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無稽之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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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身外之物
生不帶來死不帶去
您這又是何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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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幕】探墓
茫茫宇宙,浩瀚無邊。
擁有46億甚至更長年齡的地球,作為太陽系中的一顆行星,拖著圓圓的月球,年復一年、周而復始地圍繞著太陽旋轉。據天文觀測計算,地球繞自轉軸,自西向東,轉動一周需要23小時56分4秒,同時地球也繞著太陽公轉了約0.986度,按自轉速度摺合為3分56秒,因此,地球自轉一周的時間計為24小時,也叫一個「太陽日」。而圍繞太陽轉滿一圈,也就需要365日5時48分46秒。另據nist(美國國立標準技術研究所)的觀察結果,長期呈減慢趨勢的地球自轉速度自1999年開始加快,雖然這種變化微乎其微,但究其原因,尚無定論。
……
8月29日下午3時51秒,太陽雖已西斜,但仍將它無比強大的能量,投射到無垠的太空之中。其中一縷,以每秒30萬公里的速度,直飛500多秒,衝破1.5億公里的黑暗,終於闖入這座蔚藍星球的大氣層,化作無數道金絲銀線,又筆直投射在嘉禾市東北約40公里的龍珠島上。
下午4時整,這其中的四縷金光,準確無誤地被牽引到將軍墩頂,經過四顆神秘紅寶石的折射,在石殿前的平台之上,引燃四縷青煙……青煙過後,石台移動,在眾人詫異的注視中,嘎嘎嘎露出一個幽深的洞口。
無門之殿!
無目之鬼!
無稽之洞!
拜託,這不是所謂的「三無」產品,而是伊藤一族,窮其數輩先人之心血,苦苦探尋的一處古靈重地。看著洞口突然顯現,伊藤幾乎要濁淚縱橫,恨不能跪伏在地,嚎啕大哭。祖父、父親、大哥!你們看到了嗎?伊藤裕明今天終於找到了,找到了!為了這一天,為了那四根作為開門磚的修羅簪,我們已經忍辱負重,父繼子承,甚至作出了那麼大的犧牲!……現在,現在!我們伊藤家族,我們偉大的玄冥之光!終於有機會實現夙願了!
機不再來,事不宜遲,趕緊入洞要緊!伊藤一面暗自雀躍,一面吩咐大森等人迅速打開警戒隔離帶,掛上施工牌,將洞口圍好;又安排四人,仿冒勘測工程隊員在外看守,再帶著大森、水牛、蚊子等四人,準備入洞。雲奈也想跟著進去,卻被伊藤一把攔住,一邊從褲袋裡掏出副白手套戴上,一邊面色凝重地說:「此處尚不知深淺,你在外面守著,我們……去去就來。」
最前面的水牛先用一根長長的探棒伸入洞中,另一頭的電子顯示器馬上嘀嘀嘀跳出一組數據,確定洞中無沼氣,也無瘴氣,含氧量也較為充足,還有一股微風,似乎另有地方與外界相通。他又折了一根亮黃色的熒光棒扔進去,也未見引發機關或任何異常。水牛回頭,拿手比個ok示意安全。伊藤、大森等人都打開手持的強光電筒,緊跟著貓身探入洞中。
先是一道石階,共有13級,連同甬道牆壁的石材,都與山下龜趺所馱的石碑一樣,隱著彎彎曲曲的水波紋,經這手電筒強光一照,晶瑩如玉,顯出半透明的質感,卻又不像大理石或其他玉石,不知何方所采。石塊之間拼接精密,幾乎看不出縫隙,只是每隔三片,都用一根玄鐵似的金屬條隔開,起到伸縮縫的作用。
下到平台,兩邊牆上豎著一對燈柱,油膏早已干透。燈柱中間,就見兩扇石門,約有兩米多高。門上雕刻著一對怒目圓睜、橫眉豎發的高大門神,各持兵刃鎮守甬道,形態與外面石殿假門上的有些相似,只不過,腳下沒有那兩隻山鬼。但問題是,這兩扇石門,並非緊閉,而是半掩著的。
半掩的石門?難道,已經有人來過?伊藤眉頭一皺,發現大森等人也在看自己,都不知所措。「唔……」進還是不進?伊藤摸了摸下巴,就像兀自盤踞在山岩上的禿鷹,歪了歪脖子,又斬釘截鐵作了個前進的手勢:「走,繼續往前!」大森得了命令,也把脖子一歪,讓水牛和另一個手下一起推動石門,其餘人都高度警惕,隨時預備著下一步可能出現的突變。
兩扇石門看似沉重,推起來卻並不費力,就像底下抹了層潤滑油。水牛二人彷彿兩台推土機,埋頭一聲悶哼,手腳用勁,咯噔咯噔一陣石盤絞動過後,一條更加漆黑的甬道出現在前方。燈光照去,只見這裡的情景與初入洞時大不一樣,幾乎滿壁都是各式石雕和壁畫,宛如走進了一隻巨大的萬花筒,光怪陸離,色彩斑斕。
