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太平的夜深了,可是諸葛府邸中的燈卻遲遲沒有落下。
諸葛武的書房中還點著燭火。書房的房門敲了幾聲,諸葛武深沉的說了聲「進來。「
老管家的手裡端了杯熱茶,走到了案桌邊,換下了杯早已涼掉的醒酒濃茶。
「老爺,需不需要讓廚子給你做點吃食?「老管家問。。
「不用了。「諸葛武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略顯的疲勞,用著低沉的聲音說:「你也去休息吧,我一個人想點事情。「
「好的,老爺。「老管家點了點頭,手裡拿著早已冷掉的濃茶,正要退出房間,卻被諸葛武又喚住了。
「那個,女嬰怎麼樣了。「諸葛武將滿臉鬍渣的臉從燭光下抬了起來。昏黃的燭光投在了他的臉上,顯得更加的蒼老。
「她,長得很好,但是終歸跟普通人是不太相同的。「老管家欲言又止。
「哦,怎麼說。「諸葛武最近公務繁忙,這一年只看了幾次,後來就再沒有看過她。
「我每過幾天都會去那個小院一次,教教小姐認字,看看小姐有什麼需要,但是發現,小姐她,生長的速度著實很快,一年時間,似乎已經有了十一二歲的身子了。「老管家說出這個話的時候,神情是很猶豫的。看得出來,這個話他憋了很久,說話的時候,時不時抬眼看著諸葛武,生怕他不相信自己的話。
的確,這個事情,老管家不要說親眼見到的,就連聽都沒有聽過。若是自己的主子諸葛武不相信,也是正常的。
「這樣啊,我知道了。「諸葛武思考了下接著說:「那你把她打扮下,把她接出來吧。諸葛府的小姐也該讓大家看看了,更何況亓兒也問了,你知道該怎麼說吧,管家。「
「知道,,知道,我對外都說,表小姐失了雙親,加上身體不好,一直在諸葛府養著傷。「老管家點了點頭說。
「嗯,那就這樣說吧,辛苦你了,管家,你去休息吧。「諸葛武點了點頭。
「好的,老爺。「老管家點了點頭,退出了房門,將房門輕輕的掩了上去。
院外的蟲鳴聲都在漸濃的夜色中停止了叫喚。諸葛武站了起來,走到了其中一個書櫃面前,伸手旋開了其中一個花瓶的位置,花瓶後面的柜子瞬間打了開,露出了一個小的暗格,那個暗格裡面,只放了一張類似羊皮的皮布。
諸葛武看了很久,並沒有伸手去拿的意思,最後嘆了口氣,還是關上了暗格。那張看似有了年代的羊皮,仍舊一動一沒有動的放在了原位。
暗櫃又重新合了起來,就如同重來沒有人打開過一樣。
在如此深邃的夜中,同樣難以入眠的,估計不止諸葛武一個人,至少,祀天殿中,阿香也沒有睡去。
在她面前,正放著一盆清水。
阿香正發獃著看著前方,明明是平穩的水面,卻泛起了淡淡的波瀾,似乎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阿香無力的閉著眼睛,她為什麼,找不到自己妹妹的下落。
顏氏可通鬼神,而作為顏氏長女,具有了可以預知未來的能力。按理說,找人,並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也許是因為自己的身體吧,阿香自己想著。
如今的她,能夠感覺到自己的生命一點點的在流失。她早已承受不起那天命。
現在的自己,還真是苟延饞喘的活著啊,若是自己的娘親還在的話,會是如何說呢?阿香記得娘親說過這樣一句話,待到我自由之時。自由,多麼遙遠的奢望啊。
阿香搖了搖頭,她一點沒有想去睡的意思,因為她知道,她的時間不多了。太平的長明燈一滅,西玄那裡,也該有動作了。是什麼時候呢?明天?後天?還是今天晚上呢。
跟諸葛府不同,王府院內的燈幾乎都亮了,唯有大門口的燈籠在在寒風中堅持著。
兩邊的圍牆印著婆娑的月光的倒影,偶爾有樹晃動幾下,但是大多都是空蕩蕩,明晃晃的投在王府兩邊的圍牆上。
有一道奇異的影子正從圍牆的角落中快速地前行著,若不仔細注意,你根本不會發現,那道黑色的影子快速的融到了門口兩個鎮宅的神獸石頭雕像的倒影里。
從倒影中,突然鑽出了兩隻身上赤紅色的小蠍子,蠍子快速的在夜光中,向著正在王府門口站著的守衛那頭爬去。
你再仔細看,你會發現,那兩隻赤紅色蠍子的影子,竟然是黑乎乎的一大團,並不像是蠍子的影子。
「哎喲。「
「這麼倒霉,這裡竟然有蠍子。「
「我這裡也有。不過被我踩扁了。你被扎到了嗎?「
「當然沒有,你呢。「
「我當然也沒有,看這個顏色,被扎到估計也有半條命。「
「看了真恐怖,把他們提到旁邊的樹叢里吧。「
