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其罪難逃
很快,伯嚭帶著一隊衛兵闖進了黃蘊的宅院,沒等管家問清來意,這些人便強行搜查起來。
不一會兒,前來搜查的衛兵就有了重要發現,後院柴房裡高高堆起的柴火堆中竟然藏著一隻碩大的生鐵箱子,伯嚭命人抬出生鐵箱子,並將箱子上的鎖鏈撬開。
箱子打開的一瞬間,所有人都震驚了,裡面竟真的碼滿了閃閃發光的黃金,伯嚭取出一塊仔細端詳,這些金子全是越國官制的金元,總共有二百兩,看來黃蘊強搶禮品的事情千真萬確,而這些金子正是黃蘊沒有上繳國庫的那批。
伯嚭下令道:「將那管家帶來。」
不一會兒,衛兵便將管家扔在伯嚭面前,管家戰戰兢兢跪在地上,低著頭不敢看伯嚭。
「這箱子裡面是什麼,你知道么?」
「回稟大人,小人……小人不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箱子是什麼時候藏進去的么?」
「大人……箱子是我藏進去的……」
「你藏的?好大膽!」
「大人!小人冤枉啊,箱子是上午的時候我家黃大人命人送來的,來送箱子的人說讓我把箱子藏好,晚上大人要送出城去……」
「誰送的?!」
「小人不認識……」
「大膽!不認識你怎敢收?!」
「冤枉啊!大人,來送箱子的人是禁衛軍,我家大人執掌禁衛軍,時常會命手下辦些事情,所以我也沒想太多……」
「來送箱子的人還說什麼了?」
「沒……沒什麼了……」管家嚇得一身冷汗,仔細回憶著上午發生的事情,「哦!對了!我想起來了!那人還說……」
「還說什麼?!」
「他讓我轉告黃大人,另外一箱已經妥善出城,請黃大人放心。」
聽到這話,伯嚭氣不打一處出,所謂的「另外一箱」不正是越國原本要送給他的三百兩黃金么,他心裡暗罵,並下定決心,無論如何也要把自己那箱金子從黃蘊嘴裡搶回來。
「大人,小的冤枉啊!這些事情都是黃大人乾的啊!跟小的無關,小人什麼都不知道啊!」
伯嚭高聲下令道:「來人!將管家押入大牢,並將這箱黃金收押入庫!」
幾天後的一個晚上,伯嚭正戴著那枚青鑾玉簪,悶悶不樂的在後堂喝酒賞舞,這時,韓賬房踱著小碎步跑到伯嚭身邊,低聲耳語了幾句。聽完悄悄話,伯嚭原本陰鬱的臉頓時喜笑顏開,他揮手讓舞者散場,然後起身來到了宅院內閣。
此時,蕭攝已經在內閣花園裡等候了。
蕭攝見到伯嚭,立即行禮道:「拜見太宰大人。」
「請進,快請進,別在屋外面呆著呀,秋天容易著涼。」
「多謝大人。」蕭攝便跟隨伯嚭進入內閣。
坐定之後,伯嚭拍了拍几案,說道:「這個黃蘊,真是不知天高地厚,連進獻給大王的禮金也敢搶,簡直狗膽包天!現在證據確鑿,他卻還是嘴硬,死活不肯認罪。」
「太宰大人,黃蘊之所以搶奪禮金,除了私吞財物,無非就是想陷害在下罷了,若不是太宰大人從黃府搜出這二百兩黃金,在下可就真的沒法交差了。」
「欸,蕭使者,話不能這麼說,事情說到底是黃蘊的問題,他這麼做真是丟盡了我們吳國的臉面,將來我要是見了越王和范大人,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哎,臉都讓他給丟盡了。」
「對了,太宰大人,黃宅只搜出了二百兩黃金,不知……那剩下的三百兩可有下落?」
伯嚭擺了擺手,嘆氣道:「這個黃蘊啊,早就把那三百兩黃金運出城去了,現在還上哪找去啊?而且那三百兩是沒有記錄的,就算他將來認了罪,也不會招出那三百兩的下落。算了,算了,越王的心意我領了。」
蕭攝嘆了口氣,說道:「哎,說到底還是怪我押運不利。」
「不能怪你,他帶著禁衛軍去搶,你能有什麼辦法,罷了,罷了。」伯嚭無奈的擺手道。
蕭攝鄭重行禮道:「我家大王知曉此事後,火速命人又押來三百兩黃金送予大人,禮金今天下午已經送達,剛才來的時候,我已將黃金交予韓老,事情如此耽擱,還望大人不要責怪。」
伯嚭故作驚訝,慌忙擺手道:「欸,這是幹什麼呀,這也不是你們的錯,再說了,越王一番心意,我向來都是清楚的,也不用總是送這些呀。」
「還望大人笑納,日後還請大人向吳王多多美言,畢竟我家大王的心意只有您最明白,大王真心臣服,只求吳國庇護,可是總有些人惡意詆毀,意欲挑撥離間……」
「放心,你放心,回去幫我給越王和范大人帶聲好,我自然不會辜負他們的一番苦心。」
