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塗上消除疤痕的藥膏，合上了衣襟，阿香合上的門又咚咚的響了起來，門外傳來了胖大嫂的聲音。


  「阿香，阿香，你可以再幫我個忙嗎？「胖大嫂尷尬的說道。


  「怎麼了？「阿香打開了門輕輕的問道。


  「死老頭想喝點粥，你可以幫我去粥鋪那裡取點粥嗎？「胖大嫂搓著紅腫的雙手。


  「好。「阿香取了披風，把剛系好的髮絲打落了點在臉上隱隱的遮住臉上的疤痕便出去了。


  外面的世界像是裹了一層銀霜，阿香用力的吸了幾口氣，把手縮進了披風裡，露出小腦袋，嘀咕著：「今天天氣還算不錯呢。「


  「來取粥嗎？等一等，這鍋快要好了。「粥鋪的老闆從鍋爐旁探出頭，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臉大聲的跟阿香打著招呼。


  「嗯。「阿香撩起了披風的一角，坐在了沒有人的座位上。這間粥鋪位於貧民區，很簡陋，幾乎是用幾根木頭搭在一起的，老闆和老闆娘都是樸實的人，總是給足量，所以這間粥鋪幾乎都是附近貧民最常光顧的一家。但是今日卻顯得冷清，也許是因為還未到晚飯時間吧。


  老闆娘匆匆的在阿香面前擱下一碗熱水，笑著說：「怪冷的吧，喝口熱水吧。「說完便提著水壺向著隔壁角落的一張桌子走去。


  這個時候阿香才發現原來那桌也坐著人。阿香歪著小腦袋，看過去，那張桌子上坐著兩個人，應該說是男人，寬闊的背部很容易看的出來是很壯碩的男人，不過他們都裹著黑色的披風，其中一個一直低著頭，另外一個則用著大手緩慢的敲擊著桌子，一下，一下。阿香看著老闆娘一個人尷尬的笑著，然後匆匆的離開，阿香揣測，這兩個男人的性格一定不好。


  阿香撐著腦袋收回了自己的視線。


  「阿，姑娘。「一聲清脆的叫喊聲從顏香後面傳來，阿香順著聲音尋去，一個背著藥箱的素衣少年邊抖著身上的碎雪，邊大步走向顏香，徑直坐了下來，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對著裡頭大聲喊道：老闆來一碗白粥，一碟小菜。「


  「好嘞，等小會，白粥馬上好。「老闆熱情的招呼著。


  「怎麼樣，姑娘，你家人的病有沒有好點？「素衣男人回過頭，開朗燦爛的笑容就這樣對上了阿香的眼睛。他似乎沒有發現因為他帶著西玄的口音，讓隔壁一桌的兩個男人都開始注視著他。不過撫州本身就靠近西玄，有著西玄的口音，倒也不算什麼。


  「你怎麼知道我家裡有病人？「阿香揚了揚眉頭，略帶驚詫的問道。


  「哈哈，這個，因為我是醫師咯。哈哈哈。你不會相信了吧，其實是我在經過你屋子的時候聽見裡面有人的咳嗽聲。「素衣男人自顧的喝著老闆娘端上的熱水邊看著阿香變化的表情，因為阿香的有趣而開懷大笑道。阿香的臉蛋紅撲撲的，手上也粗糙，看得出，從小呆的地方並不富餘。


  「。。。。。。「阿香面色微醺，也許因為男子的大笑而略感尷尬。白嫩的小手捂著仍有餘溫的熱水，開口道：「公子，你不是這裡的人吧。「


  「是呀。「素衣男子擱下了藥箱說：「對呀，我是西玄來的。「


  「那為何撫州？「


  「我來尋個故人，正好我懂點醫術，平時攢點錢當路費。等下還要去城郊的徐員外那裡治病。應該可以賺一大筆錢「素衣公子悄悄地對著阿香說，似乎這個是個很了不起的事情。


  阿香斜著腦袋從垂下的髮絲中看著面前這個娃娃臉的男子。外面的陽光斜斜的射進來，照在男子的身上，讓阿香有種錯覺，覺得這個男人身上散發著淡淡的光芒，這種溫暖是自己所奢望的吧。


  「姑娘，姑娘。「一雙白皙修長在顏香面前晃了晃。「你還好吧，姑娘。哈哈哈。「


  「還好，還好。「阿香這次的臉真的紅了，但是，不是因為尷尬，而是因為自己竟然在一個陌生的男人面前發獃。而那個男人正有趣的看著自己，這樣的情景，讓阿香頓時想要找個地縫鑽進去。這個時候，從燒鍋爐的裡間傳來了老闆熱情的招呼聲。


