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俗
年輕的回村，過年聚在一起就是玩樂，喝酒玩牌打麻將。水如冰也不例外，每年都和哥哥商量少玩，多幫著父親幹活，但一回了家，看到玩牌的，一切就拋到九霄雲外了。
年三十晚上的習俗年年相似，年年在延續著，一輩傳一輩，水家到了如冰哥倆這輩也就到了頭。老水嘴上不說，水如冰卻知道他心中是遺憾的，畢竟在傳統中國男人眼中，傳宗接代還是一件頗為重要的事情。
在當地，晚上發紙的時候，女人是不能參與的。祭拜神靈是男人的事情，水秋月和姐姐只有遠遠觀望的份，對她們來說，年年所見只是一個男人間的儀式罷了。
水如冰和哥哥是被一遍遍電話打回家的，進了門，餃子剛包好。
「你們哥倆，都多大了，還不知道早點回來幫幫我！」老水埋怨著。
水如冰不好意思的沖著父親笑了笑，「爹，你歇著，發紙的事情由我和哥哥來做就行。」
老水憨厚的笑了，他又怎能閑著，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怎能變，年三十晚上家家戶戶的父親要帶著兒子一起發紙。
父子三人開始了準備，水如風將桌子擺在院子中間，水如冰則將煙花爆竹準備好，老水擺放了發紙用的大米和大棗餑餑以及紙錢等。
發紙前要先煮水餃，第一碗水餃是用來祭拜神靈的。熱氣騰騰的水餃熟了，丈母娘盛了第一碗遞給了水如冰。
發紙前，水如冰照例進了父母睡覺的屋子，兩個丫頭正有滋有味的看著春晚。
「丫頭們，要發紙了，你倆配合一下，趴在窗邊看看！」水如冰道。
秋月和姐姐只是抬頭看了他一眼，秋月說：「老爸，發紙是你們男人的事情，我和姐姐就算假裝參加又能怎樣？快忙你們的去吧！」
「老叔，妹妹說的對，趕緊和我爺爺發紙去吧。耽誤了我和妹妹欣賞帥哥，你的罪過可就大了！」
聞言，水如冰無可奈何的聳了聳肩，在姐倆的眼中，發紙是可有可無的，對於傳統，女兒身的她們只是一個看客罷了。
「行了，每年都是這一套，她們想看就看，你還想怎樣？」孫菲永遠都是這樣，說起話來帶著刺。
丈母娘也開了口：「如冰，她們是女孩，參與不了男人的事，你們趕緊弄吧！」
院子里，老水喊著水如冰，他答應著就走了出去。
老水點了黃紙和香燭，然後跪在桌子前，虔誠的磕了三個響頭。
緊接著就是水如風，最後才是水如冰，水如冰磕頭的時候會許願，每年都是三個願望。
不知道為什麼？磕頭的時候，木小寒的影子就入了腦海，他為木小寒許了願：願小寒有生之年快樂幸福健康，永遠貌美如花！
村子里鞭炮齊鳴，煙花入空，一個又一個美麗的花朵在空中綻放，如同一個個炫舞的精靈！這一晚，世間萬物都安靜了，剩下的全是美好！
水如冰望著星空，他知道木小寒也會和自己一般想著自己！星空里，一顆不知名的星星，沖著她眨著眼睛，會是木小寒嗎？一定是的，她在遠遠的望著自己，望著就是思念！
吃餃子了，我要吃發財餃子，水秋彤嚷嚷著。
發財餃子就是在餃子里包一個硬幣，年三十晚上，誰吃到了來年會運氣爆棚。
姐倆很快就吃到了發財餃子，興奮的像是在馬路上撿到了一百元錢。
水如冰知道那是丈母娘故意給她倆放置的，孩子們歡歌笑語了，全家人也就高興了。
水如冰吃了四個餃子，出了門上了平房頂，他沖著娘墳墓所在的位置，恭恭敬敬的磕了頭，眼淚瞬間又流了下來。
這是他的習慣，娘在的時候，這裡是家！娘不在了，雖然這裡是家但卻沒了舊時的味道了。
微信的聲音一遍又一遍的的響著，隨著微信的傳播，以前的電話拜年悄然間換成了微信拜年。
水如冰打開了微信，木小寒的拜年信息就恰到好處的來了。
新年快樂，如冰，願你年年今日，歲歲康康！
水如冰回了信息：小寒，願你暖暖，永遠不冷，我會一直陪著你！
看到水如冰的信息，一剎那間，一股說不出的熱流由心間生出，它順著神經傳遍全身。小寒不冷，之後都不會冷，因為她知道水如冰將會陪著她。
如冰，今晚，我的心一直亂跳，你有沒有念叨我？木小寒發了一連串的調皮表情。
有啊，有生以來，年三十發紙的時候，我第一次為外人祈禱了，那個人就是你。在木小寒面前，水如冰毫不掩飾對她的喜歡。
