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出征齊國
上午的神武試煉結束之後,紛洛回到了自己的寢宮,此時,娰蘇明正坐在淡紫色的紗幔下自斟自飲。
紛洛來到娰蘇明面前,從娰蘇明手中搶過酒壺,給自己斟滿了一杯酒,然後伸出手在娰蘇明的酒杯上碰了一下,沒等娰蘇明舉杯,紛洛便一飲而盡。
「你為什麼沒有去看?」紛洛又給自己斟了一杯酒。
「呵呵。」娰蘇明搖晃著杯中瓊漿,嘴角微笑,兩頰醉紅,「有什麼可看的?反正結果不還是一樣?」
「萬一他們贏了呢?」紛洛笑著舉起酒杯,輕柔環抱娰蘇明,柔情卓態,盡顯嫵媚。
娰蘇明雙眼迷離,跟紛洛碰杯同飲,笑道:「那也一樣。」
「怎麼講?」
「這些都是註定的事兒,強求也沒有意義,若是他們註定會輸,那就輸吧,若是他們註定會贏,那就贏吧,何必強求呢?」
「當年的你可不是這個樣子。」
「哦?是么?呵呵,當年的我是什麼樣子?」
「當年的你,心中裝下了整個世界,遇到了你,我才知道,這天,其實不止是頭頂上方的圓圈;這地,也不只是四面封閉的孤山;外面花花世界,是那麼的精彩,天下那麼大,我們有太多事情可以去做。」
娰蘇明歪著腦袋,自嘲道:「我當年居然那樣愚蠢。」
紛洛笑著搖了搖頭,「是啊,你當年就是那麼愚蠢。」
「好吧,不提當年了。」娰蘇明擺了擺手,然後身子向後一倒,撲通一下躺在墊子上,「他們怎麼輸的?跟我說說吧。」
「不,他們沒有輸,平了。」紛洛說罷,便站起身來,走到娰蘇明面前,然後在娰蘇明身邊躺下。
「哦?想不到,真是想不到,他們居然能打平,這樣的事情在越女族兩百多年歷史里應該是從未有過的吧?」
「嗯,從沒有發生過。」
「那麼,還會有第三場?」
「嗯,會有,安排在五天之後。」
「呵呵,無所謂了。」
「和予若是嫁給了見月,你會高興么?」
娰蘇明轉過身來,一把摟住紛洛,緊貼著紛洛的臉,「我想,當年如果我留在越女山,說不定我的人生會很幸福。」
「現在的你才會這麼想,當年的你可不會這麼想。」紛洛笑著把手貼在了娰蘇明胸前。
「紛洛,真不知道這樣的日子能持續多久。」
「不要走了……」紛洛低聲細語。
沉默良久,娰蘇明將紛洛緊緊摟入懷中,終於說道:「好……」
越女山的盛大試煉剛剛結束,與此同時,正午時分,姑蘇城東郊,一場出征儀式又拉開了帷幕。
吳王夫差一身戎裝,昂首立於高台之上。在他腳下,三萬步兵、五千水兵以及五十艘戰船正整裝待發。
這一次,吳王聯盟陳國、魯國、越國,共同進軍齊國,吳陸軍與陳國、魯國聯軍由陸上進攻齊國。吳水軍與越國聯軍,由水上進攻齊國。兩路兵馬計劃在齊國內河入海口——柴灣匯聚,只要攻下柴灣,即可水陸並進,攻下齊國。
此時,戰船整齊排列在湖面上,如同連綿起伏的山丘。戰船上下,水陸兩軍英姿風發,士兵的鎧甲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鋒利的兵器鱗次櫛比,整齊的隊列里,鮮亮的旌旗隨風飄展。
吳王向眾人宣講,而後親自點將授印,下令水陸大軍向齊國方向同時開進。一時間,陸軍大氣磅礴,一路向北,盪起塵埃百尺;水軍浩浩蕩蕩,揚帆向東,捲起白浪千層。
儀式結束之後,公皙然仍然眺望著,直到軍隊消失在看不見的遠方,他才回過頭來準備離開。這時,他看到了不遠處的蔡擴,二人目光交匯,蔡擴卻連忙低下頭,逃一般離開了。
公皙然身子一顫,他本想追上去說點什麼,卻又不知如何開口,只得定住身子,停在了原地。
「公皙大人!」一個尖銳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公皙然轉身一看,只見一個肥碩的身影走了過來,來者正是尺略。
