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店裡片刻的沉默,陸羽聲意識到自己這話問得有點冒失,萬一卓皓不是呢?萬一呢?多噁心人啊。
他舔了舔嘴唇,腦子裡一片空白,「啊…明天去醫院的時候,我陪你去吧…」
卓皓總覺得陸羽聲的原話不是想說這句,又不知道從哪問起,「嗯…」
第二天的複診,意料之中的很順利,醫生沒過多的囑咐,本來是件高興的事情,卓皓卻有點惆悵。
他一直住在陸羽聲家裡的原因,是因為腦袋受了傷,怕他暈在店裡沒人知道,可如今腦袋好了,胳膊也好了,他還有什麼理由繼續賴在陸羽聲家。
也不知道陸羽聲是沒想起這茬事,還是裝的,回去的路上,還在問卓皓晚上吃什麼。
卓皓心不在焉地報了兩個素菜,陸羽聲頓了頓,「皓哥,之前你還吵著要吃好的,好不容易等到不忌口了,你又不稀罕了?」
卓皓回過神,這小子怎麼老挖苦他,「那你有本事給我弄個滿漢全席出來。」
晚上吃飯的時候,兩人簡單弄了點,陸羽聲準備了宵夜。
倒也沒有滿漢全席那麼誇張,陸羽聲做了好幾個硬菜,卓皓喜辣,養傷的時候清淡壞了,終於能吃上點自己喜歡的口味。
桌上都是下酒的菜式,可陸羽聲沒有備酒,卓皓還犯愁,一想到陸羽聲照顧人的本事啊,他格外的捨不得。
「菜都做了,酒你都不肯拿出來?」
陸羽聲搖了搖頭,雖說醫生說沒事了,但也不能讓卓皓太隨心所欲,「再忍幾天吧。」
沒勁,陸羽聲約束他人的能力太強,卓皓自在慣了的人,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酒是沒有的,陸羽聲特地給卓皓盛了碗湯,場面話還是得說:「那以湯代酒,皓哥這段時間受苦了。」
天氣漸漸轉冷,熱湯正好驅寒,卓皓裝模作樣的和陸羽聲碰了碰湯碗,「這段時間麻煩你了。」
湯剛喝了一口,擱在沙發的小靈通響了起來,陸羽聲看了一眼,「我姐,皓哥你先吃。」
卓皓抬了抬下巴,示意陸羽聲隨意,他沒有先吃,放下筷子,想要等陸羽聲一起。
陸羽聲跟他姐姐的關係很好,勝過了一般的姐弟,與其說是姐弟,不如說是姐姐代替父母,給了陸羽聲更多的尊重和選擇。
電話一開始只是簡單的敘舊,話匣子也逐漸打開,陸羽聲也坐到了沙發上。
看這架勢,這電話一時半會還說不完,卓皓朝鞋柜上看了一眼,煙盒和打火機照舊躺在上面,他隨後起身,拿起鞋柜上的東西,徑直朝陽台上走。
樓下的商鋪接二連三的關了門,街上的路燈亮起,出來散步的行人,也陸陸續續往家裡走,一片祥和安靜,在這樣的地方生活,很容易忘了時間,這一晃眼,和陸羽聲已經當了好幾個月的鄰居。
卓皓現在一碰煙,一顆心就懸著,怕陸羽聲念叨,從煙盒裡抽出一支的時候,還有些猶豫,他朝身後看了一眼,兩扇門之後,陸羽聲還坐在沙發上講電話。
他背過身去,胳膊擱到陽台邊緣上,將煙盒用力顛了顛,裡邊的香煙又整齊排列著。
家裡的古董打火機,也不知道多久沒有加油了,卓皓用手擋著風,掰了好幾下鋼輪,都沒打燃火。
他晃了晃打火機,又用力掰了一下,明黃的火焰,終於將其點燃,發出「嘶嘶」的燃燒聲,他剛想打火機放下,從頭頂伸出一隻手,嚇得他手裡的打火機都掉了。
「誒!」
陸羽聲從卓皓去陽台的時候,就注意到了,只是不知道他想幹嘛。
電話里是姐姐的聲音,姐姐已經知道,他和梁鄞分手的事情,「和梁鄞分手的事情,爸媽遲早會知道的,如果覺得不想在小地方待了,你也可以來姐姐這兒。」
陸羽聲有點心不在焉的,「嗯…再說吧…」
「怎麼了?還想待在縣裡?」姐姐隨口問了一句。
他不是很想離開,又說不上來是為什麼。
打火機滋滋的聲音打斷了陸羽聲的思路,他草草和姐姐道別,「姐,我暫時還不想走,我這邊有點事,我們回頭再聊。」
掛了電話,陸羽聲大步朝陽台上走去,果不其然,卓皓背對著他站在陽台上,煙圈從頭頂一股一股的往上冒。
他來不及思考,伸手想將卓皓嘴裡的煙搶下來,哪知道卓皓他做賊心虛,手裡的打火機沒拿穩,差點沿著陽台掉了下去,幸虧陸羽聲眼疾手快,在半空中撈住打火機。
