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再看你一眼
那間被陽光灑滿的病房內，藍沫躺在靠窗的位置，臉上沒有丁點血色。她的眼神黯淡無光，盯著越來越近的毆灝擠出一個微笑。醫院的死寂氛圍再加上她極度虛弱的身體，使得她即便是想要開懷說笑都不能隨心。隻能嘴角微微上揚，朝著那個不敢盯視自己站在床邊幾步遠的毆灝示好。
“我現在這個樣子……很恐怖，是吧？”
毆灝怔在原地，頭埋得低低的，沒有回什麽。
“對不起……我……”
“你為什麽這麽傻？為什麽，即便是被傷的淋漓盡致，卻還是不肯選擇回到我身邊！”聽著藍沫的那聲幾乎沒有任何氣力可言的抱歉，毆灝再也抑製不住內心的痛喊，他恨自己，當初就不應該什麽都順著她，什麽到了生命最後一刻要和喜歡的人在一起啦，都是廢話，騙自己的！如果當初自己固執要留住她，或許，她現在也不至於會這樣；一定會比現在過得好，一定會能多撐一點時間，一定會慢慢好起來。即便就連自己最信任的歐家專屬醫生也說過藍沫的病情已經到了不治之症的地步了，但他心中還是抱著一絲絲僥幸的。可是，現在呢，什麽希望都沒了，見到藍沫的那一刹那的時候，就仿佛直接被宣判死刑了一樣。
他寧願這是一個夢，一個就像是被夢魘折磨的無法醒來的夢。
他站在藍沫床邊，哭的就像個孩子一樣。
門外一直望著的季暄妍也突然鼻子酸酸的，她明白那種感受，那種寧願自己去承受，卻又無能為力的感受。如果現在躺在病床上即將被生命神“宣判死期”的是毆灝，她想，那麽自己肯定也不想在苟活了。一個人喜歡另一個人，愛上另一個人，然後把心交給那個人，可最終那個人就這樣要死去，自己卻連一點挽回的餘力都沒有。那活著跟死了又有什麽區別！
心都沒了，還不如也跟著雙宿雙飛地死去！
“毆灝……毆灝，”藍沫抬起手不知道想要幹什麽，毆灝趕忙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手，冰涼的手，觸碰到的那一瞬間，就像是被電到一般，冷冷的，寒寒的，自己的神經也似乎被麻痹掉了。
他真心疼她，舍不得她！真的很舍不得！
“你不要哭，好嗎？我……已經……多活了這麽久了，很知足！而且……”她頓住，朝門口處望了望，沒有發現那個身影，又繼續道：“而且，死之前……他能夠一直在我身邊……陪著我，挺幸福的……”
“你就是這麽傻……”
“暄……妍……”
季暄妍在門口已然哭成淚人，聽著藍沫在呼著她的名字，她隻好抬手拭去臉上的淚水，鬱鬱地走了過去。見藍沫有意抬起另一隻手，她趕忙用手去握住。握住藍沫的那一瞬間，心底流出一股冷冰冰的東西。
她好心疼她，好想去用能想得到的辦法去將她暖熱。
為什麽會這麽涼？這房間內，明明就很暖的啊，明明就很暖啊，為什麽？她望著藍沫的神情，帶著憐惜。
而藍沫隻是蒼白無力地微微一笑，將她的手放在毆灝的手上，“毆灝……不要再犯傻了，明明就有一個人對你這麽好，要……好好對她……”
明明自己就是一個隻知道往前看得倔強人，卻在這個時候勸起了單戀著自己的人。
毆灝眼眸中閃過一絲憂慮，看了看季暄妍後將手抽回，“我隻能答應你，以後……會在她需要的時候，挺身去幫她！”
一旁的季暄妍沒想到藍沫居然在這個時候還想著自己，感動之餘又不免深深傷感。她不知道哪一天藍沫真的不存在了，毆灝會不會又回到從前那樣頹廢，萎靡不振的日子。如果真的是那樣，那到時候她又能找誰去將他拉出來。
她的手還是那麽冰涼。
他也隻是呆呆地望著她，滿臉憂傷。
“京軒……”
直到藍沫喊出這個名字，他們才發現原來這麽半天，京軒一直都靜靜地在門口貼牆站著，要不是那一點點露出來的襯衫袖邊，或許還不知道他還會在那裏站多久。這個時候，恐怕也隻有藍沫能原諒京軒了吧。她明白他一定每天都在深受著內心的譴責，也一定每天都在患得患失的惡夢中度過，還明白他現在心裏肯定比誰都不好受……
這些他從來沒有說的感受，她都一直理解的。
從簽訂那份契約到現在，自己從來沒有讓他接近過自己，現在想想看，也許是對的。等到自己離開了，他會找到一個能將自己從他腦海中抹去的人，然後幸福地生活。
“今天好累哦……”藍沫微微閉上眼睛。
毆灝雖然心中有再多的不舍，也隻能讓風來吹幹殘留臉頰上的淚痕，然後轉身向門口走去。
“你去陪著她吧，這樣她會心裏踏實點！”走到門口處，他撇下這句話，想著樓道盡頭的休息椅走去。
落寞的背影，沉重的步伐，他唯有將自己心中的傷痛化作角落的淚水。有時候想想，上天還真的是很殘忍，有時候給了你什麽，就要從身邊拿走另一樣東西作為換取；有的時候，什麽都還沒給你，就糊塗地將你最珍愛的東西取走，而且沒有任何商量餘地。
東京那邊，奢華高雅的觀景樓最頂端。
厲泰神情緊張地對著手機喊著：“是真的，是真的，哥，怎麽辦？這下，小沫沫真的是要離開我們了……”
他的聲音顫抖的厲害，隻能捂著嘴將心緒平靜下來，繼續對著手機那端的人說著：“你找到你想要找的人了，那……還會回去見她最後一麵嗎？說不定……說不定，我們都會遲的，連最後……”
連最後一麵都見不到。
他本來是要說這句話的，可是越來越顫抖的聲音在不停地提醒著他自己，不該說那麽不吉利的話。可是，能怎麽辦呢？心裏太過悲哀了，想想和藍沫認識也有起碼十年了，就這樣看著一個自己所熟悉的人突然有一天消失不見了。那種 感覺不就是在抹去自己最好最美的那段記憶嗎！
他越想越悲傷，“哥，你回去好不好，看看她，我和肖童，也定好了淩晨的機票，等到這邊的拍攝完成，我們，就立即往機場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