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各自的傷口
劇組的休息間，艾雲若小心翼翼地為京軒敷藥，望著他側臉的紫紅，她很是心疼，嘴上輕輕地呼著，手上的動作也很輕，生很怕一個不小心就弄疼京軒。可是一想到京軒受傷的原因時，她就免不了又一陣暗暗不平，“京軒哥哥！你幹嘛那麽傻！”
而他卻隻是空洞地望著前方，不言不語。
艾雲若為他一點一點擦著臉上的傷，心裏又氣又恨。
你的快樂、你的憤怒、連同你的悲傷都被藍沫帶走了嗎？她停下手中的動作，望著他一臉的憂傷和心疼。可是她的這些關懷，他卻沒有注意到。隻是微微閉著嘴唇，傷感地看著眼前空曠的虛幻世界。
京軒的心裏眼裏全是昨天晚上所經曆的那些畫麵：畫麵中有藍沫麵對毆灝時深情的眼神；有藍沫為毆灝焦急關切的淚水；還有自己被晾在一邊時的孤獨……想著這些畫麵，他心裏的孤寂更加增強。漸漸地，他的眼神逐漸變得不再那麽和善，冰冷中透著憎恨。
“你怎麽還在這？”
就在這時，一陣渾厚的聲音閃在兩人的耳畔。原來是安導偶然經過休息室，剛好看到艾雲若在，就直接走進來了。
本來是要叫艾雲若回片場開拍的，結果，走進門後的他卻發現京軒也在椅子上坐著，臉上的表情漸漸顯現出發自內心的擔心。沒等艾雲若說話，他就直接走到了京軒的身旁，粗糙的手掌伏在他的肩膀，“京軒，現在跟你公司的經紀人先回去吧！他就在門口！”
京軒依舊失魂落魄地低著頭，嘴唇也稍稍發白：“沒事！導演！我還能堅持！再說了……等下還有我的幾場戲……”
“戲是重要……但是你知道嗎？剛才在你昏倒在地的時候，劇組的一個臨時醫生為你看過了……”“你現在在發燒，三十九度……你知道嗎？”導演緊鎖著額頭，一臉擔憂地望著他。
“導演！你不要擔心，即便是燒出問題，也是我自己的責任，跟任何人都沒關係，我的公司也不會告你的！”說完話的京軒像是拋去所有牽掛似的又靠回在椅子上，微微閉上了眼睛。
“京軒！我隻是作為導演關心你！要是你自己都不在意自己，那還會有誰在意你？”眼前的劇中男主角居然這樣不愛惜自己的身體，這讓安導心中的怒火一下子就躥了上來。可是，眼前京軒的那種倔強性格哪是隨隨便便就能被人說動的，眼看著自己的苦口婆心漸漸破滅，安導也隻能緊蹙著雙眉看著他，無奈地搖了搖頭。不得已中，隻能無力轉向了艾雲若：“接下來是你的戲份！”
一句叮嚀後再也不想多說，凝神站住等著艾雲若接下來的話語。
艾雲若看著安導陰沉著臉，表情中又稍帶著無奈。她知道安導隻是擔心京軒，毫無惡意。所以在這個節骨眼，她也不想再給他心上添堵，看著安導乖乖回了一句：“嗯！好的！導演！”然後又很擔心地望了一眼靠在座椅上死氣沉沉的京軒，“至於京軒哥哥……就先讓他在這裏休息會兒吧！”
回過神後的她不舍地跟在安導身後，走著想著。結果越想越頭疼，越想越苦悶。頭疼的是不知道該怎麽去勸說沉悶至極的京軒忘記藍沫，忘記心痛，乖乖去醫院醫治；苦悶的是沒辦法讓京軒離開有著藍沫的世界。
藍沫！為什麽全世界的人都是因為你，才活的這麽痛不欲生。現在的艾雲若連殺掉藍沫的心都有了，而且恨不得她就像現實生活中的泡沫一樣就那樣悄無聲息地隨著空氣的腐蝕蒸發掉，然後消失得無影無蹤。
而此時另一邊的小公寓裏，藍沫也正在小心地為毆灝拆下胳膊上的一小塊紗布，慢慢塗撒上藥沫。她輕輕地幫他吹著傷口，抬起頭看了毆灝一眼，“疼嗎？”
“不疼！”
毆灝看著她的臉，滿心的欣慰和幸福，嘴角也掛著掩飾不了的快樂。他傻傻地盯著藍沫笑著，“隻要你在我身邊，我就不疼了！”
這麽一句耍嘴皮的話，要是在以前藍沫早就一個寒光放過去了。可是現在她卻隻是俏皮地白了歐灝一眼，然後就低下頭去繼續為他在傷口處貼著紗布，低著頭的她微微抿著嘴笑了，“都摔成這樣了，還嘴貧！”
忽然，她怔住，嘴角剛剛浮起的笑也慢慢消失了。
眼前歐灝的傷口，讓她不知不覺的想起了京軒。
昨天晚上，他的背影那麽憂傷、那麽絕望……而且，曾經也是為了我才摔倒在地，後背被擦出血。我怎麽能那麽殘忍地對待他？不知道現在，有沒有人幫他擦藥呢？沉浸在愧疚中的藍沫愣神停住手上未完成的動作，眼睛呆呆地望著地板。
“沫兒……沫兒……”
藍沫突然的停止不動讓毆灝又一陣擔心，看著她手中撫著那塊紗布久久不動，他也隻能擔心地在她眼前晃著手，“你在想什麽？”
“噢……沒……沒什麽！”藍沫這才尷尬地回過神，看著他的眼睛，繼續手上的動作，“……我來給你把紗布換上！”
