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號一更

  「我也有被嚇到啊。」


  賀喜托腮,扭頭看他,緩眨眼,「客生八字純陽,百怪不侵,哪裡有被嚇到?」


  方才她有注意,這人非但沒有一絲害怕,還隱帶興奮,好似她在演戲,他在看戲。


  「我有心跳飛速,不信你摸。」他捉住她小手,作勢解開西裝扣。


  論厚臉皮,她比不過,竭力抽回手,安神符砸他,「給你好了,保你今晚酣眠一夜。」


  安神符被折成三角,小小一個躺他手心,客晉炎仔細放他西裝口袋。


  又捉住她小手,趁她不防,在她手背啵一口。


  「你、你怎麼老是這樣。」臉頰通紅,乾脆兩手藏后,後背抵在車門上,看他警惕。


  他敢再前一步,她一定用正陽派祖傳玉筆敲他腦殼。


  初見他,他肩扛她躲避黑.幫槍戰,肩膀冷硬,頂得她連番作嘔,那時他黑臉對她,很是嫌棄。


  之後他話語漸多,雖面冷,猶能看出心善。


  他帶她賭馬,為她搬家,教她氣步.槍,為她補習英文,曾一度,她待他如好友。


  結果發展至今。


  原來是只披羊皮的大色狼!她無不惱怒的想。


  「小囡。」客晉炎欲伸手,竟覺胳膊麻半肢,詫異看她,她眼中藏笑,好似小狐狸。


  「嘶……」他作勢彎腰。


  賀喜不上他當,「我只讓你麻胳膊,未讓你腹痛。」


  他仍舊不起,環抱胃部,又嘶一聲。


  他彎腰,賀喜看不見他臉,無法判斷是否在講謊。


  白手套司機好似後腦殼長眼,盡責提醒,「賀小姐,大少時常會胃痛。」


  賀喜忙扶他,「客生.……」


  他順勢摟她在懷,有壓抑的低笑,察覺上當,賀喜惱羞要推開他。


  客晉炎早一步環緊她,在她耳邊低語,「去三藩市之後,我們再未見,我有日日想你。」


  「可你耍流氓。」他吃她嘴唇,腦中仍舊清晰。


  「港仔和番婆打啵旁若無人。」他辯解。


  「可我未成年。」


  他沉默。


  賀喜乘勝追擊,「你答應,以後不要對我動手動腳。」


  他繼續沉默,片刻道,「明年你滿十六,能結婚,我等你快高長大。」


  言下之意,成年之後還是要動手動腳的。


  賀喜忿然嘀咕,「想耍流氓,看你有無本事。」


  他好笑,「是是是,賀大師很厲害,我很害怕。」


  賓士房車停街口,護送賀喜安全到家,她抱書包下車飛跑,昏黃路燈下,依稀可見她臉上有笑,面若桃花。


  粱美鳳仍未睡,為她留門,見她跑進家,氣喘吁吁,伸頭往外看。


  「有狗追你?」


  家中燈光驟亮,賀喜竟覺害羞,兩手環住粱美鳳肥壯腰身,撒嬌作嗔,「阿媽,今日我好開心。」


  「我記得,晚飯時你還作惱。」粱美鳳推開她,「快去洗澡睡覺,女兒家心思,一時歡喜一時惱。」


  「大少。」白手套司機喊。


  目光由黑洞洞樓梯口收回,客晉炎關上窗,「回去吧。」


  車行至宅門口,菲佣跑來開門,向他報喜訊,「太太打電話來家,講二少開始退燒,太太今晚要留醫院。」


  客晉炎應聲,家中只他一個,客良鏞去牛津談生意,未及歸家。


  菲佣過來問他,「大少吃晚餐?」


  「晚上吃過,不吃了。」客晉炎上樓。


  花灑沖刷他後背,是冷水,他猶覺熱,垂頭看下面,腦中飄過槍會那日,他鉗住她肩膀吃她唇瓣,來不及吃舌頭,已經被推開。


  身下作硬,發脹,青筋顯露,他伸手抓握。


  今晚她奶白小手被捉在手中,只及他一半大小,若是抓它,可能要兩手才握住。


  「小囡。」他手中老二脹大幾分。


  月光揮灑,賀喜裹被酣眠,依稀聽見有人喊,咕噥一句,翻身繼續睡。


  沒兩日,客晉年燒退出院,無論如何,客丁安妮要請賀喜來家中晚飯。


  客良鏞已從牛津歸家,看她梳妝打扮,對鏡調整皮草,悠悠提醒,「老婆仔,她偷渡客,金魚街小販,上的不是名校.……」


  他話未講完,一瓶午夜飛行已經擲向他,客良鏞堪堪接住,安放梳妝台,小心道,「老婆仔,你還沒過更年期?」


  客丁安妮要氣死,不想和他講話,踩高跟下樓。


  客良鏞摸禿頂頭髮,逗她幾句,一整天都能好心情。


  這次菲佣煮中餐,鹽焗澳龍擺中間,客晉年摩拳擦掌,結果他面前只擺一碗米粥。


  客丁安妮這樣安撫他,「你剛出院,醫生囑你飲食清談,再養幾日,媽咪日日讓廚房為你蒸澳龍。」


  又笑吟吟對賀喜道,「阿喜,和家裡一樣,隨意吃啊。」


  菲佣又送酒,賀喜這次無論如何不願再喝,客良鏞不勉強,轉讓菲佣榨果汁。


  客晉炎略感可惜。醉酒後的小囡乖順似貓咪。


  至此,客丁安妮跟賀喜的聯繫多起來,天氣好時,她會在周末邀請賀喜喝露天下午茶。


  但賀喜知道她一直有話藏著沒講,似在斟酌如何開口。


  「伯母,有話直講,你我性格都不適合藏掖著。」


  客丁安妮略尷尬,很快恢復常態,喝一口錫蘭紅茶,緩緩道,「我意識到晉炎不對,是在他總拿克妻作搪塞借口之後。以往他心裡有壓力,會避開不談,後來有人為他做媒,他竟當著女方的面講他克妻。」


