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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黑豬酒館

  「世界之初本是一片混沌,有異火誕生於天地之間,異火焚燒混沌,熊熊不休,萬物皆毀,大地化為一片燼域,生機全無。萬年之後,大地裂變,高山隆起,層巒疊嶂,異火之源墜入深淵,消失於世。又過了數萬年,有浩瀚海水自西方湧來,浩浩湯湯,淹沒舊陸,終為群山所隔。


  又過了數千載,有猿人在荒野遊走,手持石矛,狩獵野獸。又有驚天獸吼自深山爆發,攜帶莽荒之氣,震動天地。又有生靈自北方冰山之巔誕生,他幻化人形,自稱魔神。自此大地之上誕生生靈無數,他們天賦不同,樣貌各異。他們先是基於生存,後來受雇於野心,他們開始劃分並侵略異類的土地,彼此之間戰爭不斷。他們以自己的血或他人的血來浸染大地,並樂此不疲,只是沒有人能夠記起,他們所生存的,所爭奪的,所染血的大地,原本是一片燼域。」


  維拉合上《銀翼通史》,他將目光投向圖書館外面的昏黃夕陽。已經是傍晚了,銀輝鎮上的人們忙完生計,各自回家享用晚餐。


  維拉靜靜地坐在圖書館的掉漆的長木凳上,像是在思考著什麼,他又翻開了《銀翼通史》,用纖長的手指翻過幾頁,他的目光在暗黃的書頁上駐足,接著,他拿起筆,在筆記本上寫下了幾個關鍵詞:「異火」,「燼域」。


  他將紙張從筆記本上撕了下來,放進大衣口袋裡帶走。他走出圖書館的時候,太陽正好落到西邊的荒山低谷。低垂的陽光將維拉的影子投向遠方,維拉的整個面龐隱沒在暗影里,顯得有些模糊。


  維拉背著陽光,沿著街道走。兩邊是很有南方格調的小樓,有濃郁的菜香從木窗里飄蕩出來,惹人嘴饞。維拉經過黑豬酒館,朝裡面望了望。


  黑豬酒館是銀輝鎮的象徵,有許多旅人慕名而來,只為一嘗荒山黑野豬的肥美豬肉。荒山黑野豬是群居於荒山的凶獸,它們群體行動,奔跑於亂石險地,捕獵山野。它們奔跑極快,撲擊時猶如一陣黑色的旋風掠過。


  人們猜測,黑野豬的肌肉極其發達,應當肥美而又富有韌性。於是就有獵人出獵黑野豬,但是黑野豬兇猛異常,力大無窮,所去獵人,大都被黑野豬的蠻力所驚退,有些逞強者還為此受了重傷,肋骨險先被黑野豬拱斷。但也有出色獵人,互相配合,一人持短匕吸引,一人拉滿銀色大弓,將黑野豬風箏致死。


  那兩人得到黑野豬后就地燒烤分食。金黃的油脂慢慢滴落,誘人的香味鑽進他們的每個毛孔。他們各自撕下一條黑野豬腿,放進嘴裡。頓時金黃的酥脆之感在口中噴薄,瀰漫唇齒。


  兩人吃完半隻黑野豬后精神煥發,先前狩獵的疲勞竟被一掃而空。兩人當時就決定將剩餘的半隻野豬帶回銀翼城堡進行拍賣。他們請膳食大師品鑒,並進行估價。


  大師品嘗后,直呼「山間絕味,不可多得。」而黑野豬的價格,也被標到了驚人的一百銀幣一斤。於是所有獵人對黑野豬表現出近乎狂熱的態度,他們準備充分,進山狩獵,但最終卻鎩羽而歸,到了後來,就連最早帶回黑野豬的那兩個出色獵人,也葬身山間。


  於是,黑野豬真正變成了絕味。直到後來出現了一個猛人,他一人拖回了四頭黑野豬,他用堅韌的牛皮繩穿過黑野豬的鼻子,將它們串在一起。


  他背負牛皮繩,將四頭黑野豬拖到了一家小酒館的門前,途中惹無數人圍觀。他放下牛皮繩,朝裡面大呼:「老爹,晚上加餐。」


  這家小酒館也就是現在的黑豬酒館,老闆姓邦,而將黑野豬拖回來的人是邦老闆的兒子,因為他長得硬邦邦,木訥訥,黑乎乎,所以取名叫邦木黑。邦老闆出來一看,下巴都快要驚掉了。


