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四章
「參見帝上。「嚴阿香沒有想到,這個時候帝上會來到祀天殿。這個時候,不光是祀天殿,就連別的宮殿,應該都沒有了多少人氣,延子公公一個個宮殿的跑過去,已經有不少的妃子和宮人離開了皇宮。
而王閣老也按照自己所說的諾言,並沒有殺害任何出宮的宮人,還有願意接受詔安的大臣們。
嚴阿香還坐著發著呆,她覺得自己的精神已經大不如前了,沒有想到,帝上卻走到了自己祀天殿內,沒有輦車,只有他一個人,還有延子公公。
延子公公停在了殿外,唯有帝上一人,慢悠悠的,一步步的朝著自己走了過來。
「帝上稍等片刻,臣立馬掌燈。「嚴阿香本想著,只有自己,便沒有亮燈。
「不用了,就這樣,挺好,你看不見寡人,寡人也看不見你。「龍賢緩緩的踏上了台階,嚴阿香微微的退後了一步,聽著聲音,帝上應該是朝著椅子走去的。
「你知道嗎?太平的祭祀,正好都是顏氏巫使的十八歲生辰,你說這是不是個巧合。「
「阿香不知。「嚴阿香沒有正面回答,現在的她可以說是連抬頭的勇氣都沒有。所有的一切,所有自己曾經認定的一切,現在全部都推翻了,難道真的是因為太平的劫數嗎?
「哼,寡人倒覺得不像,不過也罷了,歷來,顏氏都有個習俗,每個巫使十八歲生辰,都會卜卦問天,挑選男人,與其生下女兒。如今你不是顏香,自然就不需要這些習俗。但若是寡人的信息無誤。想必,如今的你,該是跟顏香一樣大了。「龍賢坐在了祀天殿中,似乎一點都沒有大軍壓境的緊迫感,更沒有太平殿中,群臣的焦急之情,他很是放鬆的,就著黑暗,微閉著眼睛,輕聲說。
「為什麼,我就不能是那個男人呢?顏香。「龍賢淡淡的吐了一句,在這句話中,憂傷,也是龍賢第一次在嚴阿香,不,是顏香面前,說我,而非寡人。
「帝上。阿香不知帝上所指什麼。「嚴阿香喚了一聲,大軍壓到了皇宮之外,這時候的宮人也散的差不多了,四處都是靜悄悄的。祀天殿內,也只剩下了嚴阿香和帝上兩個人。
「嚴阿香,如果,你是想多做解釋,說你不是顏香,那你可以省省力氣了。寡人知道,你就是顏香,顏香就是你。「龍賢依舊淡淡地說,聽著聲音,嘶啞無力,看來是操勞了許久。
「帝上,怕是誤會了,臣這副模樣,怎麼可能是顏巫使?「嚴阿香說。
「那天夜晚,難道還要寡人跟你重頭說一次不成?」龍賢緩緩的開口,他能夠聽見嚴阿香加重了呼吸的聲音。他記著說。
「寡人知道,你就是,只不過,你的靈魂是。東疆維銀想必你聽過,寡人,曾經對他有恩,救過他,他報恩,便是將你的肉身送給了寡人,顏香你還要欺騙寡人到何時?「龍賢說,他很仔細的傾聽著,想要從嚴阿香的氣息之中,判斷,她是否慌亂。只可惜,龍賢露出了微笑,是啊,他的顏香,從來就是不動聲色,不管任何事。有時候,龍賢都在想,顏香,就算是生孩子,估計也會是這般淡定的生完吧。
「帝上既然都知道了,為何。「嚴阿香,不,是顏香淡淡的說。「帝上,是從什麼知道知道,臣就是顏香?」
「從何時?哼,也許,從你一開始接近寡人開始吧。」龍賢回憶道:「你接近我,重新當上了太平的巫使。你的語氣,你的習慣,都是顏香的,沒有一個鄉村丫頭可以如此快的上手,顏香,除了你,除了你可以如此平靜的面對寡人,除了你有如此深邃的目光。」
「帝上既然已經知道,為何不拆穿臣?」顏香問道。
「不拆穿你?寡人知道,你會回來自然有你的理由,寡人為什麼還要拆穿你。寡人只是想知道,你究竟是為了什麼回來?天命?太平?還是,你自己?顏香,你好不容易,費盡心思逃離了這裡,寡人好不容易也默許你離開這裡,你為什麼還要回來?「
「為了天命,為了太平,也為了我自己,更是為了顏氏。「顏香淡淡的說。
龍賢仍不住笑了一下說:「寡人多麼希望,你是因為太平的劫數而回來的,這樣寡人還可以說服自己,你是因為寡人,才重新回到你所厭惡的地方。」
「太平的劫難,若是度過了,是天命,若是度不過,也是天命,臣,也沒有任何的辦法。」顏香無力的說。是啊,她是顏氏的後代,能夠看透鬼神,可以通達天意,卻唯獨沒有改變天命的能力。
「你知道?在寡人繼承大統之前,顏氏的上一任巫使找過寡人,她乞求寡人,救救你。「
「娘,親?「顏香顫抖了下,她預料不到,為什麼自己的你娘親要乞求龍賢什麼。
「是的,她求寡人,救救你,救救顏氏。她說,只有這個方法,才可以讓徐家再無紅鬼,西玄也再無能力侵犯太平。到那個時候,太平安穩,西玄也不會再擅自挑起戰爭,那個時候,她希望我能讓你走。
寡人問她,若是顏香她不願意走呢?
