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大婚之日
十天後,五月十五,又是一年荷燈佳節,今年荷燈節對於張循和霜荼來說與以往大不相同,因為這一天是他們二人成婚的大好日子。
雞鳴三聲,天邊泛起微光,晨霞透過窗子,灑下一抹粉色氤氳,朦朧了閨中紫紗帷幔。
妝台上,燭火輕搖曳,銅鏡里,佳人正梳妝。
對鏡梳妝,霜荼顯得有些緊張,她輕輕抿住胭紙,染紅雙唇,嘴角輕起,笑容如花般綻放,那容顏清澈嬌嫩,只在緋紅之間初現一點柔情,恰是世間最美的景緻。
太陽剛一出山,大將軍府門外就噼里啪啦響起鞭炮聲,紅衣鋪滿一地鮮艷,恰似一張紅毯,與張燈結綵的大將軍府相得益彰,呈現出喜慶歡悅的氣氛。
張循頭戴紫金榮冠,身穿翔龍紅錦,腳踏玄紋雲履,在眾人的簇擁下,他一躍跨上高頭大馬,帶領一隊親兵,拉運十六車彩禮,浩浩蕩蕩向郡尉府前去。
一路上,百姓夾道歡慶,恭賀大將軍喜迎佳人。
行至郡尉府前,娰蘇明、娰和予、季武等人已經在門外恭候,張循跳下馬,向娰蘇明深深行禮道:「小婿拜見岳父。」
娰蘇明急忙扶起張循,回禮道:「大將軍人中豪傑,能夠迎娶小女實在是娰某大幸。」
「岳父過獎!」
「請!」
「請!」
娰蘇明拉著張循,正要進入郡尉府,誰知就在這時,街角突然轉出一大隊禁衛軍,他們身著重鎧,手握刀兵,殺氣騰騰。
「娰蘇明何在?!」領兵大喝道。
張循見狀,手指領兵罵道:「大膽狂徒,竟敢在本將軍面前放肆!」
誰知那領兵毫不在乎,高舉詔書嚷道:「奉大王旨意,捉拿娰蘇明全家!若不束手就擒,格殺勿論!」
說完這話,領兵隨即拔出佩劍,其他禁衛軍也紛紛亮出刀兵,圍觀百姓見狀,紛紛驚慌失措,四下逃竄,一時間場面大亂失控。
張循拔出炎熾劍,帶領親兵擋在娰蘇明前面,季武也帶領郡尉府家兵站至身旁,雙方人馬持劍對峙,張循大聲呵斥道:「讓我看詔書!」
那領兵將詔書一展,正對張循等人。
張循定睛一看,發現這詔書確實不假,上面只說捉拿伍子胥及娰蘇明全家,罪名是謀反,其餘再無詳細內容。
張循問道:「詔書只說謀反,可有確鑿罪狀?」
領兵答道:「那我管不著,我只管奉旨拿人!還望大將軍不要袒護逆賊!」
「哼!今日是我與郡尉大人家小女成婚的日子,你若要捉拿郡尉大人全家,不知是否要把本將軍也一道捉拿回去!?」
「大將軍若已經與逆賊家女成婚,自然要一併捉拿!」
「你好大膽子!」
話言剛落,張循便猛然突進,瞬時劈掉領兵手中短劍,然後翻身勒住領兵咽喉,將炎熾劍架在他脖子上。
其他禁衛軍大驚失色,只得連忙將張循圍住。
領兵被張循掐住咽喉,臉色鐵青,艱難說道:「大將軍……還望您不要為難我等……大王並未說要拿下大將軍!」
「哼!今天有我在,你們休想!」
「我……死不足惜,大將軍……你這是在自尋死路!」
眼看事態無法平息,張循拖起領兵退回府內,並命令眾人退入郡尉府,緊鎖大門。
其餘禁衛軍在門外一邊吵嚷,一邊撞擊大門,眼看大門不停震顫,似乎隨時都有可能破損,季武趕忙動員家丁,搬來各種雜物將大門從內部死死堵上。
張循問了領兵幾句,發現領兵除了抓人,其餘事情一概不知情,張循也只得命人將領兵綁起來押了下去。耳聽外面越發騷亂,情急之下,張循對娰蘇明說道:「事發突然,原因尚不明朗,我們不可盲目行事!」
娰蘇明咒罵道:「夫差果然言而無信!」
「大王不是無信之人,既然說了不再追究,就不會翻臉不認賬,我看事情沒有那麼簡單,肯定另有隱情。」
「哼!我當時真應該起兵誅殺夫差!」
「無論如何,眼下第一要務是自保,留守此處無濟於事,我們必須趕快想辦法逃出去!之前沒有任何跡象,就說明事發突然,很可能城門守衛還未接到消息,此時出城,應該還來得及;此外,我會立即派人四處打探,查明事情起因,然後圖謀解決之策。」
和予十分認同張循的說法,點頭道:「好在爺爺奶奶去年就回到義陽村養老了,咱們幾個跑出去還方便一些。內院西牆邊上有一處偏門,可以通往後街,那裡比較冷清,從那裡走會安全很多。」
