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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再次進宮

  月末飛雪,如棉絮般漫天飛舞揚揚灑落,一夜之間天地包籠在無垠的白幔之中。


  那個冬天倉促來臨,也是我第一次見到那麼蓬鬆密厚的積雪。


  打開門,梁光秀進了院內撣著身上的落雪:「外面都傳開了,原來選秀的那個江西巡撫德馨的長女早先就和一個宮廷侍衛有染,太后念及其父德馨大人賑災有功才沒深究,並給了恩典賜婚。那晚看見的官兵沒準跟這有關,真是蹊蹺,太后是怎麼知道的?」


  蹊蹺的根源只不過是我賣給她的那塊鴛鴦佩。這些媛琪當然羞於啟齒,然而太后賜婚又是天大的恩典,她在不心甘也要遵照。


  只不過那個宮廷侍衛,是.……安侍衛?

  忽然砰的一聲門被撞開,我和梁光秀一驚。


  眼前的男子身披大氅,扭曲的五官充滿怨憤。這真是念什麼來什麼。我的心一下提了老高。


  安侍衛跟蹤了梁光秀。


  「我給你的東西怎麼會在她手上?你跟她說了什麼?」他步步緊逼。


  我心虛解釋:「我怎麼知道?我明明隨身帶著的,糟了,她不會叫人拿走了吧?」我胡亂在腰間摸索著,哭喪著臉:「果真不見了!你等著我馬上向她要回來。」


  我踏了幾步雪被他反彈一樣拉了過去,我無助看著梁光秀,哪知他卻不好意思的溜了。我不停抖著身子:「有話好商量。」


  安侍衛痛心疾首,捏著肩膀的手指甲蓋漸漸泛著白色:「我不知道你會不情願,我以為我們是心有靈犀的,你不喜歡我可以拒絕那塊玉佩,可你為何要給蘇布克媛琪呢?正因為它現在太后要給我們賜婚!」


  「安大哥你誤會了,我根本不知道這些,玉佩什麼時候在她身上我到現在還沒弄清楚啊,你不信是嗎?我真的沒騙你啊。」我信口雌黃自圓其說,他慢慢鬆開了我。


  「大概這就是天意吧,我們註定有緣無份。其實媛琪也沒那麼差勁,畢竟是個大美人……」他悲憤瞪著我,我識趣閉住了嘴巴。他粗蠻將我拉到他結實的懷中,不管我願不願意瘋一樣的親啃著。


  我嚇的雙腿直哆嗦,拚命抵著他的胸膛。


  「玉琦,我們私奔吧,我會一輩子照顧你.……」他語氣含糊而深情,唇在我的臉頰上不斷啄著。我氣急敗壞在他叫上狠踩了一下:「你怎麼這樣任性啊!太后賜婚豈能由你抗旨不遵嗎?你不要命你全家還得活命哪!」


  安侍衛不知清醒了還是看透了,直直看著我凄然苦笑。片刻抖開身上的墨氅後退出了門外。


  不管怎麼說是我傷害了他。


  那場大雪一直持續到我再次進宮。


  臨行前,蘇布克媛琪逮住了機會跑到四合院門口大鬧了一場。她帶著丫鬟和小廝揚言要把這座院子拆了。


  撮合了這對冤家,仔細想想,她三千兩銀子花的並不冤枉。可偏偏這女人又是個胃口大的傢伙,相中的是紫禁城裡的天子。


  最後梁光秀派幾個五大三粗的兄弟把她嚇唬的離開這場鬧劇才以失敗收尾。


  宮廷內侍都換上了大紅的吉袍,在白雪皚皚的天地顯的甚是刺眼,而在我看來卻是凄涼。


  金鑾殿的盤龍石階兩旁,御前大臣軍機大臣著禮裝蟒袍,佝僂著身上台階。皇帝大婚在當時自然也是國慶盛典。


  到了儲秀宮,棉簾挑起,西次間放著一盆銀絲碳。慈禧籠著暖手爐安然做在旁邊的鵝絨墊暖炕上。兩旁陪坐的是大公主和小四格格。秀子沖我會心一笑低頭退了出去。


  我叩頭請了安,慈禧沒打算叫我起來。聲音慢悠悠的說:「回家兩個多月倒是長高不少。」


  大公主應道:「確實,我說怎麼瞧著透一股沉靜呢,想必是長大啦。」


  「是不是長大就不能和我玩捉迷藏啦?」四格格天真揚著腦袋。


  慈禧捂嘴笑說:「光想著玩,你也不小了可別在做些出格的事兒。」


  我總感覺她這話是說給我聽的。


  我在次叩拜,誠懇說:「奴才就盼著長大能長遠侍候在老佛爺左右,如今奴才也歷練了出來老佛爺可否先叫奴才在您這兒實習幾天,如果入不了您的貴眼您在把我打發到浣衣局洗衣服吧。」