暗中瞅著,壁畫上彷彿有座高大的宮殿,周邊飛天環繞,神獸擁護,還有一班人敲鑼打鼓,載歌載舞……正想著湊近觀看,就聽見蚊子像見了鬼似的一聲大叫:「唉,唉呀媽呀~!」
【第二幕】石棺
寂靜陰冷的地洞中,猛然一聲驚叫。
先不談蚊子一緊張就會結巴的毛病估計這輩子都改不了,單說眾人被這一叫,也都寒毛直豎,幾乎下意識地,忙用強光手電筒照過去。只見一個黑影死死抓住蚊子的一條腿,搖頭晃腦,張著嘴就咬上來。
啥!啥玩意?蚊子都快嚇出翔來了,鼻涕眼淚,連滾帶爬,摔倒在地,還死命地蹬著腿。可這團黑影就像塊狗皮膏藥,任你越甩得起勁,特娘的它粘得越牢。
好傢夥,見這陣勢,估計一般人也得懵,得虧還有個凶神惡煞似的大森在場。他一看情況不對,猛地一個跨步,衝到跟前,祭起流星大腳,照著那道黑影就一腳踹去……只聽得「咔嚓」一聲,抱住蚊子腿的黑影被一腳踢開,騰起一大股灰塵。
嗐,什麼不好抱,抱個蚊子腿!定神一看,卻是一具乾屍。臉上早已枯癟,只剩兩隻黑洞洞的眼窩,一排白森森的牙齒,身上的衣物也已爛透,黑乎乎,看不出本來模樣。原來是剛才蚊子一不小心踩在了這具乾屍身上,驚慌掙扎之中,自己的右腳卻被卡住,瞧著就像誰纏著抱著他一樣。
「娘的!你特么也忒膽小了!」大森啐了一口。
「呸呸呸!」水牛也衝過來,把蚊子扯到一旁,一面揮著手,扇著空中的灰粉,一面也吐著唾沫星子。
「大家都小心點!」伊藤用戴著白手套的左手捂住口鼻,遠離了好幾步,悶悶地說了一句,再回頭看那乾屍坐著的地方,還橫著一桿長矛似的兵器,已經折為兩段,就落在門檻後面。他的第一反應,估計是這具乾屍生前曾在石室裡面,用這根長矛駕在門檻上面,擋住了石門封閉……但是,他為什麼要這麼做?一時之間也難以明白,伊藤索性抬起頭,往上看。頭頂一座八角形的藻井,裡面的雕花看不分明。再看四周,現在他背朝石門面朝里,左右兩面都是筆直的石壁,走過去大約五六步的地方,牆上又開個圓拱門洞,裡面分別修了一道通往上方的石階。若要問上面有什麼?不知道,上面都是漆黑一片。轉頭往前看,正對石門的,卻是一段約十多米長的死胡同,衚衕到底的牆面上似乎還有個壁龕。如果面朝石門方向,這個石室為軀幹,兩邊傾斜向上的石階為雙翅,剛才入洞時的石階為脖頸,背後的死胡同、壁龕為尾羽,整體來看,卻正像一隻展翅騰飛的大鵬金翅鳥。
「羽化飛升之局……」伊藤腦中首先跳出這個詞,立馬吩咐眾人:「快!上面,分兩撥人,去上面看看!」
蚊子因害怕剛才那具乾屍,自然跑到對面一道石階上,水牛也跟了過去。大森和另一人爬上乾屍這一側的石階,伊藤則站在原地沒動。或黃或白,忽左忽右,手電筒光影晃動,聽不見一句說話聲,只聞腳步匆匆、踩踏在石階上的鏗鏘之響,在這無稽之洞中,久久迴旋。
不多久,大森他們就氣喘吁吁地跑回來,搖搖手,說那邊也是個死胡同,沒什麼發現。但蚊子那裡卻沒有迴音。眾人愣了一愣,卻都回過神來,二話不說,轉身就往蚊子那邊的石階爬上去。
石階不高也不陡,普通樓梯似的,跑得快了未及細數,好像也是13級,一會就上到一座小平台,牆上好像有座石龕;又往右轉了個180度的發卡彎,通過一條傾斜往上的甬道,再轉過一個發卡彎,眼前忽然就寬敞起來。原來是一間四五十平米的石室,全部使用青磚築成,不用半根木料。頂部為拱形結構,層層疊疊,修成一座圓形的穹頂,當中一隻藻井,懸下一根約半米長的石柱。石柱頭上,墜著一顆三四十公分直徑的水晶圓球,被手電筒光一照,立刻折射出金色琉璃般的光彩,映在穹頂之上,星星點點,瑩瑩閃動,宛若宇宙星辰。石室四周,都布置著精美的浮雕和五彩的壁畫,不是張牙舞爪的怪獸,就是搖頭晃腦的人物,彷彿都是活的。
石室當中,是一座四方形的石台棺床,全部用漢白玉築成,約有一尺多高。棺床的中央,孤零零安放著一口約大半個人高的漢白玉石槨,顯得分外詭異。而比這個更詭異的,也帶點滑稽的,是在眾人聚光燈似的手電筒映照之下,就看見蚊子和水牛,活像兩個台詞沒背全、倉促上場的話劇演員,直挺挺地杵在白花花的燈光里,都吊著下巴,瞪大雙眼。
吼吼,跳蚤都在演話劇,說話像在背台詞。
伊藤心中掠過一絲不祥的預感。其實,剛進石洞時,他就感覺很奇怪——如果這裡確是傳說中的「無稽之洞」,而且很可能是將軍墩的「古靈禁地」,哪怕只是其中一種,就已牛叉滿格了。想當初建造之時,再怎麼時運不濟,或是預算緊張,總該設計一些類似流沙、火弩、釘板、暗坑之類的防盜機關吧?但這一路走來,卻是風平浪靜、波瀾不驚,既無任何機關,毫無阻礙可談;也無任何驚險,毫無難度可言!再回想那扇半掩的石門,以及門旁倒斃的乾屍、折斷的長矛……難道,這竟然是一座未完工的,或者完工後未使用的空墓?