「好,叫上霜荼立即動身吧!」
和予一抬手,指著彼此身上的錦繡華服,苦笑道:「這身衣服太扎眼,必須換成市井裝扮才行。」
「好,各自帶上短刃,以便不時之需吧。」
張循、和予正欲動身,卻見娰蘇明無動於衷,和予不解,問道:「父親,為何還不動身?」
娰蘇明並未回答,只是對張循說道:「大將軍,請將你手中這些兄弟借給我,我必須帶人殺出去!」
「為何?!外面人多勢眾,殺出去無異於送死!」
「如果我就這麼逃出城去,伍相國該怎麼辦?我必須去救伍相國!」
和予一把拉住娰蘇明,「父親!且不說我們這點人根本殺不出去,就算殺出去又能怎樣,我們根本沒有能力救援伍相國!」
張循也說道:「沒錯!既然這裡來了這麼多人,伍相國那裡一定也少不了!眼下最好先逃出城去,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待我們弄清楚事情狀況,之後再作打算也不遲,我認為事情定會有轉機!」
娰蘇明狠狠咬牙,搖頭道:「不會有什麼轉機了!當初相國就不應該放棄舉事!可惡!我當初就應該堅持!」
門外吵嚷聲越來越大,大門搖搖欲墜,張循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沒時間勸娰蘇明了,張循拉住和予道:「和予,帶父親離開!我去找小霜!」
「好!」
說罷,和予強拽娰蘇明離開,張循則徑直奔向深閨。
霜荼聽到外面有一些嘈雜的聲音,起初她以為是來了客人,或是放了鞭炮,但越聽越覺得不對勁,她推開門,想要出去看個究竟,誰知剛打開房門,卻被慌忙趕來的張循撞了個滿懷。
二人腳步不穩,幾乎摔倒,慌亂之下,張循連忙將霜荼抱在懷裡,好在及時扶住門框,才穩住身子沒有摔倒。
雖然事態危機,但看著懷中身穿嫁衣的霜荼,張循還是忍不住讚歎霜荼的美麗。
「小霜,你真是太美了。」
霜荼害羞極了,她抓住張循,輕聲說道:「小循哥哥,你怎麼突然出現在這裡?」
張循簡述了當下的狀況,惋惜的說道:「哎,想不到會突然發生這種事情,對不起,害你跟我受苦了。」
霜荼緊緊抱住張循,貼在張循胸口,搖頭道:「小循哥哥,一切都會沒事的,只要跟哥哥在一起,我什麼都不怕。」
張循很是感動,急忙說道:「我們必須馬上出城,你快去換衣服。」
「嗯。」
霜荼摘下金飾,擦去容妝,雖然褪掉了雍容華貴,卻留下最純凈的美麗,她就像出水蓮花一般純凈無暇,令張循原本焦躁不安的內心一下子平靜了下來。
張循依靠門框,靜靜看著霜荼,他真希望這一切都不曾發生,他真希望當夜幕降臨的時候,能將霜荼擁入洞房,從此平淡共度一生。
「小循哥哥……」霜荼帶著一絲羞澀,輕聲說道。
張循這才明白過來,趕忙轉過身去,將房門帶上。
片刻之後,霜荼打開房門,此時霜荼已經換上尋常衣物,就如鄰家小妹一般。
「小循哥哥,我們走吧。」
「好!」
二人找到娰蘇明父子,張循也換了一身尋常衣物,就在四人準備離開時,突然聽到外面一聲巨響,府門被禁衛軍攻破了。季武帶人奮力廝殺,然而禁衛軍源源不斷,季武寡不敵眾,眼看就要招架不住了。
張循見狀,拔出炎熾劍,一躍上前,與季武共同禦敵。
季武連忙說道:「大將軍!你快帶著郡尉大人走啊!這裡我來抵擋!」
「我怎能把你們扔下!」
「大將軍!快走!再不走就真的拖不住了!」
禁衛軍越來越多,二人根本無力抵抗,張循無奈,只得對季武說道:「季將軍!拜託你了!」
季武一邊廝殺一邊大笑道:「哈哈!為了郡尉大人!我死而無憾!」
雖然不甘,但張循知道再不走只有死路一條。於是,張循狠心轉過身去,快步逃向偏門,當他最後回頭看的時候,季武已經被人斬去首級……
四人從郡尉府偏門逃了出去,果然來到一條人跡稀少的小街,張循問道:「這裡距離最近的城門有多遠?」
和予答道:「向西一里。」
「好,我們快走。」
