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快意任俠
聽到大秦武官的高喝，林謙忍不住嗤笑一聲。
所謂馬匪，指的可不就是自己么？
看來齊領事的情報消息，有些過時了。這西川秦人，非但沒有偏袒北荒，眼下只怕已經是和中洲勾結到了一起。
只不過秦人做事，還需要一些遮掩，不敢把事情鬧得太大，這才放話要只需車隊交出自己。
抓一個來歷不明的馬匪，不會引起什麼糾紛；但若屠了整支車隊，可就是北荒和西川之間政治事件了。
只是不知道以北荒歷來的柔弱，會不會也就幾句「嚴正抗議」了事？
林謙搖頭失笑，隨即低聲對著身旁的耶律齊輕問道：「六百弓弩甲士，能保我不傷嗎？」
耶律齊語調平平，但話語之間，卻隱約透露出一股睥睨之情：「蒙人怯薛陣中，亦可力保我丐幫幫眾，固守待援，何況六百甲士。」
怯薛，在蒙古語中意為「番直宿衛」，代指蒙古大汗的禁衛軍。
當年蒙古人橫掃亞歐，卻在襄陽城下止步多年。在《神鵰俠侶》中，多場宋蒙大戰的描寫里也不乏耶律齊的身影。耶律齊的自信，絕非空穴來風。
就連林謙自己，在《武俠天下》中也曾不少次孤身對抗朝廷官兵npc。這些兵卒單體戰力極弱，能達到20級，也就是後天二重境界的都極少。也就只有弓弩炮石的密集性發射，會給高玩帶來麻煩。
有了耶律齊的保證，林謙邁前一步，就要迎陣而上，身後的齊老終於忍不住出言道：
「林公子！你……你大可不必如此，想那秦人，也未必真有膽子敢對我等下手。」
林謙轉頭看去，齊老雖是說著這樣的話，但額頭上的冷汗卻是遮掩不住。
哪怕單純只是為了家族利益的豪賭，能在這種時候還出言力挺，還是讓林謙微微一暖：
「齊老放心，我也是惜命的人，這種事，沒有十足的把握是不會做的。你們自去便是，一路有勞照顧。」
說著，林謙第一次略顯鄭重的對著齊老拱了拱手：「還有一事，唐家諸人對我有恩，還請齊老照拂一二，我的這位劍侍，也會隨同。等我把這邊的事情解決了，我再去長慶城找齊老嘮叨。」
齊老臉色一陣變幻，想著林謙或許是真有什麼有恃無恐的背景和身份，也就順勢躬身道：「老朽慚愧。」
其他北逃家族，看向林謙的神色，也多是感激中帶著慚愧。甚至還有不少人默默躬身行禮，以示謝意和歉意。
畢竟千里奔逃，只差一步就能到達北荒。而根據北荒和中洲的約定，在沒有正式到達北荒之前，中洲的恩怨，自可在路上解決，車隊領事不可干預；但只要一踏上北荒領土，這些北逃者就受北荒庇護。
在這種一念定生死的情況下，對於林謙，他們能做到的最大限度，只能是不主動交人，不恩將仇報；而林謙若是主動留下，他們也不會出言相勸。
前世作為一個被主流社會所邊緣化的遊戲高玩，林謙一直很討厭所謂的道德綁架。就如眼前，在一族傳承的興滅邊緣，人性能夠至此，已經是很好了，還要他們怎麼做？
林謙毫不介意的微微一笑，正要回身，一道蒼老卻又安詳的聲音從車隊後方傳來：「林公子且慢。」
人群分開，只見唐海和唐玉璇扶著唐家祖母，緩緩走到跟前。
「老身一把年紀，遭逢家破人亡的慘劇。千里奔逃，又身染傷病。說句實在話，活著不是慶幸，反倒是受苦。只是終究放不下這些後輩，這才強撐著一口氣，不肯被那閻羅收去。如今唐家已獲新生，老身本該心愿已了。但若眼睜睜看著林公子獨自留下，卻又會再生遺憾。」
