個看不懂的光符。


  跟在後面一路緊走,穿過一條碑廊,到了一座高大的石碑前,步道向左拐了個直角,迎面踏上一長串石階,兩邊隔一段路就安放了一對石羊石馬,還有兩對石人,直到氣喘吁吁登頂,他看見了一片寬大的石台,上面修建著一座重檐翹角的石殿。


  各位看官不免要問:這不是當天下午伊藤造訪過的將軍墩石殿嗎?當初,伊藤那幫人用修羅簪插入四隻鬼目之中,藉助下午四點的陽光,打開了無稽之門,又闖入地宮,找到七星玄棺,盜走了寒冰石函與那三顆龍珠。李仲明此番前來,難道是要現場證實一下么?但是,照常理來說,伊藤走時已經關閉了墓門,這邊手頭也沒有修羅簪,更沒有陽光,該如何打開無稽之門呢?

  不知諸位是否還記得,當時伊藤盜墓的過程中,還有好幾個疑點尚未破解:

  一,眾人登上墩頂時,為何伊藤看到石翁仲的怪眼好像動了動?

  二,無稽之門打開后,水牛先是伸入一根探棒,測得內部氧氣充足,還有一股微風。為何墓中另有地方與外界相通?這處地方究竟在哪裡?

  三,甬道口的那兩扇石門為何沒有關死?門口的乾屍——就是抱蚊子大腿的那具——身份和死因也非常可疑:不僅身上滿是毒粉,而且身旁還有折為兩段的長矛。當初伊藤懷疑是用長矛阻止了石門關閉,但那乾屍為何要這麼做?

  四,看此處碑刻及建制,將軍墩應是安葬宋代某位蔡姓兵部尚書的,為何墓中沒有他老人家的棺槨遺骨?不談隨葬物品,就連墓志銘也沒一塊,難道是個衣冠空冢?既然是空的,為何安放一口七星玄棺,裡面還藏著怪模怪樣的章魚大粽子和石函、龍珠?

  五,還有那些墓中的壁畫、大鵬金翅鳥的「羽化飛升」之局、擺脫地心引力滴溜溜懸空轉向的無縫之棺……這些與墓主身份、年代格格不入的東西,又該如何解釋?

  所以,仔細推敲起來,這座將軍墩,包括石殿、墓室里的一切,以及隱藏在背後的真相,都不是目前已知的這麼單純!


  且看李仲明他們這次探秘,又會有什麼新的發現。


  【第三幕】正門

  且不說各位看官大人滿心疑竇,紛紛求解,那李仲明和祁詠春站在將軍墩頂的石台上,也是滿腹狐疑:看那山下的神道碑文字,這座石殿應該始建於宋代。從建築結構上分析,不用半根木材,全用耐火青磚砌成,應屬純陰的無梁殿形制。這在古代寺廟中也有修造,主要用於典藏經書;但民間的說法,地宮、陰宅也多無梁。蓋因前者是為了防火藏書,後者是防腐防盜。而眼前這座無梁石殿,卻讓李仲明有些頭痛,四面牆壁連個門都沒有,難道只能由鬼魂穿牆而過?但是,伊藤他們是怎麼進去的呢?


  那俱羅已經感應到李仲明的疑惑,哼哼一笑,說道:「此殿有道無稽之門,需以修羅簪,借太陽神力,在某個特定時辰方能打開——」


  「那現在就沒辦法了么?」李仲明有些著急,顧不得恭敬禮儀,忙不迭地問道。


  「呵呵,不急不急,自有辦法,稍安勿躁。」那俱羅說完,轉身面向南方,也就是山坡那條神道的方向,口中念念有詞,又伸手微微一抬。只見那神道上的兩對石翁仲忽然「咯噔咯噔」活動起來,沒等李仲明和祁詠春二人驚訝出聲,石翁仲的眼中竟然射出八道寒光,照在石殿前門上,如同電影回放一樣,出現了一連串跳動的畫面。


  畫面中,就看見伊藤等人打開無稽之門,探入地宮,蚊子誤踩乾屍,找到無縫之棺,眾人身中血淚之咒,隨後是石棺懸浮解封、七星玄棺被撬開,章魚怪發出光弧,被蚊子和硃砂化解,最後是寒冰石函和三顆龍珠被盜出……李仲明看得渾身是汗,暗叫不妙:看來伊藤在這裡已經得手了!既然如此,還不趕緊去追?

