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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莫名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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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能告訴我


  為何只撕開一道傷口


  卻看到了整個世界


  奇妙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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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幕】鬼信


  嘉禾市東,涌江隧道,車來車往,猶如一隻超大的蜂窩。


  一輛黃色轎跑轟鳴著從隧道里衝出,後面緊跟一部藍色計程車,彷彿正在進行一場追逐賽。


  轎跑內,一名黑衣美女緊握方向盤,注視前方,白皙的肌膚,豐滿的胸襟,都被東方初升的驕陽映照著,彷彿鍍上了一層亮麗的金箔。她的身後,左邊呼呼睡著一個邋裡邋遢的矮胖子;右邊一位,頭扎繃帶的年輕人,正緊張地查看手中一封信。那封信的右上角,貼著一張紅白相間的郵票,票面當中,一條金紅蟠龍張牙舞爪,圍護著一顆藍瑩瑩的火龍珠。


  「矢先生,你只剩三分鐘,時間快到了!」黑衣女子凝眉說道。


  看信的男生沒有答話,此時此刻,他的心頭彷彿壓著一塊巨大磐石,透不過氣來。


  要命!要命!

  矢夫愁眉苦臉,心裡念叨著:據美女說,這封信應該早就寄到我的手中,但半路上被人截了,並做了手腳,施加了什麼非常兇險的密咒。剛才,美女一溜煙沖回家,也不知使了什麼魔法,將那道密咒解開。現在,倒把我推到了風口浪尖,必須在三分鐘內完成解讀這封神秘回信的偉大任務,而且,據她講,只有我才能解開這個謎題。


  但是,我特么也不知道怎麼辦啊!


  時間緊迫,這封要命的信,該如何破解呢,老爸?


  矢夫焦急地將那封信捏在手中反覆查看,卻絲毫找不到頭緒。忽然,他眼前一亮,暗罵一聲——真特娘的笨到家了啊!我幹嘛費盡心思在這裡獨自打啞謎?老爸寄來的信,其中有什麼秘密,打個電話問問他不就結了嘛!

  嗐!真笨!


  事情往往就是這樣,我們總是不自覺地鑽了牛角尖,走到一條死胡同,越是拚命琢磨,越找不到答案。


  掏出手機,電量已經岌岌可危,只剩5%。


  迅速翻到父親矢楓的號碼,選中,撥號。由於緊張,矢夫的手指不禁微微發抖。


  手機屏切換到撥號狀態——「嘟嘟」的回鈴聲也已響起,可是,響了三四聲都無人接聽……


  快接電話!快接電話!

  矢夫心急火燎的,簡直快瘋了。為什麼每到這緊要關頭,電話總是無人接聽的奇葩設定?而且,越是到急需救援的當口,電話往往就剩最後一點電!正是:屋漏偏逢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


  「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


  這邊急得直跺腳,恨不能插根翅膀馬上飛到老爸身邊問上一問,那頭卻始終無人接聽、無人接聽、無人接聽!

  眼看著寶貴的時間一秒一秒不斷流逝,馬上就到拆信的最後期限——8月30日上午6時——這是美女驅魔人露西剛剛透露的,矢夫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又像困在深井裡的青蛙,慌作一團。


  「還剩兩分鐘,快!」美女在前面催促著。


  看來打電話呼救已經不管用也特么不能用了,只能靠自己搏一把了!


  這麼想著,矢夫懊惱地扶住那顆接二連三受傷的腦殼——流了一夜汗,加上淌了不少血,紗布繃帶幾乎像剛從水裡撈出來似的,濕噠噠、沉甸甸,攪拌著消炎藥水的刺鼻味道,共同混合成一種酸溜溜、臭烘烘的怪味。而且,在翡翠湖公園,矢夫被露西用銀刃挑出上屍蠱毒,那道傷口尚未完全凝合,剛才又與灰太狼一番小斗,現在重新崩裂開來,滲出殷紅的血。


  血沿著眉角,不知不覺滴落在手中所持的那份信上。


  令人非常奇怪的是,這滴血剛剛落在信封上,就像被紙張吸收了一樣,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矢夫使勁揉了揉眼睛,剛才分明看見那滴血,怎麼一眨眼就不見了?


  這麼邪門?


  他又用手指從額頭抹了一滴血痕,塗在信封上。奇詭無比的是,那血痕同樣悄然隱入紙張中,消失了!


  我擦!這又是什麼鬼?


  矢夫不信邪,又一次,迅速抹了一滴血跡,擦拭在信封的背面,同樣滲入,隨後消失!


  我的天!這是一封會吸血的鬼信啊!