來到小街盡頭,前方與城西一條主要街道交叉,街道上人流眾多,張循探頭張望,發現城中已經戒嚴,禁衛軍四處巡邏,事情的惡化程度已經遠遠超過了他的想象。
張循壓低聲音說道:「這樣出去可能會非常危險。」
和予也焦急萬分,「可是我們必須儘快逃出去,他們很快會找到這裡。」
「好吧!我們得冒險出去了!」張循仔細觀察禁衛軍走向,打算伺機混入人群。
就在這時,一隊車馬從後面走來。
「有人來了!」張循壓低聲音警示道。
四人連忙低下頭,假裝若無其事的漫步,當車馬經過交叉口將小街完全擋住時,一個馬夫突然奔至張循面前,一把拉住張循,低聲說道:「大將軍!快隨我來!」
張循驚訝不已,但定神一看,這才發現馬夫竟然是俞顯堯。
來不及解釋,俞顯堯立即安排四人混入車隊,隨後,一路有驚無險,輾轉幾次,將四人帶至一處安全院落。
四人驚魂未定,俞顯堯招呼四人坐下休息,而後惋惜的說道:「哎,想不到會發生這種事情,真是可惜了大將軍的好日子啊!」
張循輕嘆口氣,問道:「俞老怎麼知道我們在那裡?」
「原本,我正同公皙大人一道趕去大將軍府上道賀,可誰知,禁衛軍突然出動,全城戒嚴,鬧得滿城大亂,公皙大人一看這情況,就意識了到危險。他立即帶我趕往郡尉府,到了才發現,府門外已經被禁衛軍圍上了。公皙大人當即推定,大將軍一定會從後門逃脫,於是就令我在郡尉府後身的所有地方留下眼線,一旦看到大將軍,就立刻帶人前去營救。哎呀,還好這一路有驚無險。」
張循心有餘悸,感嘆道:「關鍵時候還是要靠公皙兄,對了,公皙兄現在哪裡?」
「大人第一時間前往太宰大人那裡打聽消息去了!」
「嗯,公皙兄這樣做是最有理智的,我當時亂了方寸了,就連現在也沒想清楚該如何是好。」
「哎,這也不能怪大將軍,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了,說起來也是奇怪,怎麼就突然下旨抓人了?一點跡象都沒有。」
「俞老可曾聽說事情原委?」
「沒有聽到一丁點消息,不知道郡尉大人犯了什麼事兒?」
娰蘇明冷笑道:「信了不該信的人,沒有做該做的事。」
俞顯堯被娰蘇明的神情嚇了一跳,也就不再追問。
眾人沉默片刻,和予說道:「我們得先出城才行。」
「對,對!公皙大人就是這麼說的。」俞顯堯連忙說道。
張循搖頭道:「可是眼下全城戒嚴,要想出去談何容易。」
「晚上,晚上出城會容易一點,而且,南城守備官是我的一個侄兒,他會幫忙。」
「嗯,那就拜託俞老了!」張循向俞顯堯行禮道。
「拜託了!」和予和霜荼也向俞顯堯行禮。
「這都是老朽應該做的!」俞顯堯連忙回禮道。
隨後,張循說道:「好吧,既然要到晚上才能有所動作,那麼現在我就進皇宮去探個究竟。」
「哎哎,不可啊!大將軍,公皙大人千叮嚀萬囑咐,最要緊的就是讓我看住您啊!」
「什麼意思?」
「公皙大人說了,大將軍既然幫助郡尉大人逃脫,就已經成了共犯,所以無論如何,千萬不能在這個時候露面,而且必須先出城避避風頭!」
張循冷靜一想,覺得公皙然叮囑的確實有道理,這個時候事態並不明朗,他作為娰蘇明的女婿,即便不出手相救,也很有可能被牽連,與其此時露面冒險,不如暫避鋒芒。
於是張循點頭道:「好,我先一同出城,待事態明朗之後再想辦法。」
「沒錯,沒錯!」俞顯堯突然又想到了什麼,便皺著眉頭說道:「只是到了晚上,出城也並不容易,這次大王懸賞頗豐,那些守衛各個都想藉機發財。所以啊,雖然我侄子會想辦法幫咱們,但他那些手下可都不是省油的燈,他們天天把守城門,你們幾個達官貴人,他們都認識!萬一將你們認了出來,可就危險了!」
張循點頭道:「要是有什麼辦法能掩人耳目就再好不過了。」
這時,霜荼突然說道:「小循哥哥,咱們買的柜子還沒有送來吧?」
張循一驚,睜大眼睛看著霜荼,問道:「你是說藏在柜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