  「這可是荒山上的黑野豬?」邦老闆緊張地問道。


  「我是在荒山山谷中遇到的,應該是了。」


  邦老闆將邦木黑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番,眼中冒出精光。


  「小兔崽子,你可知道這荒山黑野豬就連專業的獵人都難以獵殺,你是怎麼殺死的?」


  「我到荒山執行軍團的任務,返回時,遇到這幾頭不開眼的野豬,竟然敢拱我屁股,」邦木黑氣呼呼地說著,並轉過身去,向邦老闆指了指自己破了一個大洞的褲子,「他大爺的,我當時那個氣啊,於是就一刀一個手刃了它們,拖回來吃了。」


  「手刃!」邦老闆驚呼了一聲,但是很快壓低了聲音,「可以啊,小兔崽子,老爹沒有白養你。你趕快回屋,我跟你商量件事情。」


  邦木黑有些擔憂,因為他看見邦老闆笑的像朵花兒。果然,邦老闆回屋后,對邦木黑講述了一大堆銀輝鎮的發展現狀,家裡的經濟情況,並輔以道德綁架。


  最後,邦木黑實在聽不下去了,他有氣無力地說:「老爹,你到底想幹嘛?「


  「其實吧,老爹一直有一個夢想……」


  「打住,你趕緊說吧。」邦木黑打斷了邦老闆的闡述,他快要瘋了。


  「你定期去狩獵黑野豬,我們擴張酒館。」邦老闆和藹可親地對邦木黑說。


  「你大爺的。」邦木黑心裡默默罵了句,然後整個龐大的身體,一下子癱軟在床上。


  維拉站在黑豬酒館的門口,看到酒館門庭若市,人聲鼎沸。他無意想起了邦木黑對他講述的這段心酸經歷。


  當時是在軍中,邦木黑對維拉抱怨道:「你看看那些世家子弟,都是些坑爹的玩意,怎麼到了我這,就成了坑兒子了。」


  維拉背對著邦木黑,說了句「能者多勞,」就徑直離開了。


  維拉透過酒館的木窗,像裡面張望了下,沒有看到邦木黑大塊頭的身影。維拉笑著搖了搖頭,心想:「應該又去找綉娘了吧。」


  維拉正準備離開,酒館之內突然爆發出一陣桌子被掀翻的聲音,其中還混雜著盆碗破碎之聲,接著是客人驚恐的叫聲。


  「她是影魔,快逃,快逃命啊。」有人大喊。


  蜂擁的人群從酒館大門裡擠出來,有的直接從窗戶里往外跳。他們十分驚慌,互相推搡,有一個瘦弱的小女孩被推倒在地,眼看一個面容失色的男人就要踩到小女孩的身上。維拉身形暴起,鑽入人群之中。他一手提起那個膽怯的男人,將其向遠處的水果攤遠遠一擲。「砰」的一聲,那個男人落到水果攤上,各種水果紛紛爆裂,五顏六色的果漿濺了他一身。


  那個男人閉著眼睛,「啊」的驚呼了一聲。但是過了一會兒,沒有事情發生,那個男人張開眼睛,環顧四周,已經安全了。他鬆了一口氣,但是馬上就暴怒了,吼道:「老子是黑火世家的少主,哪個畜生將本爺扔到這個臟地方,是誰?」


  沒有人回答他,慌亂的人群四散而逃。


  「是誰!」他又憤怒地嘶吼了一聲,與他原來的膽怯判若兩人。


  維拉抱起地上的小女孩,摸了摸她的頭,將她放到安全的地方。這時,酒館之內的動靜更大了,不停有器物破碎的聲音發出。空中有零落的筷子散落出來,維拉稍微側身,原地躍起,抬腳攔住了筷子的墜落,並再次將其擊飛到空中。維拉猛一掃腿,將筷子踢向那個黑火世家少主。


  那個男子正準備再次嘶吼,卻是空中傳來一陣聲響,緊接著,黑光一閃,一根筷子「唰」的一聲釘入水果攤的木板里,入木三分,距離男子的襠部一指之遙。


  男子的冷汗嗖的一下下來了,他全身發抖,下身竟然濕了一片,他被嚇尿了。


  維拉站在人群之中與之對視,然後搖了搖頭,像是對自己的精準度不大滿意。


  那個男人的嘴巴半張半合,然後猛地爆發出殺豬般的叫聲,掙扎著爬起來,迅速溜走了。


  維拉轉過身去,擠開人群,逆流而進,一下子消失在人群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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