「尺略公子。」公皙然行禮道。
「公皙大人,何必多禮,你我之間不需要這麼客氣,呵呵。」尺略一手扶著肚子,一手搖擺著說道。
「公子有何事?」
「沒什麼事,呵呵,就是看到公皙大人了,特意過來打個招呼。哦,對了,上次的事情還望大人不要放在心上,那幾個手下不懂事,砸了公皙大人的茶具,我已經懲罰了他們,還望大人不要怪罪,呵呵,過兩日啊,我讓人給您送一副上好的茶具過去。」
「不必,不必,公子見外了。」
「呵呵,公皙大人,我接了手才知道,經營香廠還真是個苦差事,呵呵,那些工人各個都是混蛋,給他們那麼多錢還不好好乾活,真是氣死我了。」
「有勞公子管教了。」
「可不,前天他們還鬧了起來,我知道后,氣不打一處出,拉了幾個人把他們一頓痛打,哈哈!你是不知道,這一打可就老實了,他們各個跪地求饒,那樣子太可笑了。」
公皙然微微皺眉,卻裝出一副笑容,點了點頭道:「公子費心了。」
尺略一挑眉,用肥厚的肩膀頂了下公皙然,「欸,公皙大人,我又聯繫了幾個買主,這次的出價更高,只要咱們把這配方一賣,什麼都不用操心,大把大把的黃金可就到手了,怎麼樣?跟兄弟一塊掙一把?」
公皙然搖了搖頭,行禮道:「公子,在下真的不知道配方。」
「哼,給臉不要臉!」尺略臉色突變,甩下一句狠話之後,憤憤離去。
半個時辰之後,姑蘇城的天牢里,陽光角度向下傾斜,透過狹小的窗子,擴大了牢獄里的光亮。
伍子胥身邊堆滿了書卷,此時,他正一手啃著雞腿,一手握著一卷《詩經》,他眯起眼睛,滿臉笑意的讀書,似乎很是享受。
牢頭走過來,恭敬說道:「相國,公皙大人求見。」
「哦,讓他過來吧。」
「喏。」
片刻之後,公皙然來到監牢前,向伍子胥深深行了個禮道:「下官見過相國大人。」
「呵呵,坐吧,坐吧,咱們坐下聊。」
公皙然點了點頭,然後在石板上跪坐下來。
「欸,你那樣疼不疼啊,應該像我這樣,你看,腿一盤,屁股著地,呵呵,舒服多了。」
公皙然搖了搖頭道:「我這樣就可以了。」
「那隨你吧。」伍子胥笑著說道。
「相國……」公皙然似乎有些難以啟齒,猶豫片刻還是說道:「您的謀反罪名已經定死了,再無推翻的可能了。」
「沒關係,沒關係,這結果我早就知道了。」
「蔡大人一直努力想要幫您翻案,但是……他並沒有成功。」
「嗯,我知道,外面的事情我都很清楚,哎,我死不足惜,只可惜啊,毀了一顆好苗子……不過,都無所謂了,呵呵。」
「相國的家人我已悉數安頓了,還望相國不用擔心。」
「嗯,我要多謝謝你啊。」伍子胥說著,向公皙然行了個禮。
「在下有愧!」公皙然連忙回禮。
「呵呵,你身上有你爺爺的影子。」
「您認識他?」
「嗯,認識,公皙玄鑒,他和娰桓澈,顏靈御,他們三個也是師兄弟,呵呵,就像你們三個一樣。不過可惜啊,天妒英才,他的壽命實在是太短暫了。」
「我自幼離家,能盡孝的時間並不長,但家翁的教誨卻句句銘記在心……」
伍子胥抬起頭看著窗外,似乎在翻閱著那些陳舊的記憶,良久,他搖了搖頭,用低沉的語調說道:「算了,都是些陳年舊事了,我也不願多想了,你回去吧……」
「相國。」公皙然還想說什麼,卻無話可說,他再次向伍子胥深深行禮,起身說道:「保重……」
公皙然轉身,向外面走去。
「我死後,把我的眼睛挖出來掛在城門上,我想看看,勾踐是如何滅掉吳國的。」
公皙然停住腳步,他沒有回頭,也沒有點頭應允,只是輕輕地呼出一口氣,然後離開了陰暗的地牢,走向了火辣的陽光中。
另外一邊,會稽城蕭條的街道上始終飄蕩著動物糞便的臭味,剛剛下完一場小雨,更是滿地泥濘,稀稀落落的行人們穿著破舊骯髒的衣服,踩著污泥,各自忙碌著。
姬政和越王正騎著馬去往演武場視察士兵的操練情況。
越王說道:「姬大將軍,今天吳國向齊國出征了,你怎麼看?」
