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再見滄情
安羽夕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事發後第三天了。
那日的天分外的藍,經過雨後洗劫後的天空分外的澄澈晶瑩,有一縷陽光撥開重重雲霧暖暖地照射在安羽夕的床頭。
那是風雨抵擋了後的寧靜溫暖。
安羽夕撐開重重的眼瞼,隻覺得全身如同灌了鉛一般,似乎已沉睡千年。
“你醒了。”身側突然響起一個熟悉的男聲,安羽夕去想居然一時沒有想起來,她費力得偏過頭去看,竟然是韓宥宸。
安羽夕努力擠出一絲微笑,沙啞著嗓音道:“韓宥宸,你怎麽在這裏?”
韓宥宸並沒有同往日那般溫柔地笑,而是雙眼淡淡地看向她,“我救了你。”
安羽夕不習慣於韓宥宸的這種眼神,愣了一愣,仍是笑著去應,“謝謝你,謝謝。我還以為我這次死定了呢,撞我的人是誰你知道嗎?我不記得我跟人接過什麽仇啊。”
“可能是意外吧,我沒報警所以也不知道。”韓宥宸踱步走到窗邊,將視線移到窗外。
“好……好吧。”安羽夕抓了抓頭發,尷尬的不再作聲。
很久,韓宥宸才再次開了口,“你恨裴宇諾麽?”
“恨。”安羽夕低下頭,攥緊拳頭。
“可現在的你別說找他複仇,連以後的生活都成問題吧。”韓宥宸閉上雙眼,麵色清冷。
“……我想找個地方打工,盡力養活自己吧。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你若要繼續學業或者追求夢想,你覺得你就憑偶爾兼職那一星半點的錢,你能活下去?我能助你涅槃重生重頭再來,你願意麽?”韓宥宸睜開雙眼轉過身去看她,眉目無情。
“什……麽?”安羽夕愣住。
“你跟了我,別說生活不成問題,你不是喜歡唱歌,我可以幫你培訓幫你找娛樂公司實現你歌手的夢想,我馬上就要繼承我爸的產業了,也就是很快我便是Mitoria的新任總裁了,你的這一切我都能給你,你隻有變得強大了,才有足夠的姿態重新站在他麵前,才能將今日你所受屈辱一份份報還,不是麽?”
安羽夕抬起雙手捧住臉,無窮無盡的水霧順著指縫傾瀉而下,很久很久,她才哽咽道:“……條件呢。”
韓宥宸靜靜地抽了口氣,依然平靜地直視著她,“我上任總裁很多時候需要一個妻子來為我的很多應酬權衡,有了妻子我也可以省去不少麻煩,所以條件就是你嫁給我,我們各取所需,你覺得如何?”
安羽夕的全身微微地顫動,良久都沒有回答韓宥宸的問題。
韓宥宸的眼瞳突轉銳利,“安羽夕你並沒有選擇。”
“……好,我答應。”
時光仿佛一杯靜水,依然深刻依然可以深流,
而這份心情卻與風月無關,水逝驚鴻去。
站在時光的路口,回望曾經走過的美麗和溫柔。
許多人,許多事,許多曾經花發枝滿的渴求與憧憬,
依然在歲月的長河中緩緩流過,又默默回溯。
盤點每一份心情文字,或多或少都透出淡淡的憂鬱和沉重,
還有一份無端的惆悵和惶惑。
。
無論你怎樣握緊雙手,也無論你怎樣試圖握住生命中不曾荒涼的歲月,
青春都如一場傾城盛宴,濃妝豔抹著登場,又奢華低調著落幕。
那些青澀而美好的蔥蘢,依然是心底最深最真的甜蜜和疼痛。
時光如水,總是無言。
此生,若你安好,便是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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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書的最後一頁看完,後來,安羽夕是買了去往英國的飛機票想去尋裴宇諾的。
可是,她來到了機場後,卻是硬生生坐在候機廳坐到飛機飛走了的。
她居然不知道該如何去麵對這一場為期整整十年的誤會和她對裴宇諾所有的傷害。
她曾許諾過以後無論遇到何等的事情都將無條件信任,守護那個少年。
可她忘了說,當那個傷害他的人變成了自己,又當如何。
最後,她鬼使神差般改簽了去往廈門的航班。
在飛機上,安羽夕不想去細想自己改簽到那裏的原因,隻是覺得好累好累,倚在座椅上便沉沉地睡著了。
飛機在空中行駛了快兩個小時才停下,安羽夕拿著行李下了飛機,發現廈門到現在居然還是很熱,濕熱的空氣攪得他胸口一陣發悶。
到路邊隨便攔了一輛的士,司機問她去哪,她隨口便答道:“一個離海比較近的地方便好。”
車在著名的環島路停下,這是一條環繞在海旁邊的公路,在公路上行駛一偏頭便能看到不遠處細軟的沙子和亮藍色的大海,曾被評為全國十大最美公路之一。
海鷗的啼叫聲環繞在頭頂,獨特的熱帶慵懶風味讓安羽夕整個人都有些昏昏欲睡起來。
海邊有許多租雙人自行車的,安羽夕總覺得自己一個人騎一輛雙人自行車怪怪的,便上前去問是否有單人的,對方回答沒有,安羽夕隻得掏了錢還是推了一輛雙人的出來。
接近十月份的季節,廈門已經不是旅遊旺季,海邊的人少了許多,安羽夕便目光渙散地看著那汪壯闊得大海漫無目的地蹬著自行車環著那海繞起圈來。
海邊有許多漂亮精致的兩層別墅,開闊的小院子裏通常都擺著一把白色的遮陽傘,有一棟遮陽傘下麵的白色桌子上還放著主人未喝完的下午茶,房子裏依稀能聞見孩子打鬧嬉笑聲,安羽夕將車停到那別墅門口開始發起怔。
別墅的門前是一條長長的木頭棧道,環繞了海幾公裏,安羽夕將車停下,緩緩踱步走到木頭棧道的欄杆處停下,雙手搭在欄杆上,把眼睛慢慢閉上。
大海均勻而寧靜地呼吸著,安羽夕在那一聲聲潮汐中感覺生命都靜止了。
此時正是夕陽西下時,橙紅的餘暉細細灑灑地鋪滿了整個天空,連海水和沙灘都映襯著淡淡的粉橘色。
如果它夠廣闊,能不能包容她所曾犯下過的錯,讓一切重頭再來。
大海,你告訴我。
晚上,安羽夕隨便找了個小旅館便住下了,安羽夕從浴室洗了澡出來時,發現手機上有一個姚慕雅的未接來電。
安羽夕按下回撥鍵,開了免提,轉身去拿毛巾擦頭發。
“喂,夕姐,你終於回我電話啦。”姚慕雅似乎在家裏,周圍十分的安靜。
“剛才去洗澡了,怎麽?”
