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永遠不要忘記吾等為何而戰
十多年前，伯禮山為了利益選擇對自己的妻女下手。不僅嘗盡各種方法配合其他氏族暗殺蘇夜，甚至還一步步逼死了琴嵐。直到蘇夜從所羅門族聖地出來后，她展現出的驚人天賦被判定為血族再度崛起的希望，她曾經受到的所有傷害，種種罪責都被丟在了伯禮山身上。
對於伯禮山，所羅門氏族的情緒是複雜的。從氏族角度出發，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光復所羅門，但是從人性上看，他的作為很難讓人認可，長久以來他一直擔當著「值得欽佩的壞蛋」的角色。
這場大雨來的非常突兀，也勾起了許多人的回憶，就像是給疲於生存，疲於陰謀的人們一次休息的機會。所羅門氏族不再對伯禮山抱有任何看法，彷彿將他「遺忘」，就是最好的結果了。只不過這兩天大家最常探討的，是蘇夜那邊的情況……
蘇夜把自己關在房間兩天了。
期間白始終守在門外，拒絕了一切人員的覲見。她沒有試著去打擾蘇夜，她們多年來的主僕關係，默契程度已經不亞於初擁了，白很清楚蘇夜此時最需要的，是安靜。
最開始的時候，蘇夜很憤怒。
她明明將那些記憶都燒毀了，可為什麼還會夢見？這就像是你丟掉了最厭惡、最害怕的東西，但過了一段時間，連你自己都以為徹底遺忘了的時候，它又再次出現了。
原來你從未忘記過。
更加可惡的是，重新再去看待那些東西，你居然還產生了特殊的情緒。儘管蘇夜不願意承認，但她在那個夢境里，確實沒有產生絲毫的厭惡或是排斥。她看見了五歲前，伯禮山抱著她手把手教會她學用刀叉的畫面，當時頑皮的蘇夜好幾次用叉子「偷襲」父親，伯禮山痛的齜牙咧嘴，輕輕拍打她的腦袋，琴嵐則坐在邊上微笑看著這一幕……
蘇夜不想承認，可是看到這幕畫面時，她真真切切感受到一種溫馨的感覺，這是她很多年都沒有接觸過的情緒了，或者說一直以來都被她認定為是懦弱者的姿態。
那年她選擇了無窮黑暗，在她看來真正意義上的安穩必須奠定在絕對的力量面前。否則任何的一切都會變得脆弱不堪，這也是她這些年窮極一切手段變強的原因。
蘇夜坐靠在窗沿，極其罕見的抱住了白皙的膝蓋。
她不禁想，如果後來的事情沒有發生，或者說當時她們能坐下來好好談一談，或許一切就真的會有改變……
所羅門族還會繼續沒落下去，繼續遭人蠶食。
但至少她不會有那些不幸。
所羅門舊勢力的老傢伙們被處死後，蘇夜是這個世界上最痛恨伯禮山的，卻也是最熟悉伯禮山的，所以他的死訊傳來的第一時間，蘇夜就沉默了下來。
或許在那個男人看來，自己的死會讓蘇夜感到解脫，同時也能傳達他這些年的懺悔。
所以他自殺了。
蘇夜將這些思緒全都壓制下來，眼下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她起身披起那件風衣，緩緩走出了房門。
「殿下，您出來了。」白輕聲開口，卻見蘇夜默然無語的向外走去。
不知為何，白心底忽然冒出了不好的預感，她連忙跟了上去。
「殿下，您要去哪？」白驚疑問道。
蘇夜沒有回答，推開了內堡深處的一扇大門，旋即經過長廊來到了令一扇特殊大門前。
白的瞳孔一顫，驚呼道：「殿下……您要去聖地？！」
「嗯，不用跟著我。」蘇夜微微頷首，這扇大門的背後，赫然是令一扇雕琢怪異的門庭。
這條路，正是通往所羅門族的聖地，也是蘇夜當初新生的地方。
白大步攔在蘇夜面前，凝重道：「您應該知道，任何人都無法進入聖地兩次！」
蘇夜沉默片刻，繞開白走進了第二扇門庭。
