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阿香閉上了眼睛，她能感覺到帝上的視線，令她覺得奇怪的，倒是在她眼睛閉上之後，沒有聽到任何的聲音。


  耳邊除了帝上的呼吸聲，沒有任何的聲音，阿香覺得變扭，憑著自己的性子，怎麼有過這樣的處境，如此尷尬的境地。阿香甚至有了後悔，自己為何想出了這樣拙劣的辦法呢？


  不過既然人也躺了，咬著牙也不會再次起來的，免得更加的讓人看了笑話。阿香努力的，平穩的呼吸著，鼻尖傳來了淡淡的香氣，你細細一聞，便會覺得這個香味，似乎還有些濃烈。


  淡淡的熏香，在帝上的身上。那是一種很熟悉的味道，至少，她，已經聞了將近十八九年了。再多的一年，也許就是在娘親體內的那一年吧。


  龍涎香從海上獲取，阿香記得，在靠著海邊的某個村莊，就專門從事著從海上獲取龍涎香的原料，一種灰色的琥珀。燃燒之後總有種奇特的馨香。之前顏香總是抗拒著這種味道，許是這種香與顏氏府上用的馨香料不甚同處吧。如今聞著，卻不是那樣難聞。


  這幾天，阿香的身體並不穩定，腦袋裡想的事情也多了，平日根本沒有心情強迫自己閉上眼睛。因為她知道自己的時間越來越少，她害怕自己一閉上眼睛，時間便開始快速的流逝。唯有此時，淡淡的困意籠上了自己的神識，接著，阿香便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怎麼樣。「


  「已經不在了。「


  「果然。「


  「帝上，需要我去查嗎？「


  「不要緊，我想要的，已經拿到了，其他的，我都不在乎。退下吧，不要讓任何人知道。「


  「是。「


  龍賢看著身旁躺下的那名普通容貌的嚴阿香。她的呼吸早已平穩，她睡著了。龍賢覺得有些可笑，記得自己剛登上皇位之前，在宮裡大臣眼中，是個不近人情的閻王，納的不知道何家的一位妃子，新婚之夜，還沒有見到自己的面容，便嚇得暈了過去。龍賢便當然的拍了拍屁股走人。現在想想，那個妃子是生是死，什麼模樣？自己都記不得了。


