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冰冷羞辱
春天的腳步越走越快,澄明純淨的天空分外明亮,街道兩旁的樹木枝葉開始逐漸繁茂,陽光斑斑駁駁落在青石磚鋪的路麵上。安羽夕身穿著首次在KTV見裴宇諾的那條白裙子,腳上是幹淨的白色帆布鞋,走到行人熙熙攘攘的市中心,進入一條幽靜的小巷子裏七拐八拐後,終於在巷子的角落處發現了一家有些許陳舊卻與世隔離般清淨的韓國料理店,店麵裝修古樸精致,很有民族風味。安羽夕從身邊淺藍色的帆布挎包中拿出手機,查看了短信確認地址無誤,推門走了進去。
店裏的人不多,不知從何處傳來的悠揚的鋼琴聲似有若無的縈繞住安羽夕。她沒費多大力氣就找到了在窗邊坐著的梅丹凝。
她並無多大變化,柔軟的長卷發,臉上幹練精明的妝容,淩厲冷漠的眼神還有那始終波瀾不驚的表情。她看了安羽夕兩眼,麵無表情的扯了扯嘴角,頭向對麵座位上微微一勾,“來了 ,坐吧。”
安羽夕別開臉不去看梅丹凝,在她對麵盤坐了下去。房間是按照韓式風格裝修的,門基本都是推拉式的,地板全是木質地板,她與梅丹凝正圍坐在一張木質方桌盤坐著。
“這是這裏麵比較招牌的韓國泡菜火鍋,嚐嚐看。”梅丹凝把身前的火鍋衝著安羽夕推了一下,安羽夕點頭以示感謝,夾了一片泡菜送到自己嘴裏,頓時彌漫而來的酸辣感讓她不由得擰了一下眉。
風拂過窗外樹木的枝葉錯落成一片細密的潮水聲,和著輕聲的鋼琴音律明明暗暗地敲打在心上。
“我不去問原因,”良久安羽夕才從火鍋嫋嫋升起的水霧中分辨出了梅丹凝明淨的臉,梅丹凝繞過她的目光,看向她後麵被映上斑駁樹影的牆壁,“因為我知道那原因一定夠正當,正當到我們誰都不容反駁,無力反駁。”
梅丹凝挑起筷子夾起安羽夕碗邊的一片泡菜往身邊的清水中涮了涮,依附在泡菜上的辣醬立即分解開來,朝著清水的深處四散而去,然後她又將泡菜撈起,在手邊的中式伴醬裏沾了沾,重新給安羽夕放回碗裏,“你適應了與他吃遍的最便宜的路邊攤,自然無法適應正規的料理,就如同你適應不了現在的生活,他更是不能自拔。”
安羽夕的手一滯,無奈地扯了扯嘴角,牽出的卻是無盡的淒愴。
梅丹凝拿起桌邊的餐巾紙擦了擦手,將自己的手機拿出滴滴按了幾下,然後擺在了安羽夕麵前,安羽夕垂下眼,看見了一條裴宇諾的短信:“姐,我與夢嫻已經在一起了,她現在每天為我做飯,我們每日纏綿溫存恩愛得很你不用擔心。我在這邊每日都在祈禱著安羽夕能每日過的痛苦不堪,凝姐請你幫我看看我到底實現沒。如若你能見到她請你幫我轉告一句,安羽夕你一定一定要身體永遠健康,長生不老地活下去,這樣你才能永遠活在你的背叛所給你帶來的羞恥感中痛苦的錐心刺骨,然後用你自己的一輩子去活脫脫的詮釋‘生不如死’是什麽含義。”
安羽夕盯著那亮度過高的屏幕發愣半天沒有移開視線,不一會手機徒地自動熄滅,屏幕暗下去以後閉上眼還能看到留在視網膜上淡淡的蒼白光點,想說點什麽卻發現喉嚨卻像被呼嘯而來的酸楚感哽住了一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痛苦像一把匕首刺進胸腔深處,一下一下傳出尖銳的痛感。眼中逐漸被不知名的水霧緩緩彌漫,她背過手去擦,卻發現越擦越多,她幹脆用手背擋住眼睛,而那水霧卻漫過她的指尖縫隙滑了出去。
天空中懸浮著厚重的積雨烏雲,不斷有隆隆的雷聲隱約傳來。
要下雨了。
梅丹凝看著眼前的安羽夕了良久沉默不語,兩三分鍾後她才緩緩開口,“他折磨自己也折磨的無法自拔。”她的視線冷靜的對準安羽夕,頓了頓,“既然自己覺得對的事,就執拗的做下去,無從後悔。自己覺得對得起自己,全世界都沒資格對不起你。隻是,苦了你。”
“謝謝你,”安羽夕放下了手,手上還有未幹的水漬,她的臉逐漸恢複了平靜,“讓我知道他過的還不錯,恨我至少也能讓他覺得酣暢淋漓。我確實好過了不少。”
“你肯放過自己就好。”梅丹凝眯著眼看了安羽夕良久,眼神渙散著,又似乎自言自語著呢喃道:“這是第幾次了都,沒完沒了。”
安羽夕不由得苦笑,輕輕搖了搖頭。
二人一時間相對無言,默默地對著外麵密布的雨簾發起了呆。
飯畢茶涼,兩個人起身到了餐廳門口,抬頭望著越下越大的雨,都不禁皺起眉來,梅丹凝拿出口袋裏的手機,側頭對身旁的安羽夕道:“一個朋友剛才說了要給我送傘,要不你跟我一起等等我讓他給你也帶一把?”