你知道你娘親說什麼嗎?「龍賢突然一伸手,一把將嚴阿香拽進了自己的懷抱,顏香也沒有反對,只是靜靜地躺在龍賢的懷裡。
這個肉體,是跟顏香同日出生的少女,甚至有可能是同時出生的,這個身體早已經冰冷,僵硬,身上散發著臭味。但是龍賢還是滿足的,至少他懷裡的人,是顏香。龍賢不顧著顏嚴阿香這個肉體上散發的臭味,靠在了嚴阿香的耳邊說:「她說,若是顏香自己不願意走,希望帝上能好好待她,也希望,這個世界上,再無祀天殿。所以,顏香,你註定是寡人的妻子。「
「不可能,顏氏的人,永遠不可能嫁予帝王,顏氏的丈夫,只能由天命決定,天命如何,也決不會是帝上你。「顏香身體未動,嘴上做著最後的掙扎。是的,按道理來說,是這樣的,可是偏偏,自己也看見了,那個舞蹈,那個祭祀的舞蹈下,是帝上來到了自己的身邊,說明上天指派的那個男人,便是他。
「若是呢?顏香,你何必自欺欺人,寡人知道,你看到的那個人,就是寡人。「龍賢緩緩地放開了自己的手。顏香站了起來,她沒有的那個,甚至沒有移開身子,她在思考。
龍賢緩緩地說說:「顏香,寡人不會逼你,寡人既然答應了你的娘親,就不會將你留在太平。現在,寡人給你選擇,要麼,嫁予寡人,寡人可以給你榮華富貴,也可以給你自由,寡人可以拋棄所有的一切,跟你走,帶你走。要麼,你就離開這裡,什麼都不要管,從今以後,你可以稱為顏香之外的任何人,從此,你天涯陌路,都跟太平再無關係,跟寡人,也再無關係。「
龍賢緩緩的站起來,對著顏香說:「明日大婚,我,等著你。不是作為一個帝王,而是一個男人,顏香。「龍賢側著身子,說完這話后,大步的踏出了祀天殿。
顏香無力地癱倒在了地面上,她知道龍賢說的都是對的,她也能聽見,來自天命的轟鳴之聲。
第一次,她不懂,為什麼,她看見的畫面,那站在龍賢身邊的皇后,會是自己的模樣,會是顏香!
難道,自己將會和龍賢,太平的帝上有子嗣?難道顏氏的命運從此改變?
「滴滴登登滴。「太平皇宮內傳來了歡樂的歌聲。在皇城之外眾兵圍困的王閣老,站在士兵中間,仰著頭,在皇宮之外的圍牆下,看著,想要仔細辨認,這個聲音究竟是不是從皇宮內傳來的,只可惜,高大的圍牆之上,能看到的,也只有圍牆上,仍在奮力抵抗的禁軍罷了。
只看了一會兒,王閣老側著頭,看著身旁的王岑說:「這聲音,是從皇宮內傳來的?「
王岑仔細聆聽了下,說:「應該是。
「荒唐。「王閣老不由得憤怒的斥責了一聲,「到了如此緊迫的時候,這個龍賢竟然還有心情奏樂。「王閣老此時的心情應該是難堪的,皇宮久攻不下,內心本來就有著不安,如今皇宮內竟然傳來了音樂。這下,不由得讓王閣老感覺更加不好了。龍賢竟能抵抗三日之久,明明之前自己調查過了,普通皇宮中的糧食都不夠三天,龍賢還沒有任何想要投降的意思呢!
