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幻夢（1）
李瑤華施法取出了自己的赤金劍，劍身金光熠熠，與她身上散發的金光十分和諧地融合。
“你既然曾經是昆侖山弟子，那你做這些事到底是為了什麽？”李瑤華沉聲質問道，“你真的是故意引我們來的？”
無論多怒火中燒，她仍明白自己不能像瑤玲一樣衝撞亂來，因為她不要他失望。
“一開始我想要的是那個人來，到現在我要的還是那個人來。你們來是意外，也是驚喜！”有琴含著笑說話，可字句裏透出的都是冷的氣息，再也不複昨夜的溫柔。
李瑤華不知道有琴的法力有多高深，但在一起的時候她從沒發覺她有任何問題來看，有琴十分難對付。她到底是人還是妖，或者是別的什麽，她都不知道。
“記住，你們的安全最重要！”
她耳畔響起他的叮囑。她不能辜負他的期待。已經知道凶手是誰，他們也算是完成任務了。
李瑤華一手高舉手中劍，一手施法，手中金色的劍化為數十把，舉劍刺向有琴。
有琴一個回旋，懷中套琴的繡花布囊褪去，雕花琴身顯出，這一刻李瑤華才注意到這把琴並非是黑色的，琴身是暗紅的，給人感覺很不好的那種紅。
有琴以琴身抵住李瑤華的劍，似很好意地勸說到，“李姑娘，你還不是我手中琴的對手！”
“那倒未必！”
一把琴而已，她會怕嗎？
李瑤華盯了眼那把琴，忽然覺得眼前恍惚一下，那琴似乎一瞬變得赤紅如血，但再看又還是那個暗紅的顏色，她別開眼不去看那把琴。
有琴撤出一隻手，單手持琴對李瑤華，另一隻手施法，一道紅光從她身上放出，李瑤華竟被震飛了出去。
“師姐？”文修和瑤玲嚇得驚叫。
有琴拂了下衣袖，單手平抱住了琴，歎息道，“我並不想傷你！”
“但我很想！”一聲嗤笑傳來。
有琴驚訝一轉身，卻見李瑤華站在那裏，麵無表情地對著她。
“剛剛那個是假的？”有琴狐疑道。
“哼！現在的才是假的！”
一聲冷笑竟又從她身後傳來，有琴乍然一驚，急忙飛身而起閃避，匆匆避過了橫劈而來的一劍。
李瑤華踏風平地而起，舉劍追了上去。
有琴半空淩空一個翻身，一手持琴，一手撫上琴弦，纖長的手指一勾一撥。
琴身乍起，一瞬間李瑤華就被震落了下來，直撞到地麵，壓出一個龜裂的深坑來。
“咳——”李瑤華一口血咳了出來。
容不得有片刻喘息，見有琴即將落下，她立刻翻身而起，並迅速飛離了原地。
有琴落了地，一手抱琴抬著，一手撫弦仍呈要撥琴的姿態。
“李姑娘，你如果不反抗，我不會傷你。”有琴似十分惋惜。
“要我乖乖束手就擒？簡直笑話！”她是玉華山虛懷真人的弟子，她絕不可能丟了他的臉。
李瑤華抬起劍，一根手指撫過劍刃，將手指割破，接著以鮮血迅速在劍刃上畫下符咒。
“師姐，我來幫你！”瑤玲叫道，就要從李瑤華設下的護住她和文修的劍陣離衝出來。她顯然比李瑤華更氣憤，她氣憤受了有琴的欺騙。
她才想起來還有他們在，她答應了他要讓他們平安無事！
有琴比她預想的厲害太多，她不想承認也得承認她對付不了有琴。至少，瑤玲和文修要能平安離開，這樣她才能算不負他的期待。李瑤華一瞬間心中就有了計較。
她以心音傳話給文修和瑤玲，“你們聽著，如今即便我們三個聯手也不是她的對手，我們答應了師尊，要保住性命，所以我決定我們用師傅給的符逃走，其餘的之後再想辦法。”
文修堅定地點了點頭。
瑤玲憤憤不平，但也隻能認同。她也並不是毫無頭腦，許多事她也是看得分明的。
“我數到三，我們一起用符離開！”
“好！”文修和瑤玲作出了回應。
“一二三……”
李瑤華收了劍陣，文修和瑤玲如光馳電掣般飛了出去。
“師姐！”一瞬間，文修和瑤玲就發覺不對了，但隻來得及留下餘聲。
她沒讓瑤玲和文修知道，她的符昨夜已經用掉了！
李瑤華沒有和他們一樣飛出去，她舉劍往相反的方向飛去，朝有琴刺了過去。
有琴並不退讓，也不再撥弄琴弦，她將琴擲出，那琴正好撞上李瑤華的劍。
劍刃刺進琴身的一瞬，李瑤華的感覺十分古怪，她感覺不像是刺進一把琴，而像是刺進了一個活物的身體。
“瑤華？”
突然一聲低沉的呼喚驚了李瑤華的神經。
李瑤華抬起眼，看到自己的劍刺中的不是琴，而是一個她最熟悉的人，一個她絕對不可能拿劍刺的人。