唐家祖母安然一笑，然後側頭伸手，摸了摸唐玉璇的腦袋，又捏了捏那個名叫唐安的小男孩的臉頰。
「老身一輩子都在宅院中相夫教子，不懂得什麼大道理，只是覺得，林公子為了我們被秦人污為馬匪，就算是為了續存家族血脈，我們不能全數將性命賭在此處，但總該有那麼幾個人，留下來陪著林公子，走走這段路。」
「老人家……」
沒等林謙說話，唐家祖母輕輕搖頭道：「林公子若是真為我這個老人家著想，就請不要讓老身心懷遺憾，鬱鬱而終。眼看家族起落，千里輾轉，老身如今早已看淡諸事，只想求個心安。」
「祖母，我也要留下來陪你！」唐玉璇眼睛一紅，抱住唐家祖母，眼淚不住的流下。
小唐安依舊不言不語，似乎從來悶悶不會說話的模樣，此刻一雙小手也死死拉著唐家祖母的衣角，滿臉不舍。
「胡鬧。」
唐家祖母輕斥一聲，然後嘆息著看向滿臉悲痛的唐海：「只是苦了我兒。」
身為唐家家主，一切當以唐家的續存為重。
拋棄恩人獨走，是為不義；目送母親赴死，是為不孝。但哪怕背負如此罪惡，唐海也必須咬牙承擔，帶領唐家重新立族於北荒。
「孩兒明白。」
唐海努力忍住淚水，對著唐家祖母雙膝下跪，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頭，緊接著起身轉向林謙，正要開口：「林公子，請恕我……」
「謝謝。」林謙很是突兀的吐出這兩個字來。
不僅唐海被這莫名其妙的感謝弄得呆愣不知何言，就連其他北逃家族也都一頭霧水。
「本以為，這種一諾輕生死，一命報恩德的任俠之事，只會出現在故事裡。謝謝你們讓我知道，原來這些，是真的可以出現在現實中的。我常常想著，如果人，能夠生而簡單，不為小利斤斤計較，只求本心暢快通達，該是何等快意的事情。」
林謙微微一笑，然後閑庭信步一般向著秦軍弩陣的方向走去，頭也不回的昂然道：「既然諸位不走，那就請諸位靜看；既然此路不通，那我便殺出一條路來！」
「狂妄！」
一名中洲騎士低罵一聲，對著秦軍領頭武官憤憤道：「任司馬，此子仗著有先天護衛，視大秦銳士如無物，實在該殺！」
任司馬橫眼斜看，冷然道：「都尉大人只讓我助你，可不是聽命於你，更不是來此受你挑撥，被你利用來借刀殺人的。」
中洲騎士臉色一沉，卻也不敢再多說。
任司馬重新目視前方，眼見林謙一步步傲然向前，身旁耶律齊緊隨護衛，冷聲繼續道：「不過大秦之威，不容挑釁。此子既然如此自傲，就該有自傲的本錢……弩手，聽我號令！起！」
任司馬一手高舉，隨即，整齊劃一的弓弦拉動聲響起，六百具弓弩齊齊上弦，瞄準前方。
「箭雨之下，生死由己，無怪天命！」
任司馬一聲冷笑，當即下令：「三輪齊射，放！」
「嗡——」
弓弦震顫，箭雨飛蝗。
六百弩兵也不管這些弩箭能否命中，目標是否會在第一輪攢射里就中箭身亡，只管重新蹬弩上箭。
既然軍命是三輪齊射，即便目標處空無一物，也必須在規定的時間內，以規定的速率，將三輪弩箭射完。
而面對著六百支弩箭的集中攢射，林謙不僅沒有半點惶恐，反而有些得意的一笑：
這麼一來，在耶律齊的判定里，這六百軍士，可就都屬於「可反擊」範疇的人了。
一道似有若無的隱約龍吟，在林謙耳畔響起。一條金龍升騰，瞬時越過林謙，迎著箭雨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