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愛來過
成哥頓時有一種被一股無法抗拒的巨大威懾力死死壓住的感覺,這讓一向唯我獨尊的他感到惱羞成怒,他彎下腰開始用盡全身力氣將拳頭狠狠地砸在裴宇諾身上。
他成哥才不會被誰壓住,他成哥才不會輸!他一定要打到他放手為止!
成哥大吼一聲更加瘋狂地一拳拳打在裴宇諾的頭上,背上,和小腹,身邊的兄弟們也都圍過來對裴宇諾拳打腳踢逼他放開成哥。
裴宇諾全身癱軟在地,不住地抽搐起來,嘴角時不時便湧出了一大灘鮮血,他費力的咳嗽著,耳邊那連接不斷“砰砰”的悶聲伴隨著愈演愈烈讓他快要爆炸的劇痛感,逐漸地讓他疼到,都開始麻木起來。
血迷住了眼睛,裴宇諾的意識逐漸開始渙散起來,他努力地搖了搖頭,掙了掙雙眼,將眼周圍的血抹開,狠狠一咬嘴唇,嘶吼一聲他突然做出了一個讓在場人都驚呆的舉動!
先前連爬都爬不動的裴宇諾驟然像瘋了一般站起了身,用一陣不可思議的蠻力一把將成哥壓倒在地,雙手按在他的肩膀上,然後一拳拳,遲鈍卻大力地打在成哥臉上。
成哥身邊的幾個兄弟頓時都被嚇傻了,誰也沒想到此時此刻的裴宇諾竟還會有如此之心力,幾秒鍾後他們才猛然反應過來,馬上湧了過來將裴宇諾圍住扯住他。
裴宇諾突然仰天,發出了一聲響徹雲霄如猛獸怒吼的咆哮聲。
那聲音震破耳膜,將路邊的樹葉都似乎震得凜凜作響。
幾個兄弟一愣,還未來得及做出反應,就被裴宇諾隨手拿起的腳邊的棍子瘋了一般的一圈揮舞給挑到了半空,然後重重地落在地上。
頓時,周邊圍著裴宇諾倒下了一圈又一圈壯漢,到處都是怨聲載道的哀嚎聲。
裴宇諾全身顫抖著跨坐在成哥身上,眼睛已經不太能完全睜開,他的節奏越來越緩慢,可仍是堅持地將拳頭一下下緩慢地不停砸在成哥的身上,而身下的成哥也早已被打的滿身滿臉是血。
衝上來的成哥的兄弟還在繼續,越來越多。
裴宇諾隻覺得自己越來越困,越來越撐不下去,濃重的絕望像食人草一般將他緊緊纏繞,像是一隻扼在他的喉嚨上的手,無法呼吸,卻無力掙脫。
裴宇諾絕望地回頭朝著那些不斷後退的手下吼道:“你們都愣著幹嘛!我已經把路開到這了!我拜托你們別退了,給我打,給我打!!”
身後的手下們看見滿身是血的裴宇諾卻仍然瘋了一樣地往前衝,一時情不自禁動容,亦均直起了腰,朝前衝了過來。
身邊一時間溢滿了兩方手下們的廝打和咒罵聲。
裴宇諾依然死死拽住成哥的衣服,一拳拳費力的砸下去,整張臉痛苦地皺成一團。
“我要……街……我要……救她……救……她……求你……求求你……認輸吧……求求……你……”
裴宇諾呢喃不清的聲音裏居然拖著一抹哭腔。
成哥的眼中突然閃過一絲詭異而發狠的寒光。
他的手猛地一抬!裴宇諾揮舞在半空的拳頭驟然停在半空,再也動彈不得。
在場所有人也都不約而同停住了廝鬥,睜大了嘴巴眼含一絲恐懼望向裴宇諾。
裴宇諾的身子直直地從成哥身上滑落,最終倒在地上,睜大的眼瞳逐漸僵直,發了灰。
而他的小腹上,插著一把已經被他的血染滿了的匕首,血瘋狂地順著刀柄從他的小腹蜂擁而出。
幾個手下突然瘋狂轉身逃竄,一時間“殺人啦!殺人啦!”的叫聲溢了滿天。
成哥從地上爬起來,眼角的淩厲怨毒讓他身邊的兄弟都生生倒抽了口冷氣,他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微笑。
他走到裴宇諾的身邊,一腳狠狠踩在裴宇諾小腹上的刀口處,又狠狠往裏撚了一撚,血更為洶湧地湧了出來。
連他身後的兄弟都不忍地閉上了雙眼。
成哥將裴宇諾踩在腳下,聲音冰冷,“裴宇諾,你居然想要打敗我,真是天方夜譚,今天,便還是我成哥贏了。而你今天的所作所為,我成哥也牢牢記住了,這一輩子,隻要我活著一天,我都不會放過你,路還長,咱們慢慢,走著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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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覽至此,安羽夕再也無力翻到下一頁,她的手指抖得厲害,費力地用了幾次才勉強將書合了上去。
法國的當季正是連綿細雨不斷地時節,這個當口天空又撒起了淅淅瀝瀝陰冷的小雨。
安羽夕踉踉蹌蹌爬上床,全身都縮成一團,她將手死死地捂住臉,那洶湧的水霧卻仍透了她的指縫接連不斷地往外湧過去。
怎麽是這樣,怎麽會是,這樣的。
這個時間段的場景,怎麽會,是這樣。
在她的記憶裏,那段時間,那明明是裴宇諾背著她上學去,已經開始與米洛接近行起苟且之事的時候啊,那是,他們轟轟烈烈愛戀正式進入尾聲的倒計時的時刻,是她綿綿十年刻骨仇恨的開始。
可是,她恨得,恨瘋了的,便是這樣一個,為了她戰在腥風血雨之中嚐遍了痛苦與折磨的少年麽?