  「你幹什麼?還不抓緊拆信,時間已經不多了!」


  露西通過反光鏡始終關注著後排這位的一舉一動。當她看到矢夫驚慌失措地一次又一次抹著額頭的血,然後惶恐不已地擦在那封信上,隱約感到不太對勁,但她沒看見鬼信吸血的詭異情景,不禁暗暗著急——照這麼鬧下去,那封信豈不是變成花好月圓的一張大紅喜帖了?


  矢夫被這一句提醒,彷彿漆黑的屋頂開了一扇天窗,投進青白的月光。他抖抖索索撕開——請注意,是撕開信封,而且是沿著貼郵票的右側撕開的——按照露西的說法,如果沒有解開信上加附的密咒,我在撕開這封信時就已吱溜一聲變作一隻可憐的小老鼠了。干!矢夫想想都覺得荒唐。但在撕開信封的一剎那,他的心肝脾胃腎還是統統抖了一抖。


  再摸摸身前身後,我還是我,沒變老鼠,呵呵。


  可是,這前一秒心剛放下,后一秒卻又馬上提起來。因為矢夫看到了匪夷所思的一幕——


  隨著手頭那麼一撕,眼前的世界,也就是飛馳的汽車、性感的美女、初升的陽光,等等這些現實的畫面,也突然定格,並被撕去了一小條,露出白花花的一片沙漠。


  而且,這沙漠的畫面不是靜止的,卻是漫天飛揚的狂沙!

  轉頭看,肥貓已經不在身旁打呼嚕,取而代之的是一堆沙丘和驚恐萬分、嗷嗷慘叫的駱駝。前面馬尾輕搖的性感美女也已被一陣飛沙抹去,變作混沌無比的黯淡天地。


  耳邊呼呼風聲,沙礫飛速撞擊在裸露的臉上手上,如同千萬根鋼針在扎。


  狂沙讓人睜不開眼鼻,嘴巴一張就是滿口嗆人的沙土,幾乎快要窒息!

  出現幻象了?我不是坐在那部黃色轎跑上嗎,怎麼突然鑽到一場沙塵暴里來了?

  這,這是哪兒?


  【第二幕】老井

  「吱~~~」


  黃色轎跑一個急剎,車尾橫甩近180度,車輪在路面劇烈摩擦,拖出濃密的藍煙和長長的轍印。


  緊接著,後面一部藍色出租也是一個急剎,abs防抱死系統迅速介入,車身如老雞啄米似的連續點頭,噔噔噔地沖向轎跑……直到快要追尾時,方才氣喘吁吁、好不容易剎停。


  車內所有人都是一個大大的前沖,口中哎呦不絕。


  所幸尚在清晨,後續的車輛不多,跟得也不緊,見此異狀都紛紛避讓,呼嘯著、叫罵著,從兩部車旁駛過。


  不等濃煙散去,計程車司機,那位灰太狼,就已氣急敗壞地跳下車,大甩著手臂,高聲抗議道:「你怎麼開車的啊!突然一個急剎,不要命了這是?」


  刀魚暗罵一聲,也猴子似的跳出來查看情況。


  肥貓肉球一樣狠狠撞在前座靠背,又皮球一樣彈回座椅,居然還在酣睡——那迷香勁頭還真夠大的。


  濃煙被風吹散,從裡面衝出一位黑衣紅鞋的美女,精緻的臉龐一臉冰霜。


  「露西,怎麼了?」刀魚攔住哇哇怒吼的灰太狼,問道。


  美女砰的一聲關上車門,一字眉緊縮,懊悔地說道:「矢夫不見了。」


  什麼?老夫子剛才不是坐你車上的嗎?怎麼說不見就不見了?

  「我剛才把信交給他,」露西急躁地抬起玉臂,剁骨頭一樣地在身前連切了數下,說道:「誰知剛拆開就一道白光,消失了!」


  「那信呢?」


  「也不見了……」


  刀魚,連同罵罵咧咧的灰太狼,都是一愣,噤了聲。


  這是什麼魔幻設定?星際迷航那種隔空傳遞嗎?一個大活人,好好地坐在車裡,竟然連人帶物一起沒影了?拜託,我們還在地球上嗎?難道已經穿越到某個異次元時空?


  「蔡師傅,你怎麼看?」刀魚習慣性地摸了摸尖下巴,扭頭問灰太狼。


  為什麼問灰太狼?