「您不可能不知道，不能二次進入這條規矩雖然是塞冬頓始祖留下的，但聖地的秘密可以追溯到比舊時代更遠的年代！殿下！這樣做太危險了！」白焦急起來，再次攔在蘇夜身前。
血族作為最古老的族群，掌握的秘密自然也會更多。白說的沒有錯，卻並不完整，據蘇夜所知，所羅門族的聖地是當年阿卑始祖搬運來的。
是的，搬運。
即便在那個年代，阿卑始祖也稱得上是最優秀的一批人了，能夠讓他花費巨大力氣搬運回來的東西，顯然不會普通，而且那個東西只和所羅門血脈並存下來，這也是它一直存在於所羅門族的原因。
曾經有許多人妄圖鑽研聖地的秘密，但最終都失敗了——每個二次進入的人都沒能走出來。
蘇夜並不知道那件東西是什麼，但心底已經有了一些猜測。
在那個年代，大陸最追崇的，是不朽。
放到今天，可以稱之為死而復生，生而永恆。
蘇夜本想嚴厲一些，但眼神尚未冰冷，就見白的眼眶發紅了，不知為何，蘇夜的內心罕見的出現了些許不忍。
可能是這場雨真的太溫柔了吧。
「我很快就回來。」蘇夜摸了摸白的腦袋。
白一下子愣住了。
她看著蘇夜舒展開的眉眼，一時間不知所措起來。多年來，這是她第一次見到蘇夜露出真摯的笑容，就像庭院里那株斯曼花一樣，純白而艷麗，不失溫度。
也像世界上最美麗的畫卷。
白看著一步步走遠，漸漸沒入最後一扇門庭的蘇夜，最終還是沒有再追上去。
……
在神聖帝都的邊緣地帶，是一座小型的莊園。
像這種規模的莊園並不廉價，光是共享花園的租費就高達每月20金幣，然而放在整個神聖帝都，卻已經是最便宜的中游住所了，可以說住在這裡的通常是一些殘疾的探險者，借著年輕時打拚下來的財產度過餘生……只不過，這已經是愛德華所剩全部的財產了。
這幾年，他帶著夏格和塔莉娜走遍了整個神聖帝國，看過了無數靚麗的風景，也是時候該停下來了。
「怎麼樣？」鬍子拉碴的愛德華蹲在門口，吸食著帝都特產的雪茄。
「她最多還能撐三天。」夏格靠在牆角，嘆息道：「如果當時你的那筆錢省下來，說不定還能多撐一段日子。」
「很有道理，但是這樣她也會失去這段愉快的時光。」愛德華摸了摸胡茬，轉移話題道：「對了，準備好搬家吧。我們已經連醫療費都支付不起了，我打算用房子作抵押。」
夏格沉默了許久，緩緩摘下眼罩，將那顆高等魔法眼球摳了下來：「用這個吧，還值點錢。」
像這種魔法器官在帝都的價格極其昂貴，更別說這是以七種魔法元素混搭而成的高等產物，一般人就是有錢都買不到，夏格手裡的這顆，還是當初雅斯蒂亞花費巨大力氣託人製造的。
這趟帝都旅行，他們其實沒有來錯。在這裡，他們見到了康復塔莉娜的希望，是的，尋常的治療手段沒有用，那麼不尋常的呢？就他們現在知道的，帝都里至少有七名傳奇治療法師能夠幫到塔莉娜。
但可惜的是，既然是傳奇法師，那麼請用他們的價格也將會是傳奇。
傳奇，在任何地方都是必須尊重的。即便是雅斯蒂亞親自出面，也沒能請動他們當中的任何一位，或者說他們確實看過了塔莉娜的病情，只不過在看過之後，他們的價格就飆升了幾十倍，幾乎都堪比菲利蒲大帝頭上的虛空王冠了。
這個價格別說是愛德華，就連雅斯蒂亞都承受不起。
「對了，昨天晚上我做了個很奇怪的夢。」愛德華微笑說道，在緩解氣氛這方面，他是一把好手。
夏格眉毛微挑：「哦？我也做了個夢，也很奇怪。」
愛德華有些驚訝，將雪茄「呲」的滅在了雨水潭裡，道：「說來聽聽。」
「你先說。」
「好。」愛德華點點頭，「我夢見了自己小時候，準確的說是從小到大發生過的許多事情，那些不知不覺被我忘記了的……哦，我還夢到了……」
不等愛德華說到重點，莊園前的小路就響起了一陣馬蹄聲。
只見一輛馬車緩緩駛來，停在了愛德華他們面前，車門裡走出了一名白袍老者，他手裡拄著紫金手杖，眉宇間透出著倨傲的氣質，尤其是他的胸口，赫然正別著一枚傳奇標誌的徽章！