陸羽聲強硬地把卓皓轉了過來,把人逼在自己和陽台之間,「皓哥,不是讓你再忍幾天嗎?」
卓皓後背抵在台沿上,跟前的人比他冒出不少,居高臨下的,氣勢洶洶,卓皓心虛,叼著煙想糊弄過去,「你這小子是屬雷達的吧?」
陸羽聲也不跟卓皓插科打諢,摘下卓皓嘴裡的煙,雙手撐在卓皓身體兩邊,「這麼久了,你還戒不掉?」
不抽煙的日子,卓皓也習慣了,只是琢磨事的時候,嘴裡沒個東西,還有點不太適應。
「我戒了幹嘛啊。」卓皓說話時還有白色的煙圈,在他和陸羽聲之間升騰。
煙被陸羽聲夾在指縫中,卓皓又朝煙努了努嘴,「而且都點了,一根也沒事吧。」
陸羽聲不太同意卓皓的說法,他在這方面有著異於常人的固執,「我抽。」
「待會兒我抽你。」卓皓失笑。
陸羽聲也不是跟卓皓說笑的,被卓皓嘬過的煙嘴有些濡濕,他含著吸了一口,喉結上下滾動,煙味進了肺里,又緩緩吐出煙圈。
「咳。」煙這玩意,自己抽沒那麼大的反應,二手煙就有點嗆嗓子了,卓皓別過臉躲了躲。
煙只吸了一口,陸羽聲嘆了口氣,「我也沒讓你真的戒了,但少抽一點沒壞處。」
夜闌人靜,周遭聽不到任何的喧囂,打破這番寧靜的,大概是兩人的心跳。
卓皓用手指點了點陸羽聲的胸口,痞笑道:「我憑什麼聽你的啊?」
他的語氣沒有任何的攻擊性,沒有任何的反感,眼神專註地看著陸羽聲,點漆似的瞳孔在發光,在等陸羽聲一個合情合理的答案。
「因為…」
卓皓的眼神深不見底,陸羽聲被他牽著鼻子凝視,卓皓的頭髮長起來不少,脾氣這麼暴躁的一個人,也不知道頭髮扎不扎手,陸羽聲忍不住想要摸一下。
說起來,卓皓的年齡比他大,他摸卓皓的腦袋算不上禮貌,可他控制不住,就像是控制不住對卓皓紋身的好奇一樣。
等了半天,也沒等到一個下文,卓皓依舊是抿著嘴笑,沒有接話的意思。
陸羽聲索性大著膽子,伸手去觸碰卓皓的頭髮,卓皓眼裡閃過一絲驚訝,抬著下巴,質問道:「幹什麼?」
剛長出來的頭髮密密麻麻的,陸羽聲動作很輕,指腹掃過發梢,有陣酥麻感,他哪壺不開提哪壺,「你頭髮長起來了。」
卓皓臉上的笑容凝固了幾秒,不耐煩地擋開了陸羽聲的手,「你他媽沒話找話說。」
他倆隔得很近,卓皓低頭瞥了一眼,他這會對著陸羽聲的襠來一腳,陸羽聲都沒空隙反應。
指尖的香煙一直在燃燒,等陸羽聲回過神的時候,煙灰在風中散落,他連忙將手收了回來,把還剩大半的香煙按滅在了陽台上。
漸漸掌握主動權的卓皓,將手肘擱到欄杆上,身體的重量,都交給身後的陽台牆,和陸羽聲對視的時候,眉梢眼角都帶著笑意。
「我姐讓我去深圳。」陸羽聲想和卓皓說話,又找不到合適的話題。
卓皓心臟都漏了一拍,陸羽聲真要是走了,他哪捨得啊,可大城市才是年輕人發展的地方,只能咬著牙點頭,「你呢?去嗎?」
「不太想去。」陸羽聲說話不疾不徐,又愛大喘氣的。
照卓皓這急性子,差點沒厥過去,心說你不想去,你說出來幹嘛。
「為什麼?」
「沒什麼去的理由啊。」
煙味都被風吹散了,現在只剩下呼吸的濕熱。
「那你留在縣城有什麼理由?」
陸羽聲要是敢說是因為梁鄞,卓皓當場能把他頭擰下來。
「有吧。」陸羽聲頓了頓,「總有的吧。」
回答的模稜兩可,但卓皓心裡都樂開了花,他挺煩這種文字遊戲的,彎彎繞繞,吊著他來回拉扯,一天不能從陸羽聲嘴裡聽到一個確切的答案,一天就得受著這種曖昧的折磨。
可卓皓又覺得自己挺享受曖昧的過程,他好久沒有對一個人動心了,打太極似的你來我往,陸羽聲的一句隨口說出的話,一個微不足道的舉動,都值得他去揣摩。
喜歡一個人的時候,願意去遷就,也願意謙讓,連脾氣都變得溫和不少,
卓皓在想,他是不是也該提提自己回去住的事情,「那你慢慢想吧,明天我就回去住了。」
「為什麼?」陸羽聲脫口而出。
「什麼為什麼?」卓皓有點得意,得意陸羽聲的慌張,他也想報復,報復陸羽聲剛剛嚇唬他,「我腦袋都好了,為什麼不能回去住?我老住在你家像話嗎?」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