  有道是「不打不相識」,剛才露西她們在前面琢磨那封信的時候,刀魚已經和這位黑皮的哥混熟了,知道他姓蔡名潛,諢號老井,70末生人,以前也曾在道上混過,後來誤打誤撞,吃了幾年官司;出獄后改邪歸正,經人介紹娶妻生子,隱去了桀驁不馴的本色,變作一心賺錢養家的尋常大叔。雖然車上挨了蔡老井一拳,但聽他吹的神乎其神,倒也不計前嫌,肅然起敬。


  蔡老井看一眼風中峭立的美女,又看了看這位自稱金大少的瘦削男生,啐了一口牙花子,搖搖頭。


  「你不是說,年輕時跟別人干過倒斗摸金的大買賣嗎?」刀魚見他搖頭,有些急眼。剛才自己在車裡交談,把昨晚以來一連串奇遇跟這位蔡師傅講了,對方不但不以為然,反而牛叉哄哄地聊起以前同一幫弟兄走南闖北、探秘歷險的故事,怎麼這一出車門,又變慫了?

  「唉……」灰太狼蔡老井嘆了口氣,略帶滄桑地說道:「不是我不想說,只是有些事情,講出來怕你們接受不了啊!」


  「別賣關子!快說快說!」刀魚急切地揮手催促,心想都這步田地了,還談什麼接受不接受。


  「好吧,我們把車靠邊停好,我跟你說,」蔡老井抬手看看錶,「不過,馬上快交接班了,只能談一小會。」


  黃藍兩部小車駛向路邊一處空地。肥貓依舊橫在後排昏睡,一時半會估計也醒不來,其實露西也不想弄醒他。


  三人一起坐進計程車,刀魚仍坐副駕駛位置,露西攏腿斜靠在後座,右手護著那隻紅色坤包,聽蔡師傅講故事。當然,談之前先把這段路的15塊車費給結了——刀魚遞過一張百元大鈔,甩手連說不用找了。蔡老井道聲謝謝,接過錢塞入白色的襯衫口袋,又鬆了松那根勒得難受的藏青色領帶。


  「跟你們說啊……其實第一次見你們上車,我就覺得奇怪啦!」蔡老井摘下白手套,點上一支煙,又眯著眼,沖露西問道:「這位美女,你老家是不是龍珠的?」


  露西一驚,原本以為他要聊些過去的事情,藉以解釋矢夫剛才離奇消失的怪事,怎麼一下子說到我身上來了?

  就聽蔡老井繼續說道:「你們深夜從翡翠湖公園大門口上車,我就有些奇怪,一開始料想是幫混夜場的小赤佬,後來聽說要去螺絲巷,才知道你們會遇到麻煩。」


  「這話怎麼講?」


  「螺絲巷的故事,估計你們都知道吧?嘉禾市裡流傳的,以前堆了很多死人的,那都是瞎話!其實——這隻有很少人知道——那裡原是一座很大的陵墓。」


  「什麼?陵墓?」


  「不錯!據說很久很久以前就有啦,比嘉禾古城還要早不知多少年。裡面有很多機關密道,一直通到翡翠湖公園的天寧山上。」


  「這個……你怎麼知道?」


  「哼哼!我怎麼知道?小年輕,不說不知道,世界真奇妙啊!我老井吃過的鹽,比你們走過的路還多啊!」


  「說岔了,應該是比我們吃的飯——」刀魚還想插嘴,被露西揮掌打斷,示意繼續聽他講。


  蔡老井又斜眼看了看後座上的美女,喃喃道:「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不說也罷。送你們螺絲巷后,我總感覺不大對勁,正好也有些困,就停在附近抽了幾根煙。後來,見沒什麼動靜,就打算走了。但剛一發動,你們就跑出來了——」他指了指旁邊的黃色轎跑,又說:「我也沒想到會這麼巧。」


  「是的,撞鬼了。」刀魚吐了吐舌頭,向露西做了個鬼臉。


  「是撞鬼了啊……」蔡老井向窗外吐了口煙,看向東方的紅雲,若有所思,沒了話。


  一陣熏風襲來,如同浴室里的蒸汽,這炙熱難熬的桑拿天已經迫不及待升騰起來,真是足夠霸道。


  「別停啊師傅,沒說到重點呢!」刀魚又不斷催促。


  「嗯,剛才說到哪兒了?」蔡老井回過神來,扔了煙頭,「哦,對了,撞鬼……後來你慌慌張張上車讓我去沁園路,我就知道出事了。但還不知道什麼事。再後來,你們一起的那個扎繃帶的小夥子問我說了什麼話不話的,我就明白了。」