「好吧。省的我看的寒戰。「
入冬的寒風,又吹了起來,圍牆上的樹影,又動了動。
過了深夜,天總是亮的很快。大多的百姓都還在眷戀著美夢,卻不得不為了生計,開始了一天的工作。
這不,街上,就有個穿著新打布丁的小大夫,正背著藥箱四處走著。他一不喊,二不問,就這樣一條條街道的走著。他知道總會有人叫住他的,或者想方設法的引起他的注意。
他可以誰呢,西玄的徐玄,他的醫術怎麼說,也算是西玄前幾位了。若要說起找他的人的話,想必更是多了。
這不,前方的一個身影,就引起了徐玄的注意。
徐玄的視線瞬間被面前這個白衣少女的背影吸引了。這個熟悉的感覺,像極了顏香,那身材,那樣出塵的味道。那名少女似乎感覺到了徐玄的視線,只見她的身影微微的抖了抖,便抬腳向前走去。
徐玄自然抬步跟上,直到到了一家客棧門口,那名少女走上了客棧的房間,這個時候的徐玄有些猶豫,這個時候似乎有些蹊蹺,但是他卻不懼,也許是因為顏香吧。
徐玄想到這裡,便抬腳走上了客棧,他發現客棧一間的客房門是微微打開的,順著這個不大不小的縫隙,他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背影。他伸手推開了門。
「顏香,是你嗎?「徐玄開口。
白衣少女聽到了這個呼喚聲,瘦弱的肩膀再次抖動了下。徐玄因為這個動作,上前了幾步,剛想伸手,一陣風刮過了身邊,客房的門關了起來。
徐玄瞬間警惕了,立馬回頭看,待到轉回來的時候,她看見了那白衣少女慢慢地轉過了身子。
雖然她的眼睛覆著白紗,但是那輪廓,像極了顏香,那樣的氣質,那樣的味道,似乎都跟顏香一樣,但是認識顏香的人會發現,這個女子雖然像,但是不是。她美,卻跟顏香是一種不同的美,嘴巴像,但是形狀卻不同,鼻子一樣的小巧,但是高度卻不一樣,皮膚一樣白,但卻是一種蒼白。
是的面前的少女不是顏香。面前的少女轉過了身子,她慢慢的,慢慢的,解下了覆在眼睛上的白紗。再慢慢的抬起頭,那清冷的眼神對上了徐玄,一樣的清冷,但是這個少女的眼睛里,卻少了點,人氣,或者說是,生氣。
徐玄的眼睛慢慢地睜大,他有種不好的預感。一種奇異的麻醉感從他的腳底升了起來,他的大腿,他的身體,他的手指,再到脖子,如同有螞蟻一般細小的蟲子爬滿全身的感覺。
徐玄不動了,或者說,他動不了了。
也在這一瞬間,他知道了,這個少女的眼睛,不一般。
「你,是誰。「徐玄冷冷的問道,他的瞳孔里隱隱約約的散發著淡淡的紅色。
那個少女開口了,很輕,很冷:「我?我叫徐香,我是西玄徐家的人,我們血脈里留著一樣的血。我今天來就是要把你帶回去的,你不用掙扎,沒有人可以逃脫的了我的眼睛。「徐香並不著急重新綁上白紗,輕輕的一眼看去,客棧窗戶旁的植物便如同抽幹了渾身的生氣一板,迅速地枯萎了,徐香不忍的看著,但是卻又無能為力,只能淺淺的嘆了口氣。
「他們怎麼會派你過來?「
「不知道,他們說,他們需要你,也需要我。所以我就來了,從那個暗摸摸的密室里。「
「然後,他們帶出了你,因為,他們想殺了你?「
「殺?我從出生那刻,便知道了,我活著是因為徐家,總有一天,我會為了徐家,抑或是西玄而獻出自己的生命。「
「你是心甘情願的?「
「是。「
徐玄沒有回答,看了看面前的少女,少女接著開口道:「「我當然知道,他們留著我,是需要我的眼睛,還有我的身體。在我很小很小的時候,就聽大人們說過,我的眼睛是鬼的眼睛,不帶生氣,帶著死亡。我的身體,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容器,可以放任何的東西。如果有一天,你的身體壞掉了,便會將你這裡的東西,放在我這裡。「徐香伸出食指指了指徐玄的胸口,又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那你知道,若是真的這樣做,你的靈魂便會消失。「
「靈魂?唉,我都不知道我是誰,我活著意義是什麼,我徒留著所謂的靈魂有什麼用呢?「徐香突然看了看徐玄,說:「我從來都不愛跟別人溝通,唯獨對你講了這麼久的話。我想,應該是因為,我們是同樣的人吧。「
「同樣的人嗎?「徐玄愣了下,細細的回味了下這句話。也許不是吧,徐玄內心這樣想著。
徐玄海來不及說,就見到面前的女孩軟趴趴的暈倒在了來人的懷裡。
「我們又見面了,徐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