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張大娘
繞過籬笆圍起來的院門，姐弟三人很快走到家門口。
夜色朦朧，月色灑滿整個大地，世間萬物披上層薄沙。
一個駝背的老婦人，顫顫巍巍的站在門口，穿著灰土澀的羅衫裙，上面黑色對襟的薄夾襖，滿臉慈祥的看著姐弟三人。
看到姐弟三人遠遠的走來，滿是皺紋的臉上笑成一朵花，就連眼睛，也咪成了一條細線。
「咋這麼晚才歸家哩？」
「地里的活再忙，也要記得太陽落下前，到家裡才放心呀。」
林楚看到是張大娘，自己第一天溺水醒來，如果沒有她的細心照顧，林楚的可能要落下病根。
所以林楚打心底里，對這個善良親切的老婆婆產生親切好感，也是林楚來到這個地方之後，除了林家兩兄弟之外，第一個對她散發善意的人。
林楚沖著張大娘，甜甜的喊了聲：
「張大娘，您今天穿的衣服真漂亮，看著都年輕了好幾歲呢！」
林楚的一句俏皮話，把張大媽哄的眉開眼笑，慈愛的拉著林楚的手說道：
「咦~，這楚妮的嘴可是抹了蜜嗎，說話真好聽哩，這不是今天落閑，去了親戚家裡做客，才換上個稍整齊點的衣服。」
「自從楚妮落水病了一場，雖說以前的事情記不得了，可性格也開朗了許多」
「之前總跟鋸了嘴的葫蘆似的，悶頭只知道幹活，吃了不少暗虧，這樣開朗點好，咱農家的日子不管咋窮，不就得樂呵呵的過嗎」
林安則是走上前，直接抱著張大媽的腰，搖來搖去的撒嬌：
「張大娘~你騙人，說好過幾天就來看安安的，可都半個月了都還沒來」。
張大媽看看安安乖巧的模樣，彎腰一把將林安摟在懷裡，儼然當成半個親孫子似的疼愛：
「家裡大大小小好幾口子人呢，吃喝都得我張羅，實在走不開，都沒時間過來看你們了。」
林安小小年紀失去了雙親，除了姐姐和哥哥，就剩下鄰居張大娘給他溫暖，在林安心中，自然也把張大娘當做了親人。
林康笑著道：
「安安別鬧了，快把張大娘請進屋。」
張大娘連忙攔住林康說道：
「康崽不用忙了，我今天來呢，就是給你們送點糧食，我尋思著，上次送的三斤細糧，你們應該吃完了」
「怕你們斷了頓，就給你們家背了二十斤的黑面，不是很多，省著點吃，差不多能吃到新穀子下來」
新糧未下的季節，誰家裡還有多餘的糧食呀。
張大娘家裡中，大大小小的好幾口子人，肯定是張大娘偷偷地，從自己的口糧中省出來的。
姐弟三人想到這裡，頓時感動萬分，欲想推辭，可家裡只剩下一個黑麵餅子，不到一斤的細糧，頓時糾結了起來。
林楚心裡把張大娘的好，牢牢的記在心中，在艱苦的時候能拉一把的人，都是真心對你好的人。
以後定要好好報答才行，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萬萬沒想到林大娘的善緣，也在以後百倍的回到自己的身上，這都之後的事情了。
此時林楚大大方方地，把黑面袋子接了過來，轉頭進了廚房拿了一大捆的蒲公英，把如何尋找辨別，如何煮熟晾曬，細細的告知了張大娘。
張大娘驚喜的看著蒲公英：
「我見過這個，春天的時候漫天遍野都是這個，即使現在是秋天，想要尋也不是難事，沒想到這個還可以吃哩」
「抓緊在過冬前多挖點留著吃，這個冬天也沒這麼難熬了，我正發愁家裡幾口子的嘴可咋辦呢，楚妮把蒲公英告訴了我，可算幫了我的大忙了」
林康拿了一布袋的柿子，十來只麻雀，塞到張大娘的手裡：
「張大娘對我們三姐弟的好，我們心裡都記得，自從爹娘去世后，只有您時不時的幫濟我們，沒有您老人家恐怕我們姐弟都活不到現在。」
「這柿子是我和姐姐在山腳下偶然發現的一顆柿子樹。」
「麻雀則是安安在稻田捉的，拿回家去給大壯和妞妞吃。」
大壯和妞妞是張大娘的孫子孫女，和安安年紀相仿，農閑的時候經常一起耍。
林康沒有把和姐姐上山，這件事情告訴張大娘，怕張大娘為他們擔心。
林安也爬在張大娘的耳邊，把如何捉麻雀的方法告知了張大娘，讓大壯和妞妞也可以，按著這個法子去捉。
張大娘沒想到來了一趟，卻帶回去了不少東西，想到姐弟三人的不易，連忙推辭到：
「蒲公英我收下了，正好家去煮了吃，柿子原不應收，可大壯和安安一年到頭，也沒吃上一口水果，我就舔著老臉收下。」
可這麻雀肉萬萬不能收的，咱農家肉有多金貴，俺老婆子還不曉得嘛，如果安安說的捉麻雀法子能行讓大壯帶著妞妞去田裡捉去。」
「安安好不容易捉到幾隻，哪裡就能輕易送人」
張大娘起身拎起裝柿子的布袋，說道：
「就別再推辭了，留著給安安補補身體，瘦的跟個小皮猴，看著就心疼哩。」