“……師尊？”她險些說不出話來。
鮮血染白衣，看著這張還如平常一般安寧的臉她有一瞬茫然，但接著她開始反駁。
“不，你……不會，你不是師尊！”
他往前撲在她身上，她再說不出話來，即便理智還在告訴她他不是真的，她也無力反抗了。
他收攏雙臂抱緊了她，“瑤華，我們會……永遠在一起！”
她不知道他們能不能活一樣長，但她知道死可以決定一樣的終點。
她突然感覺背後一陣刺痛，一瞬間分不清是眼淚還是什麽別的，她便看不清了，知覺也慢慢在流失……
有琴的聲音幽幽地傳進她的耳中——
“這把琴知道你最大的弱點，知道你最深的秘密。這把琴，是把……魔琴！”
師尊——她最後在心底呐喊了一聲，也許她再也見不到他了。
無知無覺的混沌被幽幽琴聲打破。琴聲如流水滑過，潺潺不歇，悠遠滌蕩，如三月雨浸入大地緩慢地融入每一寸的心思。
李瑤華感覺到一股暖意，她嚐試著用了幾次力，終於緩慢地抬起了眼皮。有光刺入，讓她不禁眯起了眼，才瞧清有陽光從窗外穿過純白的花散落下，金色的光斑微微漾動，如星光閃爍。
“這是？”有熟悉的氣息和熟悉的感覺，但她一時竟想不起是何處，腦中有些迷蒙不清。
“瑤華——”
琴聲停了，有人走近。
她防備地握緊了手，抬眼望去，卻看到一張親切而熟悉的臉，“師尊？”
這裏是玉華山？對，這是她的房間，她躺在自己的床上。
“身體已經舒服些了嗎？”
她輕輕地點了點頭。
他很平靜自然地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又按了她手腕的脈搏。
“是好些了。”
這聲音是他，這張即便沒有太多表情卻也無損那份出塵絕世的臉也是他，那種仿佛泰山崩於眼前亦可不動聲色的平靜神情更是他。可這個人是他的師尊嗎？她不敢輕易相信，提起了全身的防備，才能抵抗住不被他迷惑而放鬆了警惕。
“瑤華，怎麽了？還有哪裏不舒服嗎？”
“沒有。”她迷迷糊糊地搖頭。
“不用再擔心，已經都沒事了。”他放輕聲如哄小孩般說到，“都過去了。”
“你真的是師尊嗎？”她不願意去想他也是假的，她希望他是真的。
“你認為我是假的嗎？”他看著她反問。
同時他伸手握住了她被下的手掌。他的手掌很寬厚，手心很溫暖，就如很久前他牽著她上玉華山時一般。
“師尊，我怎麽回來的？”是他救了她嗎？“有琴呢？還有瑤玲和文修呢？”她記得她著了有琴的道，被假的他傷了，之後就暈了。
“是我帶你回來的。瑤玲和文修都安然無恙，你不用擔心。至於你說的那個有琴，她逃走了，後麵的事已經安排下去了，你已經不用再多費心了。你隻需要好好休息就是了。”
她望著他平和的眉目輕輕笑了。
他靜靜地看著她，沒有回避她的注視，也沒有說什麽。
“師尊，我有把事情辦好嗎？”她略調皮地笑著問。
“你辦得已經很好了！”他讚許道。
“師尊，我以為我一定會死掉，再也見不到你了。”
“你不是又見到了嗎？不要再多想了。”
“如果我真的死了，你會想我嗎？還是你會忘了瑤華？”
“不會，我不會讓你死的。”
“那師尊，你會保護我嗎？”
“會的。”
“師尊，我最希望的是我們永遠在一起。”
“會的，瑤華，你不用擔心，我們會一直在一起的。”
她心頭一個咯噔，接著惋惜地閉上眼歎道，“好可惜！可惜你不是師尊！”
她極快地反抓住那隻手，驀然睜開眼瞪著眼前的他，看到他麵上閃過一絲明顯的驚愕。
她的師尊是個幾乎一成不變的人啊，連表情也素來平淡，微笑是似有似無，怨怒驚忿從不曾見過。即便她曾指著他大罵他冷血無情，他依然絲毫不為所動。她有些時候想，是不是因為他是仙人，他早知曉了一切，所以才能無論何時何地麵對任何事都那麽淡定。
她看著眼前的虛懷笑了，她跟隨那個人二十年了，從沒見過他臉上會有過眼前這樣生動的表情。她才知道，原來她更喜歡他臉上有表情。
李瑤華倏然翻身而起，鬆開手退開數步，正麵麵對著那個虛假的虛懷。
“這都是我的幻覺是嗎？你也是我的幻覺？”
眼前的虛懷表情恢複了平靜，他沒有回答，既不承認也不否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