  慈禧懵懵看著我,忍俊不禁:「實習?這詞兒可真新鮮,給哀家說道說道。」


  「就是教習,學習,您看的過去就過關,看不過去奴才再接再厲。」


  大公主優雅一笑,慈禧也跟著笑了起來。在我看來慈禧是笑裡藏刀。


  「良禽擇木而棲,你手雖笨腦袋很是靈活。得了去養心殿請個安在來當值吧。」慈禧的這把刃最終還是架在了我的脖子上。叫我面對載湉意味著和他斬斷情絲。


  為了表示我的決心我只有這麼做。


  臨去的時候我想象了n個可能,然而這些可能大多都是他憤怒質問我的嚴肅神情。


  養心殿的雪景好美,紛紛揚揚靜謐無聲的落在宮檐和松柏樹上,養心門的後院牆角無故冒出幾株歪斜斜的臘梅。我哈著氣走過去摘了幾枝放在懷裡。


  楊昌銳看見了我,他愣在那裡毫無搭訕之意。我正要開口詢問他甩頭進了養心殿。


  小章貴走過來尖著腔:「德姑娘……不對該是媛姑娘。」他齜著牙:「媛姑娘回來了怎麼不去養心殿問安啊?」


  我問:「皇上在做什麼?」


  「皇上在批閱奏摺的,要不你去奉茶帶著請安?」小章貴學著小德子翹著蘭花指,眼神讓人寒惡。


  「不了我在外面等一會兒吧。」我吸吸鼻子搓著凍紫的雙手不在理他。


  雪花漸漸變大,如稠密的鵝毛一樣襲蓋漫天。我上了廊道幾次想伸手掀開棉簾,望著那一直緊閉的朱門始終提不起勇氣。我蹲在門檻上支撐下顎目視著銀裝素裹的雪景。


  「你這淘氣鬼,怎就蹲在地上了?」


  載湉輕柔的聲音帶著寵溺。


  起身,未等我轉身,他拉我進簾攬我入懷。我措手不及,之前在心裡反覆練習的台詞忘的無影無蹤,被他的溫暖熏的暈頭轉向。


  他問我是不是太後為難了我,我低頭不敢看他:「沒有,萬歲爺別瞎猜。」


  我沒有選秀難道他不生氣?他該是質問我為何如此才對啊?我納悶,心中卻又感動。


  「琪兒你要相信朕,朕不會棄你的,等來年開春朕就請示皇爸爸封你為貴人。雖然不能立你為後但在心裡一直視你如妻.……」


  「萬歲也不能,奴才出身微寒只怕消受不起。」沒等他話說完我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他的聲音很痛苦,跌坐在炕上扶額喃喃,那時我的心像是被揉了粉碎,斷斷續續的說我只想本分做一個恪守宮規的宮女。


  他苦笑,擺擺手示意我起身。


  臨走時我看見了一對墜玉荷包擺在金鑲玉嵌琳琅滿目的御案上。


  兜兜轉轉幾經周折,我回到了原先的起點——儲秀宮。每日的任務是以哄慈禧開心為目的。為此我想了一個萬全之策,講故事。


  慈禧在朝堂專恣,回到**竟然是一副撓首弄姿的小女人姿態。每日起床的第一件事便是照鏡子,反覆看著自己那張怎麼也看不厭的臉,顧影自憐的嘆著氣。直到李蓮英過來說些心情舒暢的溢美之詞她才高興些,閑暇時看的書也大都是風月情愛之類的,比如《西廂》在比如《紅樓夢》。


  於是根據這一喜好,我便噴著口水在她面前講梁山伯祝英台,講外國的羅密歐與朱麗葉。她聽的興緻盎然,聽到悲情之處她還會大義凜然的批判一番。想想,慈禧不也是一個普通女人嗎?


  慢慢我得到這個女人的青睞,只是養心殿那邊的人和事已經越來越疏遠。


  載湉大婚在即,太和門無辜失火,這似乎在預示著未來皇后婚姻的不幸。為此慈禧好一陣子食不下咽。太和門是皇后入宮時鳳輦的必經之地,又因為時間緊迫著急趕工搭建,慈禧更是心急如焚。於是招了北京城的青年壯漢倉促開工。


  我想到了梁光秀和他的一幫兄弟。於是就在大公主面前提及這件事,太和門急著趕工大公主也沒請示慈禧就爽快答應了梁光秀等人過來幫忙。


  趁慈禧午睡的時候,我去了太和門那兒見到了梁光秀,他們在那正乾的起勁。我問及了恆慧的身體便叮囑他們:「你們好好乾,乾的漂亮老佛爺肯定有賞。」


  梁光秀會意笑著,感激點頭。


  事後慈禧果真不忘施恩灑惠,那些搭建太和門宮頂的工匠們各自得到了五十兩銀子。體格健壯會點武藝的被調去了技勇營和城門領做了侍衛和武官。


  梁光秀他們自然也在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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