  不同是，當時那個妃子是嚇得暈了過去，這個，卻是嚇得睡了過去。哼，看來這麼多年，自己的魄力不減當年啊。


  帝上站起了身子，拍了拍自己壓得褶皺的衣擺，留戀的看了看阿香額間的紅色硃砂，便毫不猶豫地走出了祀天殿。


  靴子和地板上石沙摩擦，發出的格機格機的聲音，在寧靜的午後，顯得尤為的輕鬆。


  「帝上。「


  「讓輦車先回去吧，我想走走。「


  「是，帝上。「


  「我記得，以前祀天殿不遠處，倒是有個種著竹子的清凈之處，往哪裡走來著？「


  「這裡，帝上。「


  「有一年多沒來了吧，我都忘記了。「


  王府

  王閣老送走了王岑后，卻仍在書房等著，似乎，在等著下一個人的到來。


  「王閣老。「果然，不出一會兒，一個年輕男人走進了房間內，福了福身子。


  「朝今，你來啦，別什麼王閣老的叫，這裡沒有外人，就叫爺爺。「王閣老臉上露著微笑說。


  「是，太爺爺。「


  「怎麼樣，聽說，你最近剛回來，前川就來人了？「


  「太爺爺的消息還是一樣靈通呀。「朝今笑著坐在了椅子上，毫不客氣的將手邊的新茶一飲而盡。


  「哈哈哈，因為你可是我最中意的繼承人了，自然對你關注了。「王閣老撫著自己的發白的鬍鬚笑呵呵的說，一副慈祥的老人模樣。


  「是的，我見過前川的州鎮府司。我還知道，最近有人會在帝上面前提到前川的事情。「王朝今自信的說。


  「哦，看來，我不用去問了，你應該什麼都知道了。「


  「那是自然的，前川的鎮府是個好官，只是沒有想到他真的會告到了安陽。「


  「你一路跟著過來的？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他現在人應該在諸葛武的府邸吧。「


  「沒錯，我看著諸葛武的人把他從安陽城一路接進了諸葛武的府邸。「


  「官是好官，只不過，前川的鎮守，投錯了地方。「


  「哈哈哈，若是投到了太爺爺這裡，只怕太爺爺也不會見的吧。「


  「你這孩子，講話還是這樣直白。那你回了那前川州鎮府司什麼？「


  「還能回什麼？讓他低調點，別那麼貪心，多做點事情，民怨降低了，自然帝上也就不會追究了。那個人不是什麼當官的料，遲早得下來。太爺爺，我們要早點跟他們脫開關係。「


  「怎麼脫？世人都知道，前川的州鎮府司，是我們王氏提拔的，再怎麼脫，能脫的了關係嗎？「


  「那就是太爺爺的事情了，我可沒那麼多閑心。「


  「哈哈哈，你這個孩子。看來我的眼光沒有錯，把你調回安陽，果然是正確的。朝今，現在正是需要你的時候啊。「


  「我還以為，太爺爺你需要的是王岑呢。「


  「什麼王岑，輪著輩分，你還得叫他一聲叔叔呢。「


  「我還不是得叫王琅琊一聲叔叔？「王朝今一臉嘲諷的說。


  「王琅琊，哼，算了，不說這個外人了。你既然回來了，有空就去見見你的姑姑吧，她一個人在宮裡也算寂寞。「


  「姑姑？行，得了空就去。太爺爺，若沒有什麼事情，我就先下去休息了。「


  「去吧，去吧。「


  「哦，對了，撫州的鎮府讓我給您帶了封信，說是你交代的，我差點就給忘記了。「王朝今從胸前取了封信遞給了王閣老，福了福身子說：「太爺爺，我這次可真走了，告辭。「


  王朝今走出了王閣老的書房后，一直侯在門外的管家，也端了一杯新茶進來換了之前的舊茶。


  老管家看著王閣老一臉疲憊的樣子，輕聲說：「老爺，朝今回從南臨來了，您就可以不用這麼累了。「


  「是啊。「王閣老眼睛並沒有睜開，沒有任何反應的說。


  走到了王府的花園中，王朝今的腳步慢了下來。一陣清脆的聲音不知道從哪裡飄了下來。明明周圍並沒有人影。


  「你剛才把信給了你們家老爺子，你就沒有偷看那個信說的是什麼？「


  「你怎麼知道我沒有看？「


  「那你快告訴我，說的是什麼？「


  「幹嘛告訴你。「


  「你。「清脆的聲音一轉，略帶著諷刺說「哎喲，哎喲，我看你們家的老爺子也沒有特別喜歡你呀。「


  「哼，我早就跟你說過了吧，在這個家裡，根本沒有人值得你信任。「


  「包括你那個心心念念的王琅琊叔叔嗎？「


  「他？他就是個傻瓜。「


  「那你要去看看他嗎？我也好奇，他長什麼樣呢。「


  「有空吧。「


  「哼，小氣。不過，之前總聽說太平長明燈，今日一見，也就這樣嘛。「


  「哼，我也沒有覺得你們南臨有好到哪裡去。「


  「王，朝，今。「


  「我沒聽見，沒聽見。「


  王朝今的腳步又開始快了，你依舊沒有發現那陣清脆的女聲是從哪裡傳來，他越走越遠，他的影子在冬日的陽光之下，顯得，有些搖曳，不，停。


  祀天殿

  阿香的眼睛慢慢的睜了開，她的神智有些恍惚，這個身體似乎沒有之前用的順手。她也再不能護著太平王朝了。


  「巫使，你醒啦。「大花放大的臉盤一下子就佔據了阿香的全部視線。阿香好不容易回過的神，差一點又嚇得散了去。


  「是啊，巫使，你真是太厲害了。「小花也湊了過來。


  「怎麼了？帝上，有說什麼嗎？「阿香問道。


  「帝上說什麼？「大花小花互相對看了眼，似乎不太明白阿香說的是什麼。


  「你們之前不是說過有個娘娘在帝上面前暈倒的事情？「阿香好心的提醒道。


  「嗯，是呀。「


  「那個時候帝上說了什麼？「


  「帝上說，既然這麼害怕見到我，以後就不如不見。「大花回憶道。


  「這門婚事就此作罷。「小花接著說。


  「那剛才帝上說什麼了？「阿香心情略微有些激動的問。


  「有呀。「大花說。


  「帝上走之前，對著我們兩個說，好好照顧巫使大人，她必定是為太平操心過多，讓她好好睡一覺。下次再來。「小花接著說。


  於是阿香就愣住了，或者說，就呆了，無力的狡辯道：「帝上如何知道我是睡著的？不是暈倒的？「


  「御醫說的，說巫使大人是睡著了。「大花小花異口同聲的說。


  「好吧，你們退下吧。「阿香無力地低下了頭，嘆了口氣。


  看來，自己計劃已然失敗了。


  註：龍涎香（longxianxiang），在西方又稱為灰琥珀，是一種外貌銀灰或者黑色的固態蠟狀可燃物質，其具有獨特的甘甜土質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