  那俱羅將手一收,石翁仲眼中寒光轉瞬消失,又恢復了原來姿態。他又哼哼一笑,緩緩說道:「不忙不忙!伊藤他們只取走了一小半。」


  一小半?什麼意思?難道還有一批龍珠藏在這裡?


  「龍珠至寶,豈能如此輕易就被盜走?」那俱羅揮了揮手,說了句「隨我來」,就飄然走下神道。


  「哎,尊者!我們就這樣走了?」李仲明連忙跟上去,打算拉住對方,卻被另一位長衫尊者阿耶攔住了,哈哈笑道:「仲明莫急!且聽阿五解說!」


  眾人一面跟著往山下走去,一面聽那俱羅穩噹噹地說道:「天機不可泄露之,只是未到透露時。世人只道龍珠是五顆,哪知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這其中千變萬化的道理?將軍墩秘藏赤驪珠,原為赤螭休戚所持,這些都不錯。但你們可知道,龍珠有本尊、應身、幻影等諸多珠像,伊藤盜走的那三顆龍珠,其中兩粒是幻影珠,亦即假的,另一粒也只是應身珠。真正的本尊珠,需由三粒或以上應身珠融合而成。」


  不會吧!這麼複雜?按照這個意思,僅僅一顆龍珠,就有起碼三粒應身珠和六粒幻影珠,那麼集齊五顆龍珠,就需要找到45粒一模一樣的珠子!而且,還必須把正宗的應身珠從那大堆西貝貨里一一甄別出來?


  「不,這只是赤驪珠的情況,而且她的幻影珠也不止六粒。其他四顆龍珠的應身、幻影珠數目也並不一致。」


  「那!那怎麼找?」


  「所以,要靠有緣人啊!」那俱羅呵呵笑著,好像全然不把這令人崩潰的設定放在心上。


  且走且說,不知不覺就來到了碑廊,這裡開了兩扇門,北面通往古楓林,南門連著飲馬池。走至月洞門前,那俱羅回頭對李仲明說:「此次先師降旨,委派我二人前來襄助,只允了三個時辰,子夜就需回去復命。我看這時間也不早了,待會還要去取回伊藤盜走的三粒珠子。這樣吧,你們倆在此稍候,我和十七去去就來!」說完就和阿耶尊者分頭走進南北兩座月洞門。


  約莫二十分鐘,兩位尊者就已飄然而至,手中多了兩隻布包,一併交予李仲明,道:「這裡是將軍墩所藏的另外兩隻石函,現在交給你們妥善保管。但要記住,石函乃上界神物,奇寒無比,需用包中所配物件方能打開,萬不可徒手觸碰,慎之慎之!」


  李仲明恭恭敬敬接過,一時又不便當面打開查看,只得記住要訣,交給祁詠春好生拎著。


  四人又從原路返回,重新合上院門,走出林蔭小道,鑽入車內,徒留那條老狗,還趴在地上做著美夢。


  汽車繼續往龍珠島鎮部行駛。


  車上,李仲明忽然想到一些難以理解的疑點,開口問道:「此次幸有二位尊者大力相助,李某深表感謝!只是,剛才在將軍墩的石台上,看見伊藤盜墓的過程,還有些不解之處,懇請上尊指點迷津!」


  「不必客氣,有話直說!」對方倒也不擺神仙架子。


  「就是……呃,剛才那段石人投射的畫面中,好像看見甬道石門並未關閉,而且,伊藤那幫人還踩到了一具乾屍,不知這地宮裡發生了什麼事故?」


  「善哉善哉!你倒也看得仔細。不錯,那具乾屍,還有墓中的其他異象,都是不走正門的下場啊……」那俱羅沙啞的嗓音,聽來頗具滄桑之感,嘆了一聲后,他又補充道:「剛才我和十七進入的兩座月洞門,才是這將軍墩的正門。」


  什麼?歷來古墓都以神道修築的方向為正門,怎麼這將軍墩卻反其道而行之,在步道的碑廊兩側開闢正門?而且,陵墓有兩扇正門的道理嗎?


  「世人只知一統獨大、專橫獨行,萬事都要追求一個唯我獨尊,卻不知,這宇宙太極之道,本是一分為二,陰陽互補、來去互通,循環往複的啊!將軍墩看似宋人的一座陵墓,實則隱藏了一段延續千年的恩怨故事……」


  李、祁二人強按心中驚詫,細聽那俱羅娓娓道來。


  欲知這神秘詭異的將軍墩到底有何千年公案,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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