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至光即至暗
好奇的陰影生物飄下來，圓滾滾的霧體突起一角，像一隻小短手，拍了拍棺材的底部：「你看，光明靈柩，黑色的。」
至光即至暗？李奧若有所思。
好奇的陰影生物又在那兒喋喋不休了：「聽說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大家都想去外面，你也想出去嗎？」
「想。」李奧不假思索的回答。
「那就吃掉我吧，你的氣息很好聞，我願意被你吃。」陰影生物湊到李奧面前，這個舉動，跟湊到鱷魚嘴邊沒什麼兩樣。
李奧：「？？？」
好奇的陰影生物道：「你不想吃我？那我來吃你吧，不要掙扎哦，那樣會浪費能量的……」
說著，陰影生物的霧體之上，張開了一條恐怖的裂縫。
李奧忙道：「等等，住手！」
好奇的陰影生物，停了下來，它合攏「嘴巴」，抗議道：「你這人，真是古怪，我們本來就是一體的呀，為什麼要猶豫不決呢？」
對於絕大部分生靈來說，被天敵吃掉了，就相當於生命的終結，而在陰影生物看來，吃，是一個相互融合的過程，不存在誰消滅誰。
陰影生物之所以成為談虎色變的生命毀滅者，原來是因為這個原因。
可這觀念，質樸到叫人難受。
李奧同樣接受不了，他情願當捕食者，而不是食物，傳出一段精神短波：「還是讓我來吃吧。」
吞噬了對方，李奧的霧體大了一倍，同時，腦海里多出一些東西。
那些是屬於對方的記憶。
融為一體，是指的這個嗎？李奧的意識有些恍惚，這次吞噬，使他偶然捕捉到了陰影生物的傳承片段。
其中，關於陰影生物的起源，幾乎動搖了李奧的世界觀。
按照它們的說法，現存的所有陰影生物，都源自同一個體。
那個體，前所未有的強大，是世界上第一頭陰影生物，也是它們的祖先。
該死的！這些陰影生物，該不會是某個神祗的分裂體吧？從陰影生物得天獨厚的特性來看，還真有這個可能。
「真是瘋狂……」過了很久，李奧才收斂心神，他開始專心致志的吞噬，在此期間，沒有一頭陰影生物表現出反抗的行為，因為在它們眼裡，這是一個相互融合、還本溯源的過程。
光明靈柩中，只有無窮無盡的光，和陰影生物的暗，在這裡，不存在其他元素，連時間也失去了意義。
李奧不知吞噬了多久，他感覺自己到了極限，需要消化一下。
真正的陰影生物，是沒有消化不良的說法的，它們胃口很好，在極短的時間內，就能吸干食物富含的能量，只剩下碳渣。
李奧的問題，不是在於消化不了能量，而是在於消化不了記憶。
許多頭陰影生物的記憶，在李奧的腦海里沉沉浮浮。外來的記憶，已經佔據了主導地位，反客為主，李奧原本的人格，遭到了排擠。
真正的陰影生物，會選擇坦然接受，與外來記憶融為一體，鍛造嶄新的自我。
但李奧不敢這麼做，他怕自己的獨立人格，會淹沒在浩瀚的外來記憶當中，從此李奧不再是李奧。
在最兇險的時候，他甚至想不起來自己的名字，而且像一個真正的陰影生物那樣，響應了另一頭陰影生物的召喚，差點被對方吃掉。
好在外面的世界，已經到了夜晚，靈柩的封印弱化，棺壁上出現一個不大不小的缺口。
那頭陰影生物，拋下了李奧，向缺口衝去。
它想看一眼外面的世界，但棺壁之上，一道道閃光，接連射出，將它打成霧絲。
這些霧絲，只有零碎的念頭，不含具體記憶，可以說是最好的補品。
如果放任不管，霧絲纏繞成團，將會誕生出新的陰影生物。
李奧被驚醒了，他猛地一吸，將周遭的霧絲吸入體內。
可霧絲之中，那些本該無害的念頭，竟有演變成最後一根稻草的趨勢，李奧的意識又開始紊亂。
到極限了！必須做點什麼！
李奧朝著缺口，狠狠撞去，光明靈柩的棺壁似乎被激怒了，噴湧出大量的光線。
數不清的光線激射，李奧感覺困擾自己的那些外來記憶，被一層層的消薄，迅速的減少。
去過外面的陰影生物，都會遺失一部分記憶，李奧想起了那個好奇陰影生物說過的話。
他的主意識越來越清晰，同時，心裡也越來越恐懼。
等到那些外來記憶被消光，無物可擋的時候，就輪到自己的記憶了。
無法前進，亦無法後退，李奧墮入絕望，僅憑那份不願認輸的倔意，保持清醒。
棺壁射出的光線，忽然大幅度的減弱，連棺壁本身，都似乎黯淡了下來。
巨大的幽暗，籠罩了李奧。
他抬頭一看，頭頂上，有一片龍翼。
等等，陰影生物都是無形無質的，哪來的龍？
李奧懷疑自己開走了眼，也許，那團陰影只是恰好像龍翼罷了，就像天上的雲朵一樣，變幻莫測，形態多姿。
然而，接下來，一頭宛如從水墨畫中走出來的陰影龍，闖入李奧的視野。
細節方面看不清，但那的的確確是穩定的龍形。
「你是誰？」李奧感受到一股莫大的威壓，那是侏儒面對巨人時的不適感。
陰影龍答覆道：「我是陰影巢穴的封印者，第一任光之大神官。」
「怎麼可能？」如果李奧現在還有眼睛珠子的話，那一定早已驚的跳出眼眶。
陰影龍道：「至光即至暗。」
李奧第一次聽到這個說法時，只是不明覺厲，現在第二次聽，卻無比的驚悚。
親手封印陰影巢穴的大神官，墮落成了陰影生物？自己也困在光明靈柩裡面？
李奧道：「你說的笑話，一點都不好笑。」
陰影龍並不在乎李奧不敬的態度，它繼續道：「我可以幫你出去，但你要做一件事。」
「什麼事？」李奧問。
「等你出去之後，將現任的光之大神官殺死。」
「你說的是鮑德溫主祭？為什麼？」
「他破壞了靈柩封印。」
李奧又問了一個為什麼，他越聽越糊塗了。
這頭陰影龍以前和鮑德溫一樣，同為神殿效力，從另一方面看，鮑德溫現在做的，明顯是有利於陰影生物的。
它為什麼會不念舊情，執意要殺死鮑德溫？
「因為……至光即至暗。」陰影龍的精神短波，如淵如獄。
李奧想到了什麼，鮑德溫也是光明體，雖然是人工的光明體：「你早知道鮑德溫會墮落？」
「不知道。」陰影龍否認，「我解答了你的疑惑，那麼，你答應我的條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