  「嚴阿香，你的粥好啦，食盒擱在這裡。「


  「好好，我來了。「阿香紅著臉蛋，急忙從位置上站了起來，她已經不好意思在呆下去了。快步的向著食盒走去。


  她仍舊不好意思的低著頭，一點都沒有發現，粥鋪僅有的三個人，視線全部都已經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有驚訝，有震驚，更有思慮。也許是因為這個名字，也許是因為敏感。


  低著頭的男子抬起了頭，敲擊著桌子的男子停止了手上的動作，而那個娃娃臉的年輕男子，也停止了任何的活動，他的笑容就這樣僵硬在了臉上，很久很久，才慢慢的勾起了嘴角。


  嚴阿香，顏香，會是你嗎？

  阿香小心的提著食盒走在了雪地中，才離開粥鋪沒有多久，阿香剛要慶幸自己終於遠離了那讓自己無地自容的地方的時候，後面傳來的熟悉聲音令顏香腳底一顫。


  「姑娘。「


  「西玄，西玄的公子。「阿香甚至都不願意抬頭，更加不願意麵對那個燦爛得令冬雪融化的笑容。


  「我不叫西玄，我叫徐玄。「徐玄又撐起那燦爛的笑容。顏香從垂下來的髮絲中偷偷看了一眼笑容，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面前這個喚做徐玄的人笑起來總有點，特意。


  「徐玄公子。城郊並不是這個方向。「阿香指了指相反的方向說：「你應當往那個方向走。「


  「你家裡不是夜有個病人嗎？上次經過聽到他的咳嗽聲應該挺嚴重的，你知道的，救死扶傷是醫者的職責，所以我覺得我可以幫姑娘看看。「徐玄似乎急切的想讓阿香看見他真誠的笑容。


  「可是，我們沒剩幾個錢。「阿香邁出了腳步，開始向著家走去。


  「沒事，我不收錢，我看我跟姑娘總有著一些緣分，說不定我就能看好那個傷患的病呢？而且你該知道的，現在這個天氣，病來的急，若不早點醫治的話，說不定會更嚴重呢，你說呢姑娘。「徐玄再次彎低了身子，對著阿香笑，只可惜阿香仍舊低著腦袋。


  「嗯。「阿香只顧著低頭向前走去，徐玄確定阿香是沒有自己燦爛的笑容，露出了惋惜的神情，但在目光看向那個躲在披風下面的腦袋，眼神又有了特殊的變化。她真的是顏香？是他所認識的那個顏香？若是，為何她會變成這個樣子？為何不認得自己，為何。。。。。。也許是自己多心了，維銀的葯自己是知道的，救得了魂魄，救不了肉體。那麼顏香的靈魂究竟在哪裡？

  「徐玄先生，你不是要找故人嗎？「阿香的聲音喚回了徐玄的神識，他愣了一下，隨即看著前方笑答：「故人，是要尋的，而且我相信緣分，要遇見的時候總會遇見的，不是嗎？「


  「那，徐玄先生你的故人是何樣？說不定我見過？「阿香想了想，問到，不論如何她總是希望能幫他些什麼忙的。胖大嫂說過，自己是被她撿回來的，自己是誰？她早已不再惦記，但是心裡總是期望，世界上，是不是也有人，像徐玄先生尋找自己故人般，尋找自己呢。


  「她呢，應該個頭跟你差不多高，跟你差不多年歲，但是，她長得很美，她的眉間有著一點硃砂。「徐玄邊走邊微微揚起頭，回憶著：「她難過的時候總是一個人呆著，她最喜歡的是她的妹妹，她總是愛瞎操心，她很冷淡，但是卻是一個熱心的人。「


  「她一定，很好。「阿香微笑著說。


  「嗯，在我心中，她很好。「徐玄微笑著答道。


  「到了，先生，這裡便是。「阿香推開門，屋內溫暖的氣息立馬滲透了兩人冰涼的手腳。


  「是阿香回來了嗎？「屋內傳來胖大嫂疲憊的聲音。為了自己相公的病情，胖大嫂這幾日也沒有好好休息。


  「是的，我買回了白粥。「阿香端上了熱騰騰的白粥，擱在了房內的桌子上。說：「這個先生是個大夫。「


  「大夫。「胖大嫂憔悴的臉上掠過了一絲的驚喜，胖大嫂站起身，拉著徐玄急切地問道：「大夫快點幫我看看我家死老頭的病情怎麼樣了。「


  「這麼大嫂，不要急，容我慢慢看。「徐玄的臉上仍舊綻放著溫和的笑容，但是他的視線追尋著阿香走出了房間后，才緩緩的伸手搭上了床上病人枯黃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