「國力層面來看,吳國不如齊國。齊國雖然衰頹,但畢竟是大國,吳國雖然興旺,但畢竟是小國,兩國國力相距甚遠,絕不是一兩年時間可以趕上。軍力層面來看,齊國不如吳國。近來吳國數年征戰,皆是大獲全勝,人心鼎盛,軍勢鼎盛,而齊國人心渙散,軍力衰頹。所以吳國必然追求速戰速決。」
「嗯……嗯……」越王陷入沉思。
「吳王被勝利沖昏頭腦,自以為已經具備了爭霸天下的資格,其實就吳國真實國力而言,離真正霸主還差的很遠。然而,這一仗,吳國若是毫無招架之力,大敗而歸,則有可能令吳王認清現實,打消爭霸的念頭,從對齊國作戰的泥潭中脫身出來。而那樣一來,吳國就會養精蓄銳,發展國力,鞏固對周邊的諸侯的控制,對於我們來說,可就是大難臨頭了。」
「大將軍分析的非常有道理!那我們應該怎麼做?」
「我們絕不能讓吳國大勝,但更不能讓吳國大敗。如果戰爭初期進展順利,我們就要暗中破壞,如果進展不順利,我們就要傾力幫助。無論如何,我們都要將吳國推進戰爭泥潭,使其欲勝而不得,欲退而不舍。」
「哈哈,好一個欲勝而不得,欲退而不舍!哈哈,我得姬大將軍,勝過千軍萬馬!」越王讚美道。
姬政有些不好意思,忙說道:「大王,月底我們就要出征了。這次出征正好可以檢驗一下軍隊戰力,這兩年來,我以新法練兵,士兵們的組織和協作遠勝於從前,但軍隊的磨鍊不能只停留在演武場上,還必須經過實戰的檢驗和打磨,這次面對真正的戰爭,也是我們一次難得的實戰機會。」
「好!走!我們去看看這次新募的士兵!」
「喏!」
二人來到一片演武場,這裡,二百名新招募的士兵正在操練,這些士兵基本上都不到二十歲,他們稚嫩的臉上仍然寫滿了懵懂和茫然。
越王和姬政走上閱兵台,看著下面的士兵,問道:「大將軍,這些士兵是否可用?」
「尚不可用。」
「為何?是因為他們身體不夠健碩么?」
姬政搖了搖頭。
「那是因為他們沒有經驗,武藝不佳么?」
「也不是。」
「那是為什麼?」
「因為他們還沒有足夠的勇氣,大王需要引導他們,讓他們知道自己為何而戰,為誰而戰。」
「嗯,你說的對。」越王點頭道。
於是越王跳下閱兵台,走到士兵們身邊,近距離的觀看士兵們訓練,還時不時的幫助個別士兵糾正動作。
士兵們見大王如此用心,也各個拚命訓練,過了一會兒,越王招呼大家休息,並示意眾人圍坐在他面前。
待眾人坐定安靜之後,越王背靠著閱兵台,對眾人說道:「諸位將士,十年前,吳國侵略我越國河山,屠戮我軍士百姓,踐踏我社稷尊嚴,那時,你們在場的很多人都因此而家破人亡,流離失所!我和你們一樣,經歷了慘痛的過去,然而,我們都苟活了下來,既然我們都還活著,我們就必須為死去的親人報仇,為飽受欺凌的越國報仇!」
「報仇!報仇!」台下士兵群情激奮,齊聲高呼。
「諸位將士,你們都是越國的勇士,是越國的驕傲,你們應徵入伍,為的是保家衛國,為的是報仇雪恨!」
「保家衛國!報仇雪恨!」士兵們高喊著。
越王猛的拔出寶劍,平舉至身體右側,剛要說話,誰知一隻青蛙竟突然從閱兵台上跳到了越王的寶劍上。
眾人被這一幕驚住了,有些小兵竟憋不住,嘻嘻笑起來。
這時,越王卻表情嚴肅的將劍輕輕放到閱兵台上,然後恭敬的對著那隻鼓著肚皮的青蛙行禮,並向眾人說道:「這隻青蛙非常有勇氣,面對寶劍卻毫無懼色,它的勇氣值得尊重!」
一旁的姬政連忙向青蛙行禮道:「此乃怒蛙可式!」
眾人紛紛點頭,也都站起身來,向青蛙行禮。
「怒蛙尚且如此,何況我等?!」越王說著轉身向眾人行禮道:「你們的勇氣更值得尊重!我相信,只要我們擁有勇氣和信念,就一定可以戰勝吳國!報仇雪恨!」
「報仇雪恨!報仇雪恨!」
一時間,群情激奮,士氣高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