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陰兵再現
三月很快過去了,各項事宜均已經準備妥當,布下的網已經張開,只待陰兵們自投羅網了。
這天是四月初三,前兩天陰兵都沒有出現,那麼按照規律,陰兵必然會在今晚再次出現。
子時將至,三人抖擻精神,準備前往埋伏地點。
姬政率先踏出廂房,他抬頭望了一眼天空中黯淡的朔月,內心泛起波瀾,只是這一次他心中再沒有了任何恐懼,取而代之的,是無比的興奮。
娰先生早已在院中等待,他走到三人面前,率先行禮道:「三位先生,拜託了!」
「這次我們絕不會再失敗了!」姬政眼神里充滿了堅定。
娰先生很是擔心的說道:「雖然先生們準備充足,但不到萬不得已,盡量不要動武,一切以平安為重。」
「哼哼,那要看陰兵們識不識相了。」姬政輕蔑的笑道。
公皙然上前一步行禮道:「多謝娰先生,晚輩記住了。」
張循站在兩位師兄身後,顯得有些心神不寧,他伸著頭向裡屋張望,果然看到了躲在門框後面的霜荼,他揮手喊道:「小霜!小霜!」
霜荼猶豫了一下,然後跑了過來,她雙手攤出,呈出兩個香包來,一個紅色,綉著「吉」字;一個淺青色,綉著「安」字。
紫鳶步履蹣跚的跟了過來,對三人說道:「丫頭一個月來都在忙這個,我說要幫幫她,可她執意要自己做,雖然做的慢了些,但都是她的一份心意,還望先生們不要嫌棄呀。」
張循捏起兩個香包,一邊將紅色的扔給姬政,一邊說道:「『姬』與『吉』同音,而且又是紅色,自然是給小姬啦。哎,小霜怎麼知道我喜歡淺青色?嘿嘿,這個『安』,我就收下啦。」
說完,張循從身上摸索出一個更小的錦囊,將其塞進了霜荼送給他的香包里,接著說道:「臨下山時,師父給了我們每人一個錦囊,我正愁沒地方放呢,這下可好了。」
張循收著錦囊,突然想起什麼,問道:「哎?怎麼沒有小然哥的……」
姬政用手肘戳了張循一下,眼神示意他往另一邊看。只見霜荼走到公皙然面前,又從口袋裡小心翼翼的摸出一個香包,她低著頭,伸手把香包塞進公皙然手裡,「公皙哥哥沒有配飾……我……就做了這個給你……」
公皙然捏著香包,低頭看了一眼,發現這香包用蠶絲和銀線製成,銀白色,綉著一個「瑞」字,十分精緻漂亮,他蹲下來,撫摸著霜荼的頭,溫柔的說道:「霜荼,謝謝你。」
張循把香包塞進胸前衣物內,神情似乎有些失落。
「公皙師兄那個香包好像比咱倆的好欸?」姬政雙手抱於胸前,斜著身子打趣道。
「哼。」張循白了姬政一眼,「小霜送的我都喜歡。」
這時,姒先生走過來問張循道:「剛才你說顏兄給了你們每人一個錦囊?」
「是的,師父反覆叮囑我們,務必終日貼身,不到適時絕對不可以打開。」
「適時?那是什麼時候?」娰先生追問。
「師父說,我的錦囊須在將死之時,方可打開;小然哥的錦囊須在生死存亡之際,方可打開;小姬的錦囊須在心念俱死之後,方可打開。」
「哈哈哈。」娰先生聽罷,捋著鬍鬚哈哈大笑,「果然是顏靈御所為!顏靈御最高明的一點就在於識人心性,你們三人跟隨他多年,他對你們的了解想必也是入木三分。你們須謹遵他的教誨,務必按他所說的,不到適時,不可打開錦囊。」
「哎……適時,適時,我都要死了,再打開錦囊,能有什麼用啊……」張循嘟囔道。
「哈哈,這就是你們師父的高明之處啊,到時候你們自然就會明白了!」
隨後,三人走出大門,在門外向娰先生一家行禮告別。霜荼跟著出了門口,眼淚早已流滿了臉頰。姒先生將霜荼拉回來,抬頭看著張循他們漸行漸遠的身影,不舍的關上了大門。
霜荼蹲在地上忍不住的哭泣,娰先生坐到她旁邊,撫摸著她的頭,望著天空祈願。
「願上蒼保佑孩子們!」
時至子夜,朔月漸隱,只有銀河灑落些許微光,黑暗與寂靜在夜空下交融,凝固成無邊的陰影。
三人和村中的壯士們靜悄悄的等待著,即將到來的決戰令人感到一種莫名的興奮,以及恐懼。對於這些壯士而言,不恐懼是不可能的,如果不是發生這樣的事情,如果不是遇到他們三個,他們很可能一輩子都只是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永遠不會經歷這樣的遭遇,但即將發生的一切或許都是命運的安排,不管是對於普通人,還是對於心存天下的志士,命運,往往都是無法選擇的。
終於,陰兵出現在村子的北口,如同上次一樣,長角在井邊進行了斬蛇儀式,隨後帶領隊伍緩緩前行。
行至道路狹窄之處,整個隊伍竟戛然而止。