三兩下的功夫，歐灝傷口的紗布也弄好了。就在她要說什麽的時候，桌上的手機卻忽然響了。屏幕的亮光一直亮著，藍沫扭頭一瞅，卻是一個陌生的號碼。她現在不想去接陌生人的電話，於是，便沒有去理會。可是，手機屏卻在暗黑後又一次亮起，手機鈴聲也漸漸響起。
會是誰？
帶著心中的疑問，藍沫看了眼身旁的歐灝，然後拿起手機就按下了接聽鍵。
“藍沫！你現在不管有沒有時間，請你到劇組來一趟！地址已經發信息給你了！自己看！”
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口吻中帶著不屑和輕蔑。
這麽沒禮貌的口氣，藍沫一聽大概就知道是誰了。感覺對方又好笑又可氣，“艾雲若！我為什麽要聽你的？”
“我打電話可不是要跟你吵架的，要不是時間緊迫，我又沒辦法，否則，我才懶得跟你廢話呢！”藍沫的挑釁仿佛引起電話那頭艾雲若的暗火迭起，於是就開始了喋喋不休，“以前居然還傻啦吧唧的想要跟你做朋友，怎麽這麽傻……”
藍沫聽著她滔滔不絕的埋怨，又看了看身旁的歐灝。此時他的臉上隻是平靜地望著這邊講點話的藍沫，那種神情就像是在靜靜地等著她一樣。於是，藍沫也表示出一臉的不耐煩，把手機放在眼前，“你要是沒事，我掛啦！”
“藍沫，你以為我想跟你說話啊，哼……京軒哥哥發高燒了，你過不過來！”結果她電話還沒掛斷，電話那端就傳來了一聲悶吼。
“他發高燒……不關我的事！”
“你怎麽可以這麽狠心？你按著自己的心口想想看，他發燒真的與你沒關係嗎？那我問你，是誰讓他在寒風中足足等了兩個多小時的？又是誰讓他心冷到差點死掉的？你怎麽這麽冷漠？難道你的血，真的是冷的嗎？難道你的心是石頭做的嗎？”電話那頭的聲音接近崩潰，一直不停地數落著藍沫的不是。稍稍過了幾秒鍾後，語氣又開始趨向緩和，接近哽咽的聲音，“他現在發著高燒，三十九度，你想讓他死掉嗎？京軒哥哥是個傻瓜，不管自己死活了，現在還在拍戲……而且……等一下要拍的戲是他的最後一場戲，也是一場很危險的車禍戲！替身也不用，他真的是什麽都不顧了，什麽也不想要了，包括自己的命！”
我真的想讓他死嗎？
……不想！我不想！我想讓他好好活著！耳邊傳來的這些話就像是一根根冰柱一樣插在了藍沫的心口，疼痛中又讓人很心涼。也猛然將她口中準備好即將拒絕的話生硬地壓回了喉嚨。然後，她就隻能呆在那裏靜靜地聽著。
藍沫心中暗暗苦澀，扭頭望了一眼歐灝。可是歐灝的表情卻在告訴她，他不允許她離開，也不希望她離開，更不願她這個時候離開。這讓藍沫更加猶豫不決，微微顫著嘴唇卻就是說不出話來。此時此刻，她隻知道：她不要他死，不要他離開自己的空氣！
“我以為……你會在意他！看來是我錯了……”就在她心亂的時候，電話那端的聲音漸漸變弱，再接著就隻能聽到電話掛斷後嘟嘟的聲音了。
那種電話掛斷的聲音就像是那根連接她與京軒之間的線被生硬斬斷了一樣。瞬間，藍沫整個人都開始變得緊張起來，不知道自己該去還是不該過去。她害怕一旦過去，之前斷掉的一切就又開始複蘇，可是不過去的話，他會好起來嗎？會嗎？京軒的一切過往畫麵又不時地閃現在她的腦海，她最怕的就是：他會死掉！無聲無息的就那樣死掉！
如果是那樣的結果，那她可就真的失去所有了！
她的眼神也閃爍不定！
而身旁那個一直看著她的人也開始驚慌起來。
她的臉上寫著即將確定好的答案，然後她站起身扭頭看著他，卻發現他也在看著自己。她的表情寫著懇切，而他的表情寫著乞求。
“不要走！”他等待著她的回答，期待地想要一個肯定的答案。可是又怕聽到另一個自己不想得到的那個肯定答案，無助帶著無奈，無奈帶著奢望。他看著她嘴角帶著笑，眼中卻是含著淚，聲音也開始變得顫抖：“求求你，不要走……好不好……”
“……對不起！”
許久，歐灝頭頂上空一個微弱的聲音飄起。然後，他抬頭凝視著她。
她的臉色稍稍發白，頭也微微低著。似乎不敢正視歐灝的眼睛，而剛才那句對不起也是自己硬著心說出口的。她覺得自己欠歐灝的實在是太多了，自從他和自己在一起後，變的就再不像以前那麽嘻嘻哈哈了。都怪自己不好，把他弄成現在這樣憂鬱。想著這些的她心裏更加感覺很對不起他，也沒臉去正視他的那種乞求眼神。
“我……馬上就回來……”久久望著那副麵孔後，她終於撇下了最後一句話，然後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那扇門。隻留下毆灝一個人呆坐在那裏，待到那個身影逐漸消失在眼前後，他苦笑著望向窗外，淚水也止不住的無奈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