「山大師！」愛德華和夏格相視一眼，各自看出對方的震驚。
「您怎麼來了？」
沒錯，眼前的這位山大師，正是神聖帝都著名的七大治療傳奇之一，精通的是聖光魔法。為了塔莉娜的病情，愛德華和夏格沒少跟他打交道，結果卻是這位傳奇法師閉門不見，甚至還聯合另一位「海大師」封殺了他們的求醫渠道。
「這就是你們和傳奇說話的態度嗎？」
山大師摸著山羊鬍，瞪眼道：「有傷者的地方就有醫師。難道你們還想質疑我的醫德？」
「這……」愛德華和夏格頓時愣住了，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誰能想到這個前不久還摳門的要死的老頭，現在居然主動送上門來？
「山大師，我們可沒錢支付給你。」愛德華吸了口氣說道。
「蠢貨！」山大師氣呼呼喝道：「本大師是這麼看重錢財的人嗎！你們這是誹謗！是歧視！算了，先帶我看看病人！」
愛德華和夏格再次愣住了。
這時，小路上又出現了一輛馬車，也停在了面前。
侍衛打開車門，一名身穿湛藍色長袍的老者走了下來，赫然也別著一枚精緻的傳奇徽章！
「我的上帝，老摳門你怎麼在這？趕緊走趕緊走，這裡的人支付不起你的醫療費用！」藍袍老者狐疑的看著山大師，嫌棄的擺起了手。
山大師吹鬍子瞪眼道：「你這是對一名傳奇的侮辱！誹謗！看來我們山與海之間的對決是時候有個了斷了！」
是的，第二個走下馬車的正是海大師。這兩位傳奇法師在魔法方面的成就頗高，但是不是登峰造藝倒也存在異議，但若是在摳門這件事情上，卻是整個帝都人盡皆知的。
此時此刻，只見兩個老傢伙撩起袖子大有干架的架勢！
也就在這個同時，一個溫和的聲音傳了出來。
只見一名中年男子微笑道：「您好，可以帶我去看看病人嗎？昨天我看到了你們的信件，嗯，是去年發來的。我已經把那個自作主張的管家辭退了。」
山海兩位傳奇法師循聲望去，隨即就愣住了。這個中年男子他們並不陌生，正是近幾年治療系魔法的頂尖天才！帝都七大治療法師之一！
愛德華和夏格這時候已經驚訝的說不出話來了。
短短半天時間就見到了三位傳奇，更驚人的是，他們居然還願意免費出手治療！
就像那名中年男子後來說道：「比起我願意治療傷患，我更願意善待這個世界。」
這個轉變來的太突然了，
就像這場大雨。
接著，街角處馬蹄聲傳來，又有馬車靠近了……
……
一切都是要守護的。
不去做些什麼，你珍視的終將離去。
力量的強弱天賦的好壞你無法決定，
但還能善良。
……
極致的光圈震蕩在整片黑暗國度。
就和阿古阿難消失的那一瞬間相同，當光芒劇烈到極致的那一剎那，深處的蓋倫就不見了。
但宮殿的光芒未曾散去，因為此時此刻，一道道身影站在這裡，塔頂上、殿壁上、台階上、半空中……這些身影散發著熾熱而滾燙的光芒，怒視著黑色骷髏，鋪天蓋地的黑霧騎兵。
嘉文四世的手在顫抖。
降臨的那一刻，他剛好看見了蓋倫的最後一道背影。
他的眼淚流了下來，但表情卻自始至終保持著肅穆，這一刻，任何情緒都影響不了他了，眼淚的滑落是因為悲傷，但是站在這裡，再強烈的悲傷都已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贏。
嘉文四世大戟斜指，流著眼淚怒目咆哮起來，黃金甲胄綻放出耀眼的光彩，只見水晶宮殿與黑霧騎兵中間，轟然出現了一座巨型的火山，熔漿滾滾暴濺，宛若流星！
呼！
一道黑影呼嘯而起，只見渾身包裹著忍者繃帶的劫，已經伸出了鋒銳的臂爪！
火山如同分割開了戰場。
另一頭，黑色骷髏和鋪天蓋地的騎兵壓進！遮天蔽日！
在劫的身旁，
一名名超級戰士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