若是龍賢遲遲不投降,難保哪邊的援軍不會前來救援,種種不確定的因素讓王閣老不得不有了動搖。
這太平皇宮究竟會不會被破,陰兵遲遲不敢動武,是受制於長明燈,那該死的顏氏,究竟還有沒有對皇宮做了什麼樣子的準備?看來,自己應該要逼一逼西玄的徐玄了。
這一切一切沒有底的戰爭,著實讓王閣老睡不好。
「王閣老,這個,好像不是普通的樂曲?「王岑突然開口。
「哦,那是什麼?「王閣老心中一驚,連忙問道。
「那好像是,迎親的樂曲。「王岑皺著眉頭,有些不太肯定。
「迎親?「王閣老更加莫名其妙了,王閣老仔細一聽,卻覺得有些相似。「這個時候,龍賢,要娶妻子?娶誰?「
「會不會,帝上,要廢后,重新。「王岑小心的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廢后,哼,難不成要娶香妃那個女人?「王閣老奮力的甩了下袖子。
「皇後娘娘會不會,有危險。「王岑問。
「應該還不會,龍賢不會傻到傷害皇后,最後囚禁起來。「王閣老思索了下,邁開步子,朝著前方不遠,徐玄的帳子走去。
王岑急忙跟了上去。
王閣老就在即將邁進帳子的時候,被兩名西玄的官兵擋住了,剛想開口,就聽帳子中傳來了徐玄的聲音:「讓他們進來。「
王閣老用力的瞪了攔住了自己的官兵一眼,仰首邁進了帳子內。
帳子內,除了徐玄,赫然還坐著西玄的幾名將軍,為了避嫌,西玄的三個長老都沒有過來。
「徐大將軍。「王閣老微微的抱了抱拳頭,並沒有行禮,按理說,王閣老還算是長輩,根本就不存在行禮這個事兒。
「王閣老,不知你今日有什麼事情?「徐玄慵懶的看了看王閣老,眼神里多少帶著不屑,更多的卻是像貓盯著手中老鼠的感覺。
王閣老皺了皺眉頭,努力的揮掉那種不適感,開口,不卑不亢地說:「徐大將軍,如今已然圍困了三日,不知道,徐大將軍有何打算?「
「打算?我還要問你呢,王閣老。「徐玄沒有禮貌地說:「不是你說,只要我們圍困皇宮,不打擾百姓,不出三日,皇宮必定投降,百姓也會對你們王氏登基擁戴萬分的嗎?「
「你。「王岑剛想斥責面前小輩的無禮,卻被王閣老給阻止住了。王閣老又抱一抱拳說:「老朽承認,是老朽的失誤,老朽也沒有想到,皇宮內的禁軍竟然能抵抗如此久,皇宮內的糧草儲備竟然如此多。不過,老朽相信,圍困在皇宮內的各方大臣必定已經開始有了投降之心,三日,禁軍必定也到了極限。不如,徐大將軍就此發兵,一舉攻下太平皇城?「
徐玄看了看外面的光線說:「且不說,太平有長明燈,雖說滅了一盞,但三盞對於陰兵多少也會行動緩慢,再者,如今是白日,陰兵的使用,很消耗力氣的。「
「這點徐大將軍不用擔憂,王氏手下,也有投靠王氏的軍隊,到時候裡應外合,必定沒有問題。「王閣老說。
「既然王閣老很肯定,已經部署周詳,不會出任何差錯的話,本將軍,還是可以一試。畢竟,本將軍也想早日結束,不如就夜晚,夜晚,共同攻城,到時候,一切就結束了。「
「太好了,夜晚,老朽就可以一睹陰兵的威力了。「王閣老笑著看了看身邊的王岑,又看了看徐玄。
徐玄則冷笑了一番,送走了兩人,他屏退了西玄的幾名將軍。他平生,最恨的就是人類的虛偽,誰都知道,他們互相打著什麼主意,卻如此這般假惺惺,想來實在可笑得很啊。
不過這樣也好,早點結束,早點離開。
徐玄的目光,不由得看向了帳內躺著一動不動的徐香。只有接近的人,才知道,這個女人並不是死人,至少她還有呼吸。
徐玄不愛徐香,他想要的,永遠,只有一個人,那就是顏香。他會不顧一切的奪走顏香的靈魂,如此就可以離開這裡,過上自己想要的日子。
徐玄的眼睛里紅光閃過,沒有人知道,他到底是徐玄,還是紅鬼,有的時候,他自己都不甚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