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回憶篇:上當
“裴宇諾!!裴宇諾!!!”安羽夕站起歇斯底裏地叫著,幾乎是哭喊著不停喚著那個少年的名字。
……維持的安靜讓安羽夕終於鎮定了下來,她將一雙狠狠發抖的手緊緊相握,隻用了幾秒如夢初醒慌張掏出口袋的手機,“119……我朋友被上鎖的門困住了……請來幫助我們好嗎。”
當119的工作人員將門撬開後,那個趴在地上臉如同一張紙一樣蒼白的裴宇諾嚇住了安羽夕,他滿頭的汗,靜靜閉著的雙眼,滿身的淤青。
工作人員打了120將少年送上車的時候,安羽夕全程都是像失了神誌,呆呆的看著那個少年,呆呆地一路尾隨。
到醫院待醫護人員為少年包紮了傷口,輸上了液,天已經快要亮了。
醫生說少年除了身上被打的傷還有被餓了三天營養不良其他並無什麽大礙。
安羽夕想啊想,想破腦袋都想不出來,那個霸道厲害,雷厲風行的裴宇諾,到底怎麽會被打成這樣。
就是在那樣一個清晨,安羽夕第一次見到了梅丹凝,凝姐。
(姚慕雅:凝姐你把你自己客串進去這樣真的好麽?
梅丹凝:我的故事我驕傲,我愛咋地咋地要不你自己來?
姚慕雅:……
)
那是一個眉眼間透著淩厲冷漠的女子,美麗,長卷發,20歲的樣子。
那個撐起了他們的世界的女子。
她穿著高跟鞋“噠噠噠”的聲音密集的在病房外的走廊回響著,之後安羽夕便看見這個女子推門進來了。
她挺直著腰板直接走向裴宇諾,對身邊的安羽夕恍若未見。
梅丹凝清冷的眉眼不含一絲情,她為裴宇諾拉了拉被角,輕輕碰了碰他全身淤青的地方,便收回了手不再動,隻是靜靜地望著他。
很久的沉默。
安羽夕終於忍不住,輕輕咳了咳。
梅丹凝像是這才回過神,微微偏頭往安羽夕的方向看了一眼,瞳孔卻並無焦距。
“……不好意思,”安羽夕小心地開口,禮貌地對梅丹凝點頭笑了笑,“您好……我叫安羽夕……”
“你就是安羽夕?”梅丹凝依舊看著裴宇諾,不回頭冷冷地問道。
“是……”
“是你昨天把他送來的?”
“對。”
“哦,我現在看著他,你可以走了。”梅丹凝口氣有些生硬。
安羽夕局促地低下頭搓了搓腳尖,過了很久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勇氣才再次抬起頭張口:“對不起……我可以問,是誰把裴宇諾打成這樣的麽……他打架不是很厲害麽?”
梅丹凝聞言,沉默了很久,而後轉身背對著安羽夕將窗簾唰的拉開,陽光有些刺眼地撒了一屋子。
她呆呆地看著外麵很久,才緩緩一字一句說道:“……他的親生父親。”
安羽夕的眼瞳猛地一擴!身子狠狠僵住!
“他是很厲害,所以能傷他的……全都是他愛的人,這麽些年下來,總是傷害他的,也隻有那些人。”
安羽夕怔怔地朝病床上的裴宇諾看了一眼,那個平時威風凜凜囂張討厭的裴宇諾,此刻像個孩子一樣安靜地躺在床上,平穩的呼吸,蒼白的嚇人的臉上一塊塊淤青殘酷的霸占著地方,原先漂亮的唇毫無血色,霸氣盡失後,這孩子留下的隻有無盡的脆弱與孤獨。
嘴角一直維持著略下墜的角度,像是個要哭泣委屈可憐的孩子。
“他的父母離婚了。”
安羽夕張了張口,才發現自己的嘴唇在微抖,“……就算是離婚了,那也是他的父母啊。”
“你錯了,別人或許是,父母離婚了,爸爸還是爸爸,媽媽還是媽媽。可裴宇諾不是,他的父母一離婚,他就成石頭縫蹦出來的野孩子,什麽都沒有了。”梅丹凝不忍地閉了閉眼,繼續說道:“他的家裏很富裕,小學時候宇諾是個三好學生大隊幹部,學習成績一直全校第一。大概他在九歲的時候,曾親眼看見他的父親出軌和一個陌生的女子上床。之後,就是長久的家庭大戰,各種父母吵架針鋒相對的大吼聲,摔碎東西的破裂聲是留在宇諾童年最多的東西,那時候宇諾經常睜著恐懼的眼睛躲在角落默默哭泣。十歲,父母離婚。宇諾就開始變了,墮落到了混混的行列,他唯我獨尊的性子加上不錯的身手讓他很快成了一群小混混之首,而他天性的善也常常讓他打抱不平,結下了很多混混大哥們的梁子,我也是那時候作為我這群兄弟的大姐認識的他,很欣賞他。