“夕姐你現在在哪啊,打算什麽時候回來啊,公司上頭都有點怪罪的意思了。”姚慕雅的語氣中透著小小的抱怨。
“我在廈門,呆個幾天就回去的。”
“什麽?你在廈門啊,夕姐你不是出國了麽,什麽時候又回來了?”
“先別說這個了,”安羽夕放下毛巾,拿起手機放在耳朵旁,“我還沒問你呢,小雅啊,出書了這麽大個事兒,也不告訴告訴夕姐讓我給你慶祝慶祝?”
“啊?……啊……什……什麽啊……”姚慕雅的話語明顯變得不流利起來,“啊……那個啊……不是……不是什麽大事就……”
“小雅,我全部看完了的。”安羽夕淡淡地說道。
那邊便瞬間靜默了下來,再沒有了聲音。
“如若不是意外我拿到這本書,你還想瞞我到什麽時候?哦不,是你們還打算瞞我到什麽時候。”
“夕姐……你聽我解釋……”
“我知道這一切都是裴宇諾央求你們做的,我也明白這件事你知道凝姐知道甚至韓宥宸都知道,全世界似乎都知道了的事隻有我一個人不知,還傻乎乎去恨了那麽多年,我這輩子做人向來隻求問心無愧對得起自己就好,我第一次覺得我連自己都無法麵對了,小雅你知道這種感覺嗎?”
“我知道……對不起,夕姐。”姚慕雅的聲音低了下來。
“你們沒有對不起我,是我對不起你們,一直被你們如此保護著,我又是何德何能。”安羽夕閉上眼睛靜靜地抽了口氣,“我沒有姿態去麵對任何人,但我會自己好好生活下去的,小雅,我回國了會聯係你,早點休息。”
說完安羽夕便掛了電話。
安羽夕將手機隨意地扔在一邊,歪下了身子就沉沉地睡去了。
睡去了,就可以全部忘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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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覺安羽夕睡得昏天黑地,如若不是到了下午三點生生被餓醒了,安羽夕興許會睡到第三天都說不定。
她揉著抽疼的胃,蹙著眉去搜最近的美食街,發現環島路旁就有一個小漁村,便胡亂地一洗漱打了車就去了。
小漁村很熱鬧,幾條街都是各式各樣的小吃,安羽夕一路逛下來差點兒沒吃吐。
天色不知何時變得陰冷起來,刮了陣風後,安羽夕講衣服往裏裹了裹,想走到路邊去攔車回去,卻突然下起了瓢潑大雨。
安羽夕這才發現自己竟是忘帶了傘的,周圍的行人都撐起了傘加快了腳步離開,她隻好小跑著躲進環島路旁的木頭棧道中的一個小亭子去避雨。
雨越下越大,木頭棧道旁的大海覆上了一層薄薄的銀灰色的霧氣,遠遠地望去,倒別有一番風味。
海邊由於下雨已經幾乎無人,唯有幾個同樣忘記帶傘了的人同安羽夕一起躲在這亭子下。
一個男人看著安羽夕獨身一人操著一口當地人的口音問她:“小姑娘,怎麽不讓家人來送傘喲?介麽冷個天,你看你穿這薄。”
安羽夕笑笑回道:“我家不在這,我來這兒玩的。”
那男人一臉驚訝,“哎喲自己來這兒玩的呀,你男朋友還真是放心。”
她尷尬的笑了笑,抓頭發,“我沒有男朋友的。”
沒一會,見雨滴開始變小,安羽夕擔心再不走一會又要下大,便脫了外套擋在頭上一頭衝出了亭子,在海邊的木頭棧道上小跑起來。
木頭棧道上空無一人,隻有她匆匆踩在那木頭上發出的接連不斷“咯吱咯吱”的聲音,身側的別墅裏發出昏黃的柔軟的燈光,安羽夕踏著一個個小水坑穿梭在那一片朦朧幽靜的水霧裏。
遠遠地,在水霧盡頭,木頭棧道的盡頭,蜿蜒曲折在海邊之上的觀景台上,模模糊糊出現了一個身影。
安羽夕的腳步驟然停下,怔怔的望過去。
滴滴答答的雨聲,木頭棧道單調的“吱嘎”聲,兩相沉默。
一眼,萬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