  客丁安妮看向賀喜,臉上帶笑,「那時我不知是因為你。」


  人的善與惡意,能從眼中看出,客丁安妮並無惡意,甚至帶有三分打趣。


  賀喜手捏骨瓷杯,赧然。


  「我曾想過,給你一筆錢,奉勸你離晉炎遠遠的,但那樣實在有失風度,畢竟我是真喜歡你。」


  「因為客生日後的太太,應當是船王孫女,*官愛女,哪怕家境小開也可。」賀喜替她補充。


  「醒目女。」她贊,「難怪晉炎中意。」


  她喝茶,嘆氣,「晉炎爹哋講的有道理,上數三代,客家也是偷渡客,初來港地一無所有。客家如今家業,無需再通過聯姻來錦上添花,哪怕你年歲小晉炎太多,也無事,招人疼,晉炎會照顧好你。我唯獨擔心一點.……」


  賀喜等她下文。


  果然客丁安妮沒讓她失望,「現在我以一個母親的身份問你,你中意晉炎嗎?」


  良久,賀喜點頭。


  「好,我再問你,將來你會犯五弊三缺嗎?」


  賀喜怔愣,抬頭看她。


  客丁安妮幽幽嘆氣,「這是我最擔心的地方。我家中情況你也清楚,很簡單,晉炎爹哋沒有其他姨太,我們年輕過,現在依然恩愛,將來晉炎我也希望能有人伴他到老。」


  蛇打七寸,客丁安妮贏了。


  「阿喜,你又不開心。」趴在圖書館露台圍欄上,馬琳娜托腮看她。


  賀喜反摸臉,「我有寫在臉上?」


  馬琳娜搖頭,隨即略有得意,「近朱者赤,我也成半個大師.……雖然你和尋常沒有不同,但我能察覺出你心情不好。」


  賀喜從圍欄上跳下,和她一起趴圍欄,捧腮望天,如果她師父在,一定會為她點破困擾。


  接下來更令人甜蜜又作難,客晉炎英國長大,受過英式正統教育,每日賀喜家門一開便能見到嬌艷欲滴的玫瑰,白手套司機再贈上他親筆寫的卡片。


  他會講哪時有空,會打家中電話,或者乘船過海來找她。


  這麼大陣仗,要想粱美鳳不知,除非她眼瞎耳聾。


  「小囡,老實跟阿媽講,你與客生在拍拖?」


  想到日後住半山大屋,進出車接送,家中成群菲佣,粱美鳳不是不欣喜。


  環抱玫瑰,賀喜揉額頭,現在她不僅算不出自己,更算不出客晉炎以後。


  港地冬季濕冷,逢雨更盛。


  賀喜換上黑毛衣藍校裙,長筒棉襪堪遮膝蓋,仍有一截腿露在外。


  她舉傘過馬路,有汽車鳴笛聲,循聲看去,街邊賓利停靠,客晉炎中指抵側額,向她致敬,姿勢標準,猶如警校受過訓練。


  賀喜笑彎腰,勉強撐住傘,他已下車,拎過她書包,雨傘合攏。


  車內溫暖,賀喜舒服到喟嘆。


  他卻皺眉,盯看她一截露在外的腿,「冬天還讓你們穿這點?我要以學生家屬為由,向校方投訴。」


  走在外,她一截腿尤為顯眼,路邊擺攤阿叔爛仔頻頻側目,客晉炎愈發不滿。


  賀喜扯校裙遮腿,擋住他眼辯解,「校裙已經夠長,聽講庇理羅比我們還短,我不信你沒見過。」


  「我眼盲,除了看阿喜。」


  客晉炎手隔校裙撫她腿,「這麼涼?」


  他手格外熱,賀喜太舒服,任由他捂。


  白手套司機詢問去哪兒。


  客晉炎看她,「去哪兒?文華扒房吃西餐?」


  腿漸熱,賀喜挪開他手,「回家。」


  客晉炎失落,「上上周,你陪同學去看戲,上周媽咪約你喝茶,這周排到我,你卻講要回家。」


  客丁安妮的問題猶在耳邊,賀喜試探問,「客生,你有無想過日後,我是講結婚之後,你會希望過什麼生活?」


  「怎麼,想好明年做我老婆仔?」


  他暫時只能想到這點。


  「快講。」她想知道。


  沉吟片刻,客晉炎道,「大概像爹哋媽咪那樣,我上班工作,老婆仔在家,生三五小仔,養只『小獅子』一樣的貓,老來我退休,我們乘大輪游各國。」


  這樣啊,想法是很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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