到底哪裏出了問題……到底是哪裏……
她的頭好暈好疼,世界都天旋地轉起來,為什麽世界完全被顛覆了,自己到底,都做了些什麽……
哭聲滿隨著眼淚終於承受不住沉重的心髒的鈍痛,決堤在她的血液深處,她掙紮著爬起來,開始嗚嗚叫地嚎啕大哭。
她透過窗戶去看外麵,被雨氣蒙的一片霧蒙蒙的街道,灰成了一片,陰冷刺骨的,就像裴宇諾曾經絕望地眼神。
那麽澄澈倔強的眼神,居然也能為了她,變成這般絕望無助,烏黑一片啊……
好冷,他也曾經,如此之冷麽。
洋洋灑灑握在手心中的仇恨,整整十年。
那便是,他們最刻骨的痕跡麽。
在這之後的三天,安羽夕都沒敢翻開那本。
可是她卻將它帶在身上,去了許多他們曾約定一起去的地方旅行。
她挑了最近的一趟火車去普羅旺斯,沿途的風景或高山流水,或繁華城都,相互變換之快讓安羽夕錯覺以為自己正坐著時光機,已穿梭萬年,滄海桑田。
那她可不可以穿梭到十年前,在那個少年最需要她的時候給他一個暖暖的擁抱,而不是憤恨和詛咒。
安羽夕走下火車,一陣陌生的澀澀的氣息撲麵而來,那是異國他鄉獨特的氣息。
普羅旺斯的太陽很大,安羽夕身穿著一件黑色莫代爾背帶長裙,外搭一件露肩紅色短毛衣,頭戴著一頂有著一朵粉花點綴的草帽,她仰起頭舉起手,普羅旺斯的陽光便透過她的指縫間細細灑灑地印在她的臉上,將她白皙的肌膚襯得閃閃發亮。
她獨自一個人穿過了普羅旺斯許多的薰衣草田,那鋪天蓋地紫紅色的花縈繞在她身周,將她淹沒在一個甜膩的花海裏。
身邊時不時又相擁在一起的情侶親熱地拍著照,一切都是幸福浪漫的氣氛。
唯美動人如舊,可身側的人去了哪。
下午時分,安羽夕走進花田裏一家寧靜的咖啡廳,點了一杯咖啡後,她望著外麵的一篇紫色海洋發怔了好一會,最終還是從包包裏拿出了那本書,指尖一顫,將它自書簽處再次翻了開來。
盡管她怕麵對那所有她曾傷害那個人的種種,但,她還是想親自去體會,這麽多年他的痛。
然後,自是不能替,自己也能疼著,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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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宇諾在劇痛中恢複意識的時候,他睜開雙眼看見自己正躺在那間無比熟悉的粉色小花點綴的牆麵的房間,身邊有小心的窸窸窣窣的動靜,裴宇諾心中狂喜,支撐著身子一下子坐起來,對著身側脫口而出喊道:“羽夕!”
而他看見的,卻是齊耳短發麵無表情的米洛。
裴宇諾眼中的光芒一下子熄滅,他低了低頭,看見米洛的腹部有些微的隆起,裴宇諾楞了一下,艱難的縮回了身子忍著稍微一移動便無法忍受的疼痛,再次躺了回去。
米洛楞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苦澀的笑容,她抬手將桌邊的一杯熱水遞給裴宇諾,道,“我姐她……不,安羽夕她上課去了不在家。”
裴宇諾恍若未聞,倔強的抿著嘴唇低頭看著自己皮開肉綻的手背,也不接過米洛遞來的水,一言不發。
米洛淡淡歎了口氣,將水放回桌上,從桌邊搬了把椅子坐在裴宇諾床邊,沉默了良久後緩聲道:“自從你說你要背這筆債,我怕你出事,就跟了你幾天,我看見你跟你爸爸低頭去要錢,你爸也沒有給你,昨晚卻突然從家裏出來,我預感不好接著跟著你,果然看見你去打群架了,我猜你是為了給安羽夕賺錢還債把,被打成那樣,還被捅了一刀,你都不曉得求饒,你真是傻。”
“你不用在我這給我裝好人。”裴宇諾冷冷地瞟了米洛一眼,口氣生硬。
米洛有些生氣,不滿地提高了嗓音道:“你要是沒有我你就死了知不知道!我等他們走了就把你扶起來,大醫院我不敢去,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你扛到一個診所給你連夜包紮了傷口,後來你失血過多我跟你血型相符給你輸了好多血,你沒有感激就算了還這麽跟我講話,你隻不知好歹啊!”
“米洛,我沒有求你,若你們需要我的血我把我全身的血都給你們都成,隻要你們肯放過羽夕。”
米洛一驚,久久地看著裴宇諾,眼中錯綜複雜,再說不出話。
半天,米洛站起來,看著裴宇諾身側的牆,眼瞳卻毫無焦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