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周家有客客相親
周府門前有一小廝打扮的青年,慵懶的依靠在大門上面,一臉的疲憊之色,不時打著哈欠。此刻看到有人走來,上前一步攔住幾人,問道:「來者何人?所為何事」?
老人眼神篤定看著大門,似乎是要透過大門縫隙看清楚門內情況,聞言視線不移,開口說道:「來者青天人,所為人間事」。
小廝模樣的青年神色一變,極為恭敬的把大門打開,彎身作禮請南明四人進府。
南明和晴天互相看了一眼,輕笑著搖了搖頭,還對暗號,該不會是進入江湖幫派了吧。
進入周府,眼前景象突然一變,裡面雖說仍然稱不上金碧輝煌,富貴逼人,但也是格局高雅,景色秀麗。
兩邊一排排的廂房白牆黑瓦,朱閣紗窗,整列有序。院子兩旁小徑彎彎曲曲,沿著池塘蔓延開來。池中錦鯉游來游去,好不歡快。
這真是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這當真是在外面看到的那個周府嗎?是那個打開大門時大門還叫得咯吱咯吱想要倒塌一般的周府吧。
果然是敗絮其外,金玉其中。這周府的主人,會玩。
四人沿著一條水上小徑走入正廳之中,早有下人將茶奉上。南明端起來細細品了一口,果然是清香滿口,和那小店裡面喝的是不一樣。
「哎呀,原來是柳老哥光臨寒舍,當真是讓寒舍蓬蓽生輝呀」。一道略顯爽朗的聲音傳來,人影還沒有出現。
聽到寒舍這個字眼,南明嘴角忍不住扯了扯,看看四周擺放著的尊尊古玩,以他的眼力都能看出這些東西的不凡,再加上在外面看到的破敗樣子與這裡面形成的出入,還真是好一個寒舍!
話音落下,一道身形出現在了眾人眼前。來者錦衣華服,笑容滿面,很是和藹可親。只是讓南明吃驚的是,這傢伙竟然是一身體巨大如移動山丘的胖子,還是很胖很胖的那種。
沒錯,要不是這個人在和老人說話,臉上的表情不停變化,雙手擺來擺去,南明幾乎以為這就是一個大球。
沒想到,真是沒想到讓守城秦兵聞之色變的周無病竟然是這麼一副尊容。南明心中微微失望,但馬上轉念想到,搞不好這傢伙也和這座宅子一樣不可貌相。對對對,一定是這樣。看似不正經的其實往往最正經得緊了。
「哎呀,柳老哥多年不見,怎麼要過來也不提前通告一聲,我好吩咐人手去接你們才是啊」。周無病一臉埋怨的說道,身上的肥肉不停的跟著身體擺動。
老人淡淡一笑,道:「此行匆忙,而且無暇分身。突然決定過來真是叨擾了」。
周無病擺擺手,這穿在身上的衣服袖子都快能裝進一個人了吧,南明心想。
「柳老哥這麼說就見外了,一家人怎麼能說兩家話。我雖然不是墨家的人,但受人恩果千里記。別的地方不敢說,但在青州這一畝三分地,我周無病還是有幾分能力的。若是柳老哥有什麼麻煩事,不用瞞著小弟,小弟一定儘力而為」。周無病一副包在我身上的樣子,說完還拍拍自己的胸脯,又是一陣波濤洶湧。
可是這本來應該十分美好的畫面,南明怎麼看著那麼彆扭呢。
老人壓低聲音,對著周無病輕輕耳語一番,後者聽著聽著面色漸趨凝重,目光不時看著南明三人,又不時點頭應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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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遠來客人,免不了一頓接風洗塵宴會,南明和晴天以前都是不喜歡這種場面,無非就是一大幫各有心思的人滿面笑容的客氣一番,暗地裡卻爭鋒相對。這一頓飯吃下來,比出一次任務還辛苦。
可是現在不同,看著大桌上的十幾道珍饈佳肴,即使是從小就過慣了錦衣玉食生活的晴天也是食指大動,暗咽口水,更別提南明和一木這兩個頭髮長見識斷,又沒過過什麼豪奢生活的可憐人了。
不得不說這周無病不止人長得討喜,整天笑得跟個彌勒佛一樣的,雖然現在的人還不知道彌勒佛什麼樣子。而且這招呼卻是周到,一盤菜吃完立馬撤下換上另外一盤樣式不同的美味。席間也只是閑聊一些家常,氛圍很是輕鬆愉快,更沒有拉著勸酒非喝不可這種行為發生。所以氣氛是想當輕鬆愉快。
一頓飯下來,南明不知道自己吃了多少碗,只知道自己到了最後是扶著門框回到周無病安排的房間的。
看著那從來沒有鼓過那麼高的肚子,南明幸福的苦笑道:「天天這樣下去,我就要變成第二個周無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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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昏暗,反而把燭光映襯得十分明亮。周府其實是很大的,不止有池塘,還有一片小湖。
湖水中央是個小亭,平日無事,周無病最喜歡來這裡,躺在搖椅上,吃著下面人從遠方帶回來的美酒佳肴,感概這才是自己辛苦幾十年才過上的美日子。
小亭本來四面通風,可是一到秋天因為氣溫過於冷冽,周無病特意命人把四周安上了屏風,這樣裡面一旦燒上一盆炭火,那是說不出的暖和。
從遠處晃去,小亭上屏風黑影隨著燭火晃動,如同鬼魅一般可怕。
「柳老哥,帝國雖然早就打算對諸子百家動手,但是也不過一直在暗中行動。這次竟然把軍隊都派出來,那無疑是要和墨家攤牌,墨家這次該如何應對」?