長角十分不解,回身去看究竟,這才發現地上到處是泥濘,車輪陷入泥中,無法行進。長角責令手下推車,可是車輛太重,根本動彈不得。
原來,這裡正是伏擊的地點,村民在道路上大量澆水,土路變成泥坑,恰好將隊伍限制在圈定的範圍中。
正在陰兵一籌莫展之時,天空中突然撒下一張巨大的黑網,將整個隊伍覆蓋了起來,緊接著,幾串鞭炮飛入隊伍中,霹靂巴拉的炸起來,一時間人亂馬驚。
這一亂不打緊,前跑的,后逃的,上竄的,下跳的,將這張巨網擰成一團亂麻,整支隊伍被結結實實的捆了起來。
長角也被死死捆住,他勉強抽出刀來,想要划斷網繩,卻發現這網結實無比,根本划不斷,長角急了,使出渾身蠻力,想要把網繩拽斷,卻根本徒勞無功。
四名壯士從道路兩旁現出身來,他們將巨網一收,就如同紮緊口袋一樣,將陰兵連人帶車一併捆住。
這張黑網可不一般,名為「八節網」,是張循跟師父學會的。網繩由魁麻樹皮製成,將春季的魁麻樹剝皮,小火輕微烤制,切割為半寸寬的長條,取三條反向搓擰成繩,然後浸泡在桐油中數日,泡成之後,不怕利器割砍。因為需要在夜間使用,所以又沁入黑油,染成黑色。最後按照「三經四斜」的方法,編織成網,而這網的奇特之處就在於,網內八個節點為一單元,四活四死,可以變形拉伸,被網之人越是掙扎,節點之間就收得越緊,使其更加難以脫身。
眾人點燃火把圍了上來,這時,大家終於看清了這些陰兵的真實面目,無非一些裝神弄鬼的普通人罷了。
姬政上前一步,看著長角笑道:「不知諸位是何方神聖?」
長角並未理睬,只是惡狠狠的瞪著姬政,姬政也不再多言,吩咐眾人將這隊人馬看好,待天亮再做處理。
壯士們歡呼著將三人托舉起來,村民紛紛點亮自家燈火,走上街頭慶祝。原本漆黑的夜晚,此時如同白晝,寂靜和恐懼在人們的歡聲笑語中煙消雲散,等不到天亮,慶功宴就在此時舉行,長老們舉起酒盅,壯士們斟滿陶碗,共同向這三位英雄敬酒。
然而就在這時,一顆紅色的火球突然從長角手中飛出,直衝雲霄,而後在空中砰然炸裂,人們慌忙抬起頭,卻只看到天空中灑下不祥的火花。
原本嬉鬧的人群,頓時鴉雀無聲。
「哈哈,你們這群將死之人為何不繼續歡笑了?」長角狂妄的大笑著,這笑聲如同死神的詛咒,響徹雲間。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姬政怒斥道。
「我們是什麼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都會死!」
這時,張循突然若無其事的說道:「不就是援兵么?呵呵,你還真以為有人能救得了你們。」
「哼,死到臨頭了還嘴硬。」
張循輕輕一笑:「你以為我會想不到援兵的事兒么?他們也在我的埋伏之中。哈哈。」
聽到這話,長角一愣,臉上露出不安的神情,只是他並不知道,表面上泰然自若的張循其實也正惶恐不安。
「我在你們來的路上埋伏了五十個弓箭手,就是用來收拾援兵的!呵呵,你這一顆信號彈,恐怕只能引他們前來送命了。」
張循話音剛落,長角臉上的不安頓時煙消雲散,他哈哈大笑道:「那咱們就走著瞧吧!哈哈!」
「原來如此!」張循豁然開朗,轉身對姬政說道:「進出村子只有兩條路,一南一北,既然不在來路,就必定在去路!我想援兵很快會在南邊出現,咱們必須立即布防!」
「你!你敢詐我!」長角歇斯底里的痛斥道。
張循向著長角一拱手,「哼哼,多謝!」
隨後,壯士們將被擒獲的陰兵一一捆綁封口,關押至一處穀倉中,壯士們在三人的指揮下迅速調整布防,其他村民也紛紛回家,緊閉大門。
整個村莊又恢復了一片黑暗與寂靜。
不到半個時辰,村南口果然出現了一隊近二十人的援兵,他們悄無聲息的潛入村中。
這些人身穿黑色夜行服,蒙著面,手裡拿著短刀、短劍,他們裝束如同刺客一般,看來來者不善。
帶頭的人手持雙刀,他將身子探出祠堂,見到並無人影,便將手一揮,招呼後面的人跟上。就在所有人都經過祠堂時,他們身後卻突然閃出一個人影,那人影直立在路中間,略帶笑意的問道:「諸位可是來此殺人?」
話音剛落,只見那手持雙刀之人竟驟然轉身,踏著牆壁向人影飛奔而來,緊接著一個猛禽飛撲,寒光未現,雙刀已收,而那人影也已身首異端。
可詭異的是那人影的軀體倒在地上,頭顱竟懸停在半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