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小姐，沒有大礙，只是累了。「阿香的眼睛微微的睜開，所有的世界都是迷迷濛蒙，但是她彷彿看見了面前有一個男子，帶著半邊面具的溫和男子，他黑色的頭髮只用了一根紅繩微微的紮起。他在她的眼裡很模糊，但是卻顯得異常熟悉。是誰呢？她想不起來了。


  「王大人，這邊走吧。「那蓋著半邊面具的男子微微的笑著，他的髮絲裡面摻雜著白頭髮，只是被他小心的掩在了髮絲內罷了。


  「好。「那個男子依舊溫和的笑著，他半邊臉雖然被遮住，但是那袒露的半邊臉卻長的異常的出色，他深邃的眼睛低頭看了眼依舊躺在床上，用著最柔軟綢緞的蓋著的女子一眼，她長得真的很普通，普通得讓人再看一眼都無法認出。她臉側有一個疤痕，一個已經快要淡化的疤痕，還有那眉心間的那點紅色硃砂。被喚為王大人的男子，眼眸暗淡了下。撩起衣袍便向外走去。


  其實他都懂，也都明白。但是在朝廷中就是這樣，他記得他很早已經曾遠遠的見過顏氏女子一眼，那時，她的眼神里跟自己一樣，都有著淡淡的寂寞。


  他走出了華麗的宮殿，外面晴天朗日，陽光正好。曬的冷冷的冬日都有了些許的溫暖。外面的世界，多麼好呀。自己又能過多久這樣的生活呢？


  「王大人，許久未見。「


  「臣給劉公公問好。「王琅琊認得面前的這個公公，記得很久前在帝上的宴會見過一眼，那時，這個公公的官位並不太高，許是因為之前皇後身邊的公公因為冒犯的帝威，被賜死後提拔上來的。


  「王大人，皇後娘娘說許久未見族中表哥，想請過去敘舊。「劉公公恭敬的對著琅琊彎著身軀，雖說這位公子官位早已不在，但是他的氏族在朝廷中還是有著很大的實力。


  「好的，就煩請劉公公帶路吧。「王琅琊溫和地笑著，他總是微笑著

  「王大人，早就聽說你的醫術在王朝境內時數一數二的。不知今日為何進宮？「劉公公小心的跟在了王琅琊的身後，邊帶著路邊小心地問著。


  伸頭微微朝王琅琊的身後看了幾眼。朝著身後百步后的宮殿努了努頭，小聲的說：「聽說昨日帝上帶回了個姑娘，從撫州。「


  王琅琊微笑著微微垂著腦袋，他知道劉公公是想要取得皇后的信任，雖然外面皆傳皇后被冷落，但是王家的人一日不倒，皇后便不會沒落。是的，他早以忘記皇后是王家的人，雖然並不是這個族派。「哈哈，公公，是位女子，只不過是個長相普通的女子，聽說是救了帝上的命。所以。「


  「哦，這樣啊，辛苦了王大人，娘娘在宮內，勞煩大人自己走進去吧。小人只能送到這裡了。「


  「多謝劉公公。「


  「那，奴才先告退了。「


  「好，劉公公慢走。「王琅琊看著一路小跑的劉公公，嘆了口氣，為何自己的族人皆看不清，為何皇后皆看不清，他以為皇后是族中最聰慧的女子，但是卻也看不清自己的命途，也許這個太平王朝中，最能看清命盤的人，便只有她，可惜，她卻永遠都逃離不了皇室的羈絆。


  琅琊回首看了看宮中，他還記得，在幾年前的一次宴會中，那個清麗如同仙人般的女子獨自一人在廳外的亭廊中望著屋檐滴落的露珠發獃，她曾對自己說過，「露珠轉瞬即逝，為什麼那麼多人卻前仆後繼？「琅琊還記得當時答道：「為權，為己，也為命，顏香小姐，你又是為何？「「為了命，卻不是自己的。「思及此處，他便收回了目光，王氏一族，總有一天會步上顏氏的命運。不是嗎？


  他再嘆了口氣，他何嘗不知道，帝上帶回來這個少女的原因？不願錯失更不願意放過。自己又何嘗不是呢？至少之前的自己。他自然不知道面前的這個少女是不是顏香，自己連顏香的面容只怕都忘記了，但是我也只能幫你到這裡了，顏香小姐。


  想完，他便抬腳，向著那深宮走去。


  深宮，就如同一座牢籠般，如此美麗，卻又讓人逃脫不了，其實不只是深宮，王琅琊一直覺得，自己的這輩子也就如此了，逃脫不了王姓，逃脫不了皇城，甚至逃脫不了命運。


  「臣，王琅琊叩見皇後娘娘。「王琅琊踏進宮內，主位上垂下的大紅衣延就映入了他的眼內。他沒有抬頭，只是將神色掩在了那半個面具之下。


  「王家表哥不用多禮，我們都是自己人。「皇後娘娘清冷的道。


  王琅琊頷首，收起了禮節，坐在了皇後娘娘仕女取來的椅子。他攤開了白衣的下擺，眼睛卻斂在了地上。


  「王家表哥，為何不看著我。「皇后的聲音從高高的鳳位上傳來。她的聲音還是跟以前一樣，不同的是她的語氣卻是異常的疏遠，卻也異常的，莊重。也是，一直以來，皇后都是王氏的驕傲，也是最能夠成為皇后的人，但是卻沒有人承認，她能成為皇后，卻只是因為一個人。