  「明白什麼?」


  「這位美女跟我一樣,老家也是龍珠的。」蔡老井的話繞了一個馬拉松大圈子,終於又回到開頭那一句。


  「怎麼講?」刀魚跟著問道。


  「你們不是問我為啥要講『天不早了,趕緊家去吧』那句嗎?而且還說,你們有個人跟我說了一樣的話。我估計應該就是這位美女吧?」


  「你怎麼知道?」


  「因為口音聽得出來。而且只有龍珠的人,才會這麼說。」


  露西又是一驚:其他地方的確不用「家去吧」這種語序,只有龍珠人這樣講。而且,自己的祖輩也的確是龍珠島人。想到這裡,她不禁問道:「那蔡師傅,你是龍珠哪塊的?」


  蔡老井滿是得意,卻又回頭一笑,道:「我就不提了,說出來怕老家人笑話。」


  「那你知不知道我那同學為什麼突然失蹤了呢?」刀魚舔舔嘴唇,現在又有些口渴。


  「據我所知,能夠這樣做的,只有吳天大神。」蔡老井那張黑皮臉上滿是崇敬的神色。


  「什麼!吳天大神?你再說一遍,哪個吳天?」刀魚眼中快要冒出火來!

  「口天吳,天空的天,吳天大神。」


  「是不是南洋一個叫趙公村的地方祭拜的中土大神——吳天?」刀魚口齒蠕動,幾乎全靠慣性說出這句話,因為,腦子裡已經一片空白。


  蔡老井聞言很是驚訝,愣愣地盯住身旁的刀魚。這小夥子雖然性子有些急躁,口氣也不小,但看他寬額、細眼、八字眉,獅頭厚鼻,如輪大耳,充滿財福之相,身材卻很瘦弱,估計家境富裕,處事風流。他怎麼會知道南洋那個偏遠小村落里的故事?


  同樣,刀魚也像見了鬼似的看著對面的蔡老井。這傢伙皮膚灰黑,透著一股青氣,彷彿是個癮君子,但又攤上一副濃眉大眼,方頤厚唇,活像剃去虯髯鋼須的猛張飛。沒想到,他也知道吳天大神!

  二人都詫異地看著對方,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都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露西在後面發現這二位突然沒了話,瞪著眼珠子相互對視,就像阿貓阿狗第一次看到鏡中的自己,忙抬手拍了一下刀魚薄薄的後背,發覺背上都是汗水,說道:「喂!我說你們,怎麼都不啃聲了?」


  蔡老井和刀魚都哎了一聲,幾乎同時問道:「你怎麼知道?」


  是啊,你怎麼知道?不應該啊……停頓了一兩秒,只聽蔡老井首先嘆了口氣,說:「這個已經沒法解釋了。」


  「你剛才說的這個吳天,真有這個吳天?」刀魚尚未完全從驚恐之中緩過勁來,有些語無倫次。


  「嗯……應該真有。那年在南洋,就是你提到的趙公村,這個村在龍珠也有一座同名的,我們親眼見過。」


  「見過?長什麼樣的?」


  蔡老井沒有回答,他諱莫如深地抬手打住問話,又閉上眼睛,顯得很痛苦。


  「師傅你別不說話呢!照你這麼說,我同學,老夫子,就是那個吳天……大神?」


  對方依舊閉著眼,彷彿拒絕回想一場異常驚悚、卻又難以抹卻的記憶,微微點了點頭。


  「這不可能!」


  刀魚突然咆哮起來,他難以置信,自己的大學同學,沉默寡言、老實巴交的老夫子,隨著昨夜至今一系列奇詭經歷,剝絲抽繭地逐漸裸露出本來身份。


  他,竟然是個神!


  我不信!我不信!胡說八道!


  除非讓我金大鵬親眼看見!矢夫那小子怎麼可能就是吳天大神?而且,在他出租屋地洞里看到的那排歪歪扭扭的字——吳天親兒報仇——又該怎麼解釋?這其中,到底有什麼關聯,究竟還隱藏著怎樣驚世駭俗的怪談?


  蔡老井任對方如獅般怒吼,終究一言不發,似老僧入定。


  露西雖也滿心驚詫,但看眼下這副情形,估計再也理不出什麼頭緒了。於是拖著暴跳如雷的刀魚離開計程車,坐進轎跑,載著依然酣睡做著美夢的肥貓,同往嘉禾市東的湖東市一路駛去。


  她要去見一個人,不是別人,正是矢夫的父親——矢楓。


  朝陽似金,映亮了大半個天空。


  一群信鴿唿哨著飛過,響起嗡嗡的空鳴。


  藍色的計程車依舊停在原地,蔡老井猛地睜開血紅的雙眼,惡狠狠地朝向東升的朝陽,露出一抹詭異的冷笑。


  對不起了,弟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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