「多謝太宰大人,只是……哎,那三百兩黃金被黃蘊私吞,我實在心有不忍……」
「哼,黃蘊,我遲早要他好看!」
秋夜微寒,凄冷的圓月將蒼白的月光灑下大地。院子里,桃樹的枝葉在地上投影出斑駁的影子,除了公皙然的房間里點著一盞微弱的燭火,其他的房間都陷落在一片黑暗之中。
公皙然推開房門,緩步走進院子,他深吸了一口氣,晚風清冷,不禁打了個寒顫。他將一支竹簫貼在嘴唇,吹起一首凄婉哀傷的曲調,這首曲子的名字叫做《涿鹿》。
一曲吹罷,門外傳來敲門聲,公皙然打開院子大門,只見蕭攝正倚在門邊。
「快有二十年沒聽到這首曲子了。」蕭攝雙臂環抱,注視著公皙然說道。
「二十年前,你我還不曾相識呢。」公皙然笑了笑。
「是么?總感覺時間已經很久很久了。」
「是啊,很久了。」
「師兄一個人住么?」
「自那之後,小循吃住都在工坊,很少回來了。」
「哎。」蕭攝嘆了口氣,「師父曾說過,我們每個人都會面對孤獨,要學會享受它。」
公皙然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麼。
「師兄,我見過伯嚭了,事情已經辦妥,他現在非常確信黃蘊吞了他三百兩黃金。但實際上,黃蘊根本沒有窩藏他的金子,今天給他送去的禮金,還是我最初帶來打算送給他的,只不過晚送了幾天,又順便給黃蘊加了個罪名罷了。」
「嗯,如此一來,就徹底離間了黃蘊和伯嚭,但黃家畢竟根基深厚,這次恐怕無法徹底撼動。」
「那也算重傷了吧。」
「是的,以後黃蘊再也難以翻身了。」公皙然沉默片刻,說道:「只是……不知道此事我做得對還是不對……」
「黃蘊不是什麼好東西,師兄就當是剷除惡臣了。」
公皙然搖了搖頭,「並非如此,朝廷里的事情,牽一髮而動全身,除掉黃蘊絕非單單拔掉一根釘子那麼簡單,這可能對朝局的穩定產生整體的影響。」
「呵呵,這倒是我家大王希望看到的。」
「嗯。」
「師兄,有時候,我覺得你看事情看得太清楚了,這反而不好。」
公皙然笑了笑,看著蕭攝,問道:「怎麼?」
「就說這吳越之間吧,遲早會有一戰,可是我們師兄弟四人,兩個效忠吳,兩個效忠越,將來總難免在戰場想見。」
公皙然皺起眉,點了點頭。
「師兄想的清楚,自然心中痛苦,就比如這次吧。我們兩個收拾黃蘊,這是為了兄弟情義,但事後,師兄又擔心起吳家社稷。哎,如此兩難局面,師兄又該如何兼顧?最後只能是自尋苦惱罷了。」
公皙然苦笑一番,說道:「你說的沒錯,我確實是自尋苦惱,或許有的時候還是不要看得太清楚,所以你暫時不要把姬師弟的事情告訴小循。」
蕭攝搖了搖頭,「師兄,你有些小看張循師弟了,其實你不說,不代表他不知道,也不代表他不明白。我覺得張循師弟是大智若愚,別看他一幅天真爛漫的樣子,其實心中壓抑了許多痛苦,許多想法,許多思辨……師兄,你總是太想保護我們了。」
「也許吧……」
「哦,對了,師兄,你那箱越國官制的金元是哪裡來的?」
「說來話長了,我們三人剛下山的時候,路過義陽村,發現越國人盜採吳國金礦,繳獲了一箱金元,此時總算是派上了用場。」
「是跟李子達相關的那件事么?」
「是的。」
「哦,那件事情我有所耳聞。」
公皙然又有些擔心的問道:「篡改國書這件事不會對你有什麼影響吧?」
「能有什麼影響?還不都是范大人的授意,吳國朝廷越亂,我家大王不是越高興?」
「好吧,那你又是從哪裡弄來的假指紋?」
「隨便砍了兩個人的手指罷了,把手指用特殊的藥物處理一下,剝掉表皮,做成指套就行了。」蕭攝毫不在意的說道。
公皙然無奈的搖了搖頭,「雲輕,不要總是這樣草菅人命。」
「知道了,師兄,我只是砍了他們的手指,又沒殺了他們,何況這些越國人一個比一個狂熱。別說是手指了,就算是大王需要他們的腦袋,他們也會毫不猶豫自己割下來。」
「哎,越人如此精忠,恐怕吳國遲早被越國所滅。」
「師兄,我不勸你到越國去,但有一句話,請師兄一定要聽我的。」
「你說吧。」
「將來船沉之時,切不可隨之滅亡。」
公皙然沉默良久,並未回答什麼。
蕭攝嘆了口氣,「算了,到時候再說吧,世道如此,你我又能怎樣,只是不管將來如何,我都會像師兄保護我那樣,保護好師兄。」
公皙然微笑著摸了摸蕭攝的頭,並沒有說什麼。
「師兄,那我回去了。」
「保重。」
「師兄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