「還有小七先生一向處事低調,向來淡泊高遠,不與人爭,究竟是為何惹來殺生之禍?這天網輕易不動手,此時卻接連派出人馬,為的又是什麼?軍為軍,政為政。天網雖然不歸軍政,但是軍政都有它的影子,無利不起早,這利在軍還是在政「?
周無病親手給老人斟滿一杯酒水,甚至還親手端起酒杯送到老人身前,態度竟是十分恭敬。
要是讓青州眾人看到這一幕,還不得咬掉多少舌頭。堂堂的笑面活閻王周無病,凶名在外甚至能止小兒夜哭的煞神,竟然會對一個糟老頭子這麼尊重。
當然糟老頭子也不是真的糟老頭子,雖然來歷身份還不明確,但那一手釣盡秋水真不是唬人的招數,而是實打實的高手。
老人隨意接過身前酒杯,臉上並沒有太大表情,彷彿這就是一件自然得不能再自然的事情罷了。
酒是好酒,光看成色就知道,尤其是這香味,撲鼻而來,沒用泥土封住埋個七八年是絕對不會如此醇厚的。
老人一口飲盡杯中酒,不知為何,心裡覺得還是這葫蘆里的老黃酒好喝。可能是人老了,對於味道不是那麼追求,品得也不過是那些年放在裡面的感情吧。
老人臉色淡漠,開口輕聲說道:「秦兵雖然出動,但未必此刻就會挑起戰火,真正的戰鬥還在後面,沒有做好完全準備,嬴政不會輕易出手。但若要出手,必是雷霆一擊,墨家雖然弟子遍天下,又如何能比得過六國?六國都逃不了覆滅局面,何況一家「。
「難道墨家這次真的要亡?真的沒有絲毫辦法了嗎「?周無病哀聲問道。
老人笑了笑,無謂說道:「辦法?沒有。八百年周朝都尚且不能苟延殘喘,何況兩百年墨家。夠了夠了。只是這亡卻不一定亡,破而後立,只有看後來之人的造化如何了「。
周無病聞言眼神一亮,道:「難道還有一線生機「?
老人搖搖頭,道:「當年師父嘆了一聲大道不孤,然後消失不見。我至今也沒想明白是何道理,直到前幾天才有了些許猜測。這一線生機,抓住了就有,抓不住就真沒了「。
周無病也跟著搖了搖頭,直直嘆氣。
「天網「,老人繼續說道:」恐怕這次天網的真正目標,不是在我,而是在他人身上。至於軍政,秦國軍政何曾分離,利益都為一體「。
周無病猛地站起身子,把身前桌子撞得搖晃,酒水完全灑了出來,恍然道:「難道說?????「?
老人伸出一指輕輕按在桌子上面,淡笑說道:「早些年就跟你說過,遇事能靜則安,沉心靜氣四個字你算是白寫了十年了。夜去白臨,恐怕是了「。
周無病聽完老人這段話,苦笑一聲,想到自己微末之時遇到老人,受到點撥才僥倖明悟,這才有了今日一切,心中對老人自是充滿萬分感激。即便是老人讓他把那握慣了刀的手去握筆,寫了十年的沉心靜氣,他也不問緣由乖乖聽從。
只是老人最後的那四個字,讓他頹然坐下,滿臉苦意的說道:「夜去白臨?陰陽家隨便說了一句話,就讓六國生靈塗炭。如此事不虛,誰知道還要引起多少腥風血雨,這世道,又要亂了。不知道這一次又要出現多少亡魂多少英烈「。
老人再次喝了一杯酒,嘆道:「大道無情人有情,多人人傑歸陰冥。空灑人間一把淚,欲付心事誰人聽?大亂之後才有大治,還是在一旁細看誰笑誰哭吧「。
周無病無奈點頭,時勢造英雄,時勢起了英雄才能出,上一次是那個傢伙,這一次又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