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為什麼要大度？
死去的菜鳥叫做高飛，一個家境普通卻十分刻苦的孩子，曾經多次在跑步訓練中，成為第一個喝到清水的人。
此刻，他的雙手無力下垂，眼帘自然睜開，露出灰色的空洞，失去神采。
蓋倫的手從他的鼻息間移開，然後看向了鹿。
「他的心臟碎了，救不回來了……」鹿搖了搖頭，臉色有些難看。
蓋倫又向提菲特看了過去。
只見提菲特注視著死去的菜鳥，神情露出了罕見的凝重。
「夢魘的寄生周期不可能這麼短，而且在發作前，應該還會有一系列的超常反應出現，寄生者不應該死的這麼安靜。」犬沉吟片刻分析道。
「是的，按照相關記載，最輕也會出現嘔吐現象。」鹿點點頭，說道：「夢魘狀態的終點是將寄生者心膽崩壞，更準確說，是由寄生者最先承認自己的死亡，然後才是身體的同步。」
「除非是這頭夢魘發狂，不惜靈魂毀滅，提前結束了周期……」犬緩緩開口，隨即自行搖頭。
是的，夢魘能夠犧牲生命去製造夢境，就說明這個過程對它們而言，有著難以抵擋的誘惑力，這種條件下，夢魘又怎麼會主動結束周期？更何況代價還是靈魂毀滅！
「你有想法？」鹿認真問道。在他們三人里，犬的智商是最毋庸置疑的，眼下他主動開口，就說明他已經有了什麼猜測。
「還有一種可能。除非，他們遇到的不是夢魘。」犬眯著眼睛說道。
鹿不禁露出了詫異的神色，儘管這些孩子遭遇的狀況，與被夢魘寄生十分吻合，但不可否置，其中也充滿了各種不尋常的疑點，若是從「夢魘」這個範疇跳出來，是不是就能找到新的方向？
可是，又有什麼生物具備與夢魘相似的能力？
「不，就是夢魘。」這時，沉默已久的提菲特終於開口了。
鹿和犬怔了怔，投去疑惑的目光。
提菲特的眼底露出嚴峻，看著蓋倫說道：「更準確的說，是被人豢養的夢魘。」
「豢養？」蓋倫問道。
提菲特點了點頭，說：「這批夢魘聽命於人，至於什麼時候發作，什麼時候結束周期，當然也就由它們的主人來決定。」
蓋倫臉色一沉。
他早就該想到的……這次夢魘事件絕不是恰巧，這從一個地方就能看出來，那就是被夢魘寄生的對象，通通都是蓋倫的學生！
換句話來說，有人在以此逼迫蓋倫！
就像是拿刀子抵在菜鳥們的脖頸處，以此作為籌碼來威脅蓋倫！
蓋倫回頭看去，只見托利克司三人正擠在屋檐下避雨。
不是他們……他們將菜鳥們作為武器用來攻擊圖圖魯鎮長，但真正的幕後黑手，應該不是他們。
蓋倫沉默了片刻，旋即立刻轉身，朝街道的另一頭走去。
「放棄吧，就算你找到火系魔法師也沒用了。」提菲特的聲音傳來。
「既然這批夢魘有人操控，那麼他又怎麼會給你解決的機會？甚至說，他完全可以控制這些夢魘寧被燒死都不離開寄生體。」
蓋倫止住腳步，沉聲道：「那就一點辦法都沒有了？」
「有。」提菲特想了想說道，「就算這些夢魘是經過培育的，但也改變不了它們的本質，只要夢境被打破，夢魘就會自然消亡，周期也就不復存在了。」
「什麼意思？」蓋倫皺了皺眉。
提菲特指了指木台上的菜鳥們，字句清晰道：「只能靠他們自己走出來。」
「能不能給他們什麼幫助？」蓋倫深吸口氣，事情衍變到了這個地方，他當然知道再無其他的辦法，光著急是沒有用的，唯有用理智的目光去看待整個事件。
提菲特的目光在鹿和雅斯蒂亞之間徘徊了一會。
「有，但是很少，少到可以忽略不計。」
蓋倫眼底露出疑惑。
「比如，聖魔法中的神湖術能夠將他們聯繫到一起。」提菲特無奈地搖了搖頭，「但你必須知道，夢魘狀態的恐懼是來自內心的，就算被聯繫到一塊，對他們來說也只是多個伴而已。」
「有總比沒有要好。」蓋倫說道。
提菲特無所謂地笑了笑，接著將視線投到鹿的身上。
「需要時間。」鹿沉默片刻，說道：「大概要一個半小時。」
說完，鹿就坐到了木台的中央，取出六芒星徽章釋放起了魔法，而獅和犬則站在他的身後，雖然他們並不會治療系的神湖術，但因三人都是聖魔法師，所以能用特殊魔法搭建循環，相互輸送彌補消耗的魔力。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著，所有人都壓低了呼吸聲，生怕影響到台上三人的施法。
大約過了一個多小時，街道盡頭忽然跑來了大群人影。
「怎麼回事？」圖圖魯低聲詢問黑鄧肯。
「他們都是學員的家長，攔不住了……」黑鄧肯解釋道。
這群人里有男有女，大都是中年人，臉上帶著倉皇與緊張，好在黑鄧肯及時將他們攔下，並簡潔解釋了一遍，他們才沒有湧上木台，但是見到木台上菜鳥們的模樣，街道上響起了哭泣哽咽的聲音。
尤其是其中一對中年男女，男人還掛著鐵匠鋪的大肚兜，當他們見到被抬下來的高飛屍體時，幾乎快要昏厥過去。
他們是高飛的父母。
望著已經失去呼吸的兒子，兩人的神情從悲痛到絕望，再到空洞麻木，仿若一下子失去了人生的全部意義。
足足沉寂了幾分鐘，女人噗通跌倒在地，撕心裂肺的大哭起來。
男人則是努力硬撐著，嘴唇幾乎被咬出血來，可當他攥緊高飛冰涼的手掌時，淚水還是流了出來。
「逝者已去，振作一些！」一名侍衛走上前，將毯子披在被淋濕的二人身上，並輕聲勸慰道。
然而這對父母卻無動於衷，恍若完全聽不見般，女人抽泣得甚至喘不過氣來。
又一名侍衛看不下去了，上前柔聲說道：「相信他在天堂也不希望見到你們這樣，看開一些吧……生活總是要繼續的！」
越來越多的侍衛走來勸慰，然而結果卻是無濟於事，以至於最後一名侍衛找到蓋倫，希望他能以導師的身份，勸慰這對父母能走出悲傷。
蓋倫沉默片刻后，朝那裡走了過去。
他冷冷注視著侍衛們。
「為什麼要勸他們大度？」
「他們的痛苦你經歷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