「我這就回了，家裡幾口子等吃飯哩，你們也趕快回去弄口熱乎的。」
「行了，都別送了，快回吧。」
姐弟三人目送張大娘離去，深一腳淺一腳，慢慢的消失在夜色中，也拿著東西進了家門。
林楚沒有忙著收拾東西，而是先把飯做了，拿出最後一個黑麵餅子，加入蒲公英，煮成一鍋糊糊。
姐弟三人擠在廚房，把飯吃完，就繼續開始忙活。
林安坐在灶前燒了一鍋開水，於往常不同的是，身邊放了幾個—紅彤彤胖嘟嘟的大柿子。
一手往灶里添柴，一手拿著柿子，跟個小饞貓似的吃著。
林康拿著麻雀，麻利的燙毛去內臟，抹上粗鹽，掛在了竹竿上用煙熏。
林楚則是把蘑菇切的碎碎的，餵給了留下的一隻麻雀，驗證蘑菇是否有毒。
雖然林楚心中，已十分肯定蘑菇無毒，但為了打消兄弟兩人的疑慮，只能如此做。
木耳用細線，穿成幾串掛在樹上，方便晾曬，再把繩上的蒲公英翻個身，以便更均勻的曬到太陽。
想到明天還要摘柿子，可怎麼拿回來，卻成了大難題！
林楚在房中翻箱倒櫃的找著，終於在小竹床下面，找到一大塊很硬的布。
問了林康才知道，娘去世的時候買來的幡布，剩下好一大塊。
林楚摸著這塊布，很硬很粗糙，但格外的耐磨結實，做成雙肩包再好不過了。
封口處沒有拉鏈，就用了扣子代替，做完兩個稍大的雙肩包。
用剩下的邊角料，又給林安做了個小的雙肩包。這下可把林安給樂壞了，一直開心的跑來跑去。
跟穿上了新衣服似的，連睡覺都不肯放下，就連睡覺的時候，都是抱著睡的。
林楚在睡覺前走進廚房，準備一碗黑面，加入溫水，攪拌成粘稠的稀麵糊，裝進瓦罐中，蓋緊蓋子。
讓麵糊在完全密封的條件下，自然發酵，把罐子放到溫水的鍋中，灶里塞把乾柴。
等到明天，放到太陽下面曬上一天，老面酵頭就發酵好了。
一想到明天，就可以吃到鬆軟有嚼勁的饅頭，口中就口水泛濫，打了幾個大大的哈欠，用熱水洗了手腳后，沉沉睡去，一夜無夢！
由於所有的黑麵餅子都吃完，林楚只能煮了一鍋黑麵疙瘩，配上爽口的涼拌蒲公英，姐弟三人滿足的吃完。
林康去了院子里，發現昨天吃了蘑菇的麻雀，一點事沒有，雖然用草繩綁著腿，照樣生龍活虎在地上撲騰。
於是興奮的宣布，找到除了蒲公英之外，第二個食物，可蘑菇不像蒲公英一樣好找，不過有總比沒有強，姐弟三人臉上喜悅多了不少。
林安照例下地去趕麻雀，以及捕捉貪吃的麻雀。
林楚和林康邊全身武裝，背上背了個大大的雙肩包，斜跨著一個布袋，一手提著個竹籃，一手拿著棍子邊出發了。
按著昨天在樹上，綁的紅色布條，很快就來到了柿子樹旁。
閑話少說，姐弟兩個就快速的採摘了起來，先把兩個竹籃裝的滿滿的。
又拿出布袋和雙肩包開始採摘，由於下面的已經摘完，只能讓林康爬上樹，一手抱著枝丫，一手摘著，林楚則在下面接應。
等到竹筐布袋和雙肩包都滿了，兩人不在山上多逗留，直接下山。
回到家中已是午飯時分，林楚先查看了酵母的情況，發現麵糊體積變大，聞著有股子酸味。
還有密集的氣泡，蓋上蓋子，繼續在太陽下曬。中飯照例做了，加了蒲公英的黑麵糊糊，姐弟吃完之後又盛了一罐子給地里的林安帶去。
下午林康和林楚，繼續去山上採摘柿子，把所以能裝的都裝滿之後。
林康往柿子樹上面爬去，發現最上面還有許多沒熟，捏起來硬邦邦的，需要過幾天再來採摘。
於是兩人拎著著，於是兩個邊拿著下午的戰利品打道回府。
林楚看著院子中，滿滿一大堆柿子，陷入了沉思。
這些柿子原本打算，吃掉一些破皮的，剩下的全部做成柿餅，當做過冬的儲備食物。
可想到家裡的物品急缺，天氣越來越冷，早晨潑到地上的洗臉水，很快結成薄冰。
姐弟三人還穿著單衣，漏風的草鞋，家裡的被子薄薄的一層，根本不保暖，夜裡都要凍醒好幾回。
廚房的粗鹽也露底了，家裡還缺的東西實在太多，這些柿子只能拿去賣錢，買些生活必需品才可以。
林楚和林康打聽去鎮上的情況
「鎮上我跟著爹去過一次，借了張大娘家的木板車，拉著娘去鎮上醫館看病，其他的地方到沒有去過，姐我們是要去鎮上嗎？」
林楚答到：
「是的，眼見著天一天比一天冷，家裡的鹽也不多了，是要去鎮上買點。」
林康邊清洗被柿子弄髒的竹筐，邊說道：
「行，等會我去張大娘家借木板車，這幾天家家戶戶的地里都不忙，木板車應該閑著呢，不然這麼多的柿子，靠人背可弄不到鎮里去。」
「借個板車是正經，不然靠人背還不得累死，我先把品相好的，沒擦破皮的挑揀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