都祈禱什麼了？木小寒問。
願小寒有生之年快樂幸福健康，永遠貌美如花！水如冰飛速的打著字。
木小寒笑了，從她到汪一真家開始，她這算是第一次開心的笑。作為一個兒媳婦，她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外人，在這裡別彆扭扭的。
她喜歡乾淨，到了婆婆家，連最起碼的上廁所都成了問題。她寧願憋著也不願意進入帶著臭味的地方，吃飯的時候，她只能少吃少喝。
婆婆問她怎麼吃那麼少，沒等她開口，兒子汪梓渝就搶先回答了：奶奶，我媽減肥呢！
減什麼減，一個女人最重要的是身體健康，美不美的又啥用，又不能當飯吃。婆婆有著自己的一套邏輯，木小寒也就只是聽聽而已！
如同某些人說的，婆婆永遠和自己的親娘不同，在娘面前，她有什麼變化，娘基本都能一眼看出來。而婆婆呢，有的只是像對待女兒一般對待著…
怎麼不說話了？水如冰問。
木小寒是這樣回答的：我在看天上的星星，我在找哪一個是你？你能告訴我，哪一個是你嗎？
這個很簡單，只要心裡想著，每一個星星都可能是我。
會嗎？那你猜猜，我心裡在想些什麼？木小寒問。
水如冰不假思索的就回答了：你在想我有沒有和你一樣想著我…
木小寒不由得就佩服起水如冰了，他真的能走進自己的心裡，他竟然知道自己在想著什麼。
以前發紙完，水如冰和哥哥都要去村裡的活動室玩到半夜回家，但今年孫菲不想在村子里睡，嚷嚷著要回自己樓房。
老水是不樂意的，在他心中，一年之中，難得有這樣幾天可以和兒子孫女住在一起那是一種特別溫馨的快樂。
「走什麼走，你想走自己開車回去！」水如風自然不同意回去。
「秋彤，你爸不走，咱倆回去，家裡太冷了。」孫菲做著女兒的工作，「明天早晨咱倆再回來，啥也不耽誤！」
水秋彤看了看水如風，又看了看孫菲，「好吧，我和你一起回家！」
老水的臉色頓時陰沉下來，他希望孫女站在自己的立場上，但孫菲堅持走，他也沒有什麼好的辦法。
送孫菲和秋彤走的時候，老水用手捅了捅水如風的後背，「如風，你也跟著回去吧！」
水如風搖搖頭道：「我才不走，她們要走就自己回去！」
「讓你回去就回去，年三十晚上，一家人應該在一起！」老水道。
水如風看了看父親，眸子里有些憤怒，想說什麼又忍住了。
「哥，你和嫂子一起回家吧，大過年的，她和秋彤走，我和爹都不放心！」水如冰道。
水如風一家三口走了，水如冰聽到父親發出一聲無奈的嘆息聲。他知道這樣特殊的日子裡，父親不願意他們離開。
水如冰第一次沒有出去玩，他陪著父親說了很多話，從小的時候一直說到現在。
村子里的老炕下面火熱，空間卻冷，可謂是冰火兩重天，胳膊不露出來就燥熱，露出來就凍得難受。還有那炕的尺寸太短，腿得蜷縮著，一晚上，水如冰翻滾著睡不著，光是枕頭都不知道掉了一次地上。
天亮了，水如冰穿了新衣服，父親和丈母娘正在準備早晨的飯。
「爹，媽，過年好！」
「好好，都好！」他們幾乎是異口同聲的回答。
老水從口袋裡掏出兩百元錢遞向水如冰，水如冰笑了笑說：「爹，我都快四十了，不用壓腰了！」
老水慈祥的笑了笑道：「不管你和你哥多大，在爹心中，你們都是孩子，只要我還在，壓腰錢的規矩是不能變的！」
「哪能啊，再要您的錢，若是傳出去，我和哥哥就成了不孝子了。」
「趕緊收著，那是你爹的心意，拿自己爹的錢不丟人！」丈母娘催促著。
水如冰收了錢，老水的臉上笑開了花，每年過年，老水都會給兩個兒子壓腰錢，這個規矩一直沒變。在他心中，兒子再大也是孩子，給了他們壓腰錢，他們就可以平安健康的過好一整年。
院子里，昨晚煙花爆竹的殘紙靜靜地躺著，又是一年，對大多數人來說，年越來越沒味道了。小時候盼著過年，那是盼著換新衣服，盼著吃大魚大肉，現在物質條件好了，過年的那些東西早就吃膩了，年也就成了一個歇歇的時間節點。
過年了，可以和舊時的夥伴聊聊天，可以和不常走動的親戚聯絡一下感情，這成了年最大的意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