但,既然是座空墓,蚊子他們為何一副見了鬼似的詫異表情?巨大的好奇心,加上滿肚子的疑問,就像一根根帶刺的鞭子抽在身上,驅使他加緊腳步,迅速上前,一探究竟。他和大森等三人不約而同從背包里抽出工兵鏟、短刃,捏緊在手,又形成一個小小的包圍圈,小心翼翼踏上棺床。蚊子和水牛見狀,還是僵在原地沒有動,只死命地擠眉弄眼,好像在傳遞什麼信號。
近看那口石槨,外邊雕有狻猊、飛天、力士、蓮瓣等各式圖案花紋,石槨蓋上摳出七隻月餅大小的圓孔,之間又用直線相連,卻是北斗七星的圖案,兩側雕有盤龍。好像沒什麼異樣,只是在正對入口的一面,刻著一塊圓牌,一圈螭龍首尾相接,盤護著中央四個陰刻的粗壯楷書,似乎還用朱漆描了,暗紅似血。
伊藤拿光照著,立馬頭皮一麻!只見那四個字,竟是——
開者即死!
【第三幕】開棺
開者即死。
這四個字,與鐫刻在那四根「修羅簪」——就是剛才石殿前,插入山鬼眼孔里,折射陽光、打開無稽之洞的四根簪子上的文字竟然一字不差!山羊鬍子剛才戰戰兢兢、無比緊張,也正因為這四個字。
開者即死。這句神秘且陰狠的詛咒,讓在場的人都打了一個寒顫,唯獨伊藤,露出了一絲冷笑。
呵呵呵,果然是這裡!他按捺住心中的狂喜,拍了拍身邊的大森,只惡狠狠地喝了一聲:
「開!」
這一嗓子,猶如長空中劃過一道鷹嘯,在空蕩蕩的石室里迴響。蚊子被這一聲喝,一個激靈收回了四處遊盪的魂魄,卻打了雞血一樣地撲上來,用瘦弱的身體護住石槨,結結巴巴,哭喊道:「不能~!不,不能開啊~!你們,你,你們別蒙,蒙我!其,其他中國的古字,我不,不太認識,這,這四個還,還看,看不出來?~開~開~」唉,結巴說話就是費勁……還沒等他磕巴完,就被大森一腳踢開,邊踢邊罵:「特么給我起開!一邊去!瞧那慫樣!」蚊子倒地,還要掙扎著衝上來,被水牛擋住了,駕在一旁。這裡大森和另一位手下黑著臉,掏出撬棒插入石槨蓋的一條邊縫裡,牙關一咬,雙手發力——「嘎嘣」一聲,石槨蓋被一把撬開,移開了一道胳臂粗的縫。
隨著石槨這麼一開,只見頭上的青磚穹頂也分八個方位,突突突突移開了八隻拳頭大小的窗孔,陽光立刻像一根根筆直的劍,直插進來,當中那顆水晶石球也被照射得熠熠生輝。剛才還身處黑暗之中,被這陽光一射,眼前都是一花,不禁後退幾步。就在這突如其來的變化之中,石槨蓋卻像台自動機床一樣,緩緩平移開來,移到一半就因自身重量「噗咚」一聲翻倒在地,拍起一陣灰塵。
塵埃未落,又從石槨里「咯咯咯咯」升出一張辦公桌大小的石棺,映著陽光,墨綠似玉。眾人都驚恐地縮在原地,不敢動彈,心裡幻想著石槨之內,或是周圍牆壁之中,一定會刷刷刷發出如雨的連弩,自己也已被射成了一隻刺蝟。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是說「開者即死」嗎?摸摸身上,都好好的,啥事沒有!
這,這開的是哪門子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