安羽夕笑了,“哪位朋友那麽盡職盡責啊,不會是那個傳說中的高富帥吧?人家還沒放棄執著著呢?”
梅丹凝萬年冰山的臉瞬間閃過了一絲紅潤的羞意,隻是尷尬的點了點頭:“天天纏著我,煩都煩死了,我大半夜說一句餓了居然傻乎乎敲了幾個食品店的門給我送來了一個漢堡,我不想寫策劃什麽的他居然查了N本資料書替我寫,這種死乞白賴趕都趕不走的人,我還真是第一次遇見。”
安羽夕輕笑,“這是個好男人,遇見人家可是凝姐你的福氣,好好珍惜吧。”
正說著從遠處便急匆匆趕來一個高高瘦瘦撐著傘的男子,溫潤的臉上溢著絲絲柔和與善意,他望見了梅丹凝時,茫然的臉上瞬間便咧開了唇角,他小跑著到梅丹凝麵前,望著她身上單薄的衣服眼中滿是心疼,將自己的外套披在梅丹凝肩上,“冷不冷啊,我來的太晚了對不起。”
一瞬間,安羽夕有些恍惚,記得很久很久以前,具體是多久,她自己都不記得了,那時她還天真爛漫,他還如同孩子,她下補習班回家發現下了雨,那個少年也曾這般匆匆,這般心疼,可如今,相同的場景,卻都是旁人的,自己的,隻剩下,物是人非。
梅丹凝見那男子隻帶了一把傘,不禁責怪道:“鄭苑傑你怎麽就帶了一把傘啊!你讓我這妹妹怎麽回去?”
鄭苑傑這才望見旁邊還有個單薄的女子,不禁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小聲道:“……你沒跟我說還有朋友啊。”
安羽夕趕忙上前解圍,“沒事凝姐,我披著外套回去就成,就不打擾你們二人世界了,家裏還有事,先走啦。”說完便脫下了外套擋在頭上,一鼓作氣衝了出去。
而安羽夕卻低估了暴雨的猛烈,如注的雨水毫不留情地打在安羽夕身上,伴隨著呼嘯刮來的風, 安羽夕甚至難以看清眼前的路,高舉著的手由於時間太久變得酸痛不已,她不禁手一軟,拿外套便被風瞬間刮得老遠。
安羽夕頂著風眯著眼睛去找外套,暴雨將她從頭到腳澆了個遍,十分狼狽,安羽夕半蹲在地上去尋,此時眼前卻突然出現了一隻拿著她外套的手。
安羽夕欣喜間剛想抬頭道謝,卻在目光定格在眼前人的瞬間,笑容頃刻僵在了嘴角。
那張臉孔她再熟悉不過,她的現在,她和他淪落至此的如今,多半都拜眼前這個人所賜。
“喲,我的大歌星小美妞啊,昨天不還是兩大總裁正想包養的情婦嘛,今天怎麽會淪落至此了?”
安羽夕斂去了所有笑意,眉目無情不帶一絲感情回道:“彭澤,好久不見,謝謝你幫我拿了衣服,麻煩還給我。”
“嗬嗬,”彭澤有意將拿著外套的手往後撤了撤,笑的一臉輕浮,“不要這樣嘛夕夕,昨天我們可還是男女朋友呢,對男朋友應該撒嬌可不該這麽一副冰霜臉哦,拿你衣服算什麽,我脫你衣服都是應該的,你說這外套哪有我的懷抱溫暖呀,來來來,這正好是下雨天,我的寶貝兒冷不冷,我來抱抱。”說完便強行拉住安羽夕的手腕往懷裏擁。
安羽夕死命的掙紮著,使出全身力氣去推彭澤,怒意不由得越燒越旺,“彭澤你混蛋!你當自己是個什麽東西!放開我,你快給我放開!”
彭澤一拳打在安羽夕的眼眶處,安羽夕眼前瞬間成了一片黑,彭澤惡狠狠罵道:“你個爛婊子,你又當自己是個什麽東西?你自己去打聽打聽現在外麵都怎麽說你,個不要臉的玩意現在我肯要你是你的榮幸,還跟我裝清高,去死吧你!”彭澤絲毫沒有要放手的意思,反而加大了力氣拉近了與安羽夕的距離,並一口口親在她的臉上。
安羽夕不由得一陣反胃,幾乎是下意識間,安羽夕往彭澤的襠部狠狠一踹,彭澤立刻疼的臉色都發了白,安羽夕趁機拿起外套飛快地逃去了。
跑,拚了命的跑,不跑就會被欺負,所以要拚了命的跑,在濕滑的地麵上摔了一次又一次,她便一次次爬起繼續跑,喘氣間,淚,竟是流了滿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