他的媽媽剛開始管他,日日夜夜找他,拉他回家,有一次他的媽媽在大街上拉扯著裴宇諾,裴宇諾衝動間當著所有兄弟的麵打了她一巴掌。從此……這個女人,再也不管他。其實……裴宇諾的墮落,不過是個孩子希望引起爸爸媽媽注意甚至奢求還能挽留住這個家的一個幼稚辦法,但是,他究竟還是高估了,他父母對他的愛。他不曾對他媽媽說過他愛她,可他愛媽媽到看見那個女人與他的父親在一起就會瘋狂地衝上前廝打那個女人,會在那個女人與他父親的婚禮上該他發言的時候,安靜的敘述出這個女人是小三的事情,並推翻了桌子,氣得他爸爸當時拿起桌上的一把刀就朝裴宇諾扔了過去,當時那把刀是劃了宇諾的脖子的,現在依然看得到傷疤。”
安羽夕去看裴宇諾,脖子上一道如同蜈蚣般彎彎曲曲的疤果然清晰的駭人。
梅丹凝重重地歎了口氣,“他是如此愛著自己的家,自己已經沒了的家,愛自己的媽媽,後來他的媽媽也找到了一個男人,她跟那個男人跑了,那之後,媽媽好像就銷聲匿跡了,宇諾再也找不到她。他被判給他爸爸,那個與小三再婚的讓他惡心的家庭,自然少不了極端的宇諾與那個女人每天的爭鬥,後來他爸爸在外麵給他買了套房子就把他丟了出去,每個月隻打錢過來,一麵也不願再見他。你知道一個不過十幾歲的孩子每天麵對那麽空曠冰冷的房子是什麽感覺麽……你知道每天都是一個人,連生病時連個人給自己倒杯水喝都沒有,是什麽感覺麽,你知道每次過節外麵熱鬧家人團聚的聲音響起時他連對自己說句節日快樂都會有回聲是什麽感覺麽,你知道他從十一歲開始,一次生日都沒過過是什麽感覺麽……那就是,裴宇諾過了整整,七年的生活。”
安羽夕全身都開始發抖,有些聽不下去地後退靠住牆,再也不敢去看那個少年。回想起自己對這少年曾說過的毒人話語,她沒想到她曾說過的每句話都成了現在反噬自己的匕首,讓自己疼得無法呼吸。
“這次,應當是宇諾回他爸家又與那個女人起了衝突,宇諾無意間傷了那個女人,他爸拳打腳踢狠狠把他打翻在地後,帶那個女人去了醫院,走時將他手機拿走,家裏一切吃的也拿走,鎖上了門,關了這個不過十七歲的孩子,整整三天,滿身的傷,每天晚上的陰冷饑餓,還有哭泣時無人的回應……有時候去回憶自己的這些經曆都會疼的生不如死吧。這三天,這孩子,幾乎下了一趟地獄。”
安羽夕捧住臉,輕聲抽泣起來。
梅丹凝轉身瞥了一眼她,“這就是你惡心的那種混亂暴力的社會混混,我也是混混。可我沒覺得他比你們這些好學生不如在哪,他雖霸道,卻有原則的很,從不作惡,正直善良,常替弱小出頭,不肯向任何人低頭。你們至少有著家人的嗬護,他沒有,他隻有自己。”
安羽夕咬住嘴唇,抹掉了臉上的淚,痛苦的表情慢慢褪去,她靜靜的起身來到了那個看起來如此單薄的少年身邊坐下,緩緩地,指尖伸向少年的手,而後,下了決定一般,十指相扣,死死握住。
她彎下腰抱住那個少年,用力把身上所有溫度傳予他一般,“他不是隻有自己。從現在開始,他有我了。”說完綻開了如花一般的笑顏的女孩,笑容在陽光下那麽幹淨好看,“裴宇諾,回家了。歡迎你,成為我的家人。”
盡管日後可能與你一起麵對的是非常多的迷亂黑暗、血腥與暴力,是走不到頭的暴風雨。但是……
裴宇諾,歡迎回家。
“死丫頭!給我削的蘋果呢!!正在削!你丫十秒就這麽說的有點新意成麽!我限你三秒鍾給我拿過來聽見沒!”
“死丫頭!我要吃雞腿!你快去樓下買!!”
“死丫頭!我熱了,過來過來,幫我把被子掀開~!……你說什麽!?你說我自己沒長手!?你再說一遍試試看?!……這還差不多!”
“死丫頭!起來起來,給我買水果去!!”
“死丫頭!……”
“死丫頭!——”
…………………………
這幾日裴宇諾幾乎每分每秒的叫喊和使喚密密麻麻布滿她的世界,安羽夕一臉鬱悶地在心裏暗罵自己就是個大白癡在她麵前的明明就還是那個大惡魔什麽脆弱孤單的孩子都是狗屁!該死的裴宇諾竟然用那張楚楚可憐的色相把她騙了讓她上賊容易下賊船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