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半壞人
在打地鋪這件事上,執瀾有著驚人的天賦,與飛禽屬類人的築巢本能融會貫通。
他熟練地鋪好厚實的墊褥,又從柜子里翻出幾乎所有的床品,圍著地鋪周圍堆了一圈,讓它看起來更像一個鳥巢。
最後將兩隻圓滾滾的白枕頭貼在一起,鋪上柔軟的棉被,做完這一切,執瀾才有功夫去哄一旁的頌。
「叔叔,床鋪好了,咱們睡覺吧。」
頌一動不動如同雕塑,以往的霸道氣勢半點也看不見了,從頭蔫兒到腳,像被被抽掉了骨頭般。
「別難過了,爸爸只是開玩笑的,」執瀾輕手輕腳爬過去,繞到alpha身後,伸手環住他的腰身。
「都怪我多嘴,叔叔,我不該把咱們倆的小秘密告訴爸爸。」
執瀾的聲音裡帶著忐忑與自責,頌像被戳中了軟肋,轉過身掐著他的臉蛋嘆息道:「不多嘴就不是鸚鵡了。」
執瀾眨眨眼:「所以說,叔叔你真的騙了我?」
「咳……咳咳……」頌嗆得老半天說不出話。
執瀾靠近些,目光有些哀怨:「你還教我不要說謊的……」
頌眸色沉了沉:「我的確說了謊,但不是為了騙你。」
執瀾歪頭,面露不解。
頌按著他的發頂使勁揉了揉:「我要是想騙你,你就那樣蠢兮兮地把所有的津貼都交給我,你覺得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執瀾總算想明白了一點點:「會拿走我的錢嗎?」
「當然,」頌好整以暇地看著他:「那要是我再壞一點呢?」
執瀾一個激靈:「拿走我的錢,再把我吃掉。」
頌啞然失笑:「差不多,遇上真正的壞人,就是這種結果。」
頌到現在依然會後怕,執瀾第一次探索研究所之外的世界,就因為一趟過於巧合的接機遇到了自己。
他將執瀾拐回家,接管了這隻單純無知的小笨鳥,護著小東西一點點長大,儘力避開那些殘忍的現實。
他自始至終都心懷善意,所以造物主恩賜給他們一份極其罕見的信息素羈絆,讓執瀾免於走上原先的既定路線,承受無止盡的生育任務。
若是參與到這個過程之中的是一個壞人,又錯過了之後的種種巧合,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他的小藍鳥還能這樣無憂無慮地被愛著,計劃春天去河裡摸魚,秋天製作果醬嗎?
頌慶幸自己到目前為止所做的一切,如果說這樣算壞人,那他心甘情願當一個壞人。
執瀾唇角抿得緊緊的,白嫩的臉頰上因某種情緒染上一層薄紅,他手指微微用力,揪著頌的手背擰了一下:「那叔叔是一半的壞人。」
頌挑眉一笑,抓小雞似的把執瀾弄到懷裡揣著:「什麼叫一半的壞人。」
執瀾最近膽子又被養肥一些,一點都不配合,被頌面對面抱進懷裡的時候還在掙扎,眼看逃不開了,又摟著頌的脖子生悶氣,指尖在他肩膀上划來划去,還在小聲咕噥:
「沒拿走我的錢,但我還是被吃掉了……」
「這裡,這裡,這裡,都是牙印呢,」執瀾摸摸自己的後頸,還有單薄的小胸脯,最後羞紅著臉指向自己的纖細的小腿和腳踝:
「咬得可疼了,還說不是壞人。」
若是執瀾再懂事些,會知道千萬不要在老流氓面前提起與標記有關的細節,一旦勾起過多的聯想,等同於引火燒身。
頌被他撩得心頭火起,又礙於岳父岳母此刻正睡在一牆之隔的地方,不敢輕易造次,於是朝他翹彈的小屁股上拍了兩掌,用了點力道:
「好,壞人現在就要來跟你算算賬。」
「你說說看,你剛剛分化完,就跑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發了情,我該有多著急?」
「啪啪」,又是兩巴掌:「你不是自學了生理啟蒙嗎,知道發 情期是什麼意思吧?」
頌眸色漸趨深暗,拍打的動作里摻雜了變了味道的揉捏:
「如果我是壞人,我一定會把你囚禁在家裡,讓你哪裡都去不了,沒有任何人可以帶走你,也不會讓任何人看到你發情的樣子。」
頌憋了許久的火氣就這樣輕飄飄地發泄出來,他停下動作,直直盯著執瀾晶亮的眸子,手指輕柔地理順他有些凌亂的額發:
「我一直捨不得吃掉你,我也心疼你年紀太小,是你主動搶走了我的『喜歡』。」
「你的求偶方式很笨拙,卻非常奏效,你俘獲了我,我的所有克制和隱忍都被你攻破,如果我是壞人,你就是共犯。」
執瀾挨了打,眼眶裡還有些委屈的水汽,訥訥道:「叔叔知道我在求偶嗎?」
執瀾眼中懵懂的依賴蠶食般搔刮著頌的心尖,頌近乎貪婪地盯著他的眼睛,又看他紅潤的嘴唇,發覺自己連他獃獃的樣子都愛得厲害:
「當然知道,你是我親手培育的櫻桃,你熟了,那麼甜,不讓我吃,還想讓誰吃?」
執瀾被alpha眼底的暗色刺激得往後縮了縮,輕輕地「啊」了一聲,摸了下自己的臉蛋,是異於平常的熱:
「叔叔,你的話好奇怪……」
頌輕笑一聲:「習慣就好,以後還會有更奇怪的。」
這枚剛成熟的小櫻桃,根本無法想象他的alpha心裡藏著多少惡劣的想法,慾望的本色是濃烈艷俗的,白紙般的執瀾現在還不懂。
執瀾咬緊下唇想了想,手指還緊緊攥著頌的衣角:「他們說,我的腺體被叔叔綁定了,是什麼意思?」
頌怔了怔,緩緩揉捏他的後頸,覆在他耳畔低聲說:「意思是,你的腺體是我的,只有我可以咬它。」
鏡像之花賜予他們的「綁定」,不止是生理層面的信息素契合,更是心理上的歸屬。
他已經完完全全把執瀾當成了自己的所有物。
除了佔有慾,還有更強烈的責任感。
他的小藍鳥像是鳥類的應隨反應般,在這個世界上只能看到他一個人,只能依賴他,跟隨他,成為他終生的配偶。
多麼幸運的選擇。
「可是真的好疼,」執瀾知道面對強權,撒嬌是最管用的,假模假樣地哽咽著,眼角蓄了兩滴淚,倚在alpha肩上偏頭看他:「以後可不可以輕一點咬。」
頌立刻心軟了,緩聲問他:「現在還在疼嗎?」
執瀾趕緊點頭,嬌嗲嗲地說:「疼的,叔叔為什麼每一次都要咬我呢,書上說,標記一次可以延續一個月的……」
天真無知的撩撥最為致命,容易勾起太多真切的畫面。
頌聲音愈發低沉,一字一頓,彷彿把話語咬碎在齒間:「別說了,再說我會忍不住現在就咬你。」
執瀾嚇得立刻噤聲,卻還是被口腔欲過剩的大鳥掠去了唇舌。
頌不再多言,低頭精準地銜住他粉嫩的唇瓣,執瀾掙扎了一瞬,便鬆開唇角,任由alpha侵佔自己的一切,一如既往地乖順。
這樣的深吻不知道持續了多久,直到滾燙的熱意讓舌尖都變得麻木,頌才鬆開他,讓執瀾得到一絲喘息。
頌抵著他的額頭,聲音都有些顫抖:「下次我咬得輕一點,不會讓你痛了。」
儘管執瀾在漫長的生理期里已經習慣了這樣的親昵,此刻不免還是有些害羞,湊過去淺淺啄吻了一下alpha的嘴唇:「謝謝叔叔。」
夜不知不覺深了,四周一片寂靜,家裡的其他成員都陷入沉睡,唯有兩人的心跳聲更加清晰。
「叔叔,你去幫我洗澡吧,」執瀾聲音綿軟,乖乖坐直身子:「洗完澡咱們就睡覺,很晚了。」
頌懷疑執瀾是故意折磨他的,這小東西生理期時被他伺候著洗澡洗出了慣性,到現在還不想改。
可眼下家裡多了兩位老人,次卧里又沒有衛生間,在公衛里頌什麼都不敢做,也就只敢給執瀾單純地洗個澡。
「快點嘛,」執瀾已經舉起雙臂,沒心沒肺地催促:「我好睏呀。」
頌暗罵一聲「小祖宗」,曲起膝蓋跪在地鋪上,脫掉他的衣服,抱進浴室里細細地給他擦拭身子,觸手都是糯米糍般的細膩皮膚。
頌滿腦子心猿意馬,又不敢輕舉妄動。
執瀾困得不行,坐在浴缸里還抱著膝蓋發憨,鼻尖通紅,用他漂亮的藍眼睛盯著頌。
頌憋著一肚子邪火給他洗完澡,執瀾一陣天旋地轉,被扔到棉褥上,迷迷糊糊地抱住枕頭,拍拍身旁的空位:「叔叔,睡覺。」
「我還沒洗呢,你先睡,」頌蹲下來,忍不住再次吻住他,困極的執瀾雙手抵在alpha胸前,受不住地輕吟出聲。
頌並未加深這個吻,輾轉幾下便鬆開他問:「沒有外人的時候應該叫我什麼?再想想。」
執瀾本就犯困,又被親得七葷八素,大腦處於宕機狀態,脫口而出:「老公。」
頌答應著,突然有一種此生無憾的感覺,心底的陳舊的裂痕被這些微小的幸福一寸寸填滿,又暖又脹。
執瀾胸前不知道是汗還是洗完澡沒擦乾淨的水,洇了一層,在細白的皮膚上閃著潤澤的光。
頌用手摸了一下,執瀾就放開懷裡的枕頭,朝他翻出肚皮,嘴裡還在砸吧著「快睡覺」,眼睛已經閉上了。
據說類人習慣趴著睡,是血脈里傳承著祖先的動物習性,趴伏的姿勢可以保護脆弱的內臟不在睡夢中被掠食者襲擊。
執瀾從前睡覺時總把胸口和肚皮捂得緊緊的,如今卻沒了這份警惕,好像把肚皮露在頌面前很安全。
小鸚鵡本該在雕鴞的食譜里,誰能想到這隻應急口糧會變成配偶呢?
頌去草草沖了個澡,擠進被子里,果然不到兩秒,執瀾便本能地湊過來,睡得臉頰都紅撲撲的,還習慣性地把腿橫到他身上。
似乎察覺到他帶了一身熱烘烘的水汽,嘟囔了兩句就要翻身躲開,頌悠悠地用了把力就把人摟進懷裡。
答應老藍的兩床被子,就這樣理直氣壯地空了一床。
作者有話說:
lsp要騷斷腿了,誰來管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