  「臣乃戴罪之身，皇后能恩寵進殿，早已是逾矩了，怎麼能直視皇后呢。「王琅琊長袖一躬，沉穩冷靜的說道。


  皇后王氏看著殿下的那個清秀男人。這個人在王氏家族中早就小有名氣，在朝野中更是所有人矚目的一個侍臣。他的聰慧，他的機智，是同在王氏中的她早就知道的。他文采能夠獨步王朝，他的權策令四國文明的策史大家讚譽不斷。但是誰能想到，就是一個王氏都期待的他卻成了一個罪人或者說，廢人。


  「王氏表哥不必如此，我知道，你的罪是為王氏背負的，自然不會虧待你。「


  「謝皇後殿下。琅琊記著。「


  「我知道如此唐突的喚表哥前來不妥，但是我在這深宮中實在沒有多少人可以跟我說說體己的話。王氏一族在朝中當官，說要避避嫌疑，少進宮中。有時候就只有我一個人。「皇后輕輕的嘆息道。


  有那麼一瞬間，王琅琊是同情這個表妹的。她從小就長得明艷四方，從豆蔻就被許給了帝上，成為了皇后。但是在王朝的宮殿中，怎麼可能只允許她一個人擁有帝上呢？更何況，帝上的心理一直有著一個人。「皇后，有想過放下嗎？「王琅琊微微的嘆息著說。


  「放下什麼？「皇后的聲調瞬時拔高了許多。「王氏一族在我小的時候便把一族的興衰託付在了我的身上，我怎麼能隨意的放下呢。「


  「唉。「琅琊輕聲的嘆息著。


  「太平王朝建都百餘年，雖然在後面四十年才開始封號太平。但是在百餘年之前，太平還不是太平之時，王氏便有著極大的地位，王氏族女作為皇后也早有幾代先例，我怎麼能讓王氏在我的手裡敗落呢？表哥你說不是嗎？「皇后緊握著拳頭憤懣的說。


  「皇后心念王氏一族，實乃王氏一族的大幸啊。「王琅琊微微的點了點頭。但那半邊臉流露的卻是平靜，平靜的如一潭死水般。


  「罷了，今日偶然聽聞表哥進宮，故請來一見，是因為最近我身體偶爾體乏，想問表哥尋幾副葯。「


  「皇後娘娘，久居深宮會導致氣血不通，不如出宮走走。等下臣寫上一些安寧的藥方，可保娘娘身體安康。「


  「那就多謝表哥了。「


  「聽說，表哥今日進宮是因為帝上帶回來了一個民間女子。「皇后的聲音提高了不少。王琅琊自然聽出來了她的不悅。


  「是。「


  「不知道那名少女是有什麼氣虛之症嗎？「


  「的確是氣虛，之前長期飢餓導致身體如此，調理下便可好。「王琅琊如此回答。


  「這遭遇確實令人同情。既然是帝上帶回來的少女，表哥自然要好好對待。「


  「自然。「


  「好了，表哥，下去吧。「


  「臣告退。「王琅琊雙手用著飄長的袖子遮住了自己的臉龐，低著頭向後，慢慢的退出了宮殿，鳳鸞宮，一個註定寂寞的深宮啊。


  走出深宮，王琅琊緩緩的撫摸著面上冰涼的面具，多久了呢？這樣的日子。自己竟然過了二十多年了。王琅琊嘆了口氣，慢慢的朝著宮外走，不知為何，總覺得這樣的一刻自己才是完全放鬆，完全的自由。有時候想想，若有一天，自己能夠真正的放開，那該有多好啊。


  王琅琊提起步伐，微風偶爾吹起耳畔的髮絲，星星點點的有著白色的痕迹。


  那幽深而華麗的宮殿內，不小心熄滅的燭火再次被重現點亮。


  鳳位上的華貴女子啟齒：「小劉子。「


  「在。「


  「表哥走了嗎？「


  「走了，瞅著應該快到南大門了。「


  「方才，表哥說，帝上帶來的女子喚做什麼？「


  「王大人未說，但是去的時候聽著別院里的宮女說，好像喚做什麼嚴阿香。也許從淹城來的，小的在家鄉，就聽說過淹城附近的嚴氏人「


  「嚴阿香，嚴阿香，只怕嚴並非那個嚴。「


  「娘娘的意思是？不會吧，聽著王大人說，這個女子長相普通的很，應該不會是。「


  「擺駕吧，我要去趟鸞安殿。「


  「是，娘娘。「


  「顏香阿顏香，你連死後，都不讓我安生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