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自問
「少龍，晚上去你家啊，好久沒吃阿姨做的水煮魚了」，因李少龍的配合，消停了半節課的岳子靈，一下早讀又撲到李少龍身邊，宛如一隻興奮的百靈鳥，說出的話卻讓李少龍已僵。
余繞能想到的問題，李少龍身為當事人怎麼會想不到，他不止一次地問過自己，「岳子靈到底知不知道她父親做下的事？」
若是知道，那她現在這麼親近自己到底是為了什麼？若是不知道，當事實揭露在眼前時，她會怎麼選擇？
還是說，她知道了一星半點，乾脆裝聾作啞？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李少龍不願思考，卻不得不思考的問題擺在眼前，如果，如果岳子靈真的毫不知情，那當事實擺在眼前時，自己，又當如何？
真的不管不顧一直黑暗下去嗎？拋卻情感，拋卻道義，拋卻一切的光明而當一個充滿算計，利用的人嗎？
岳子靈喂下的草莓依舊在嘴裡回味，甜的，又甜又討厭，又討厭又甜。
早上義無反顧將李小艾推開的氣勢全無，李少龍依舊陷入糾結的痛苦中，偏偏一旁的岳子靈聲音婉轉，清脆如鸝。
「最近公司好像挺忙的，不知道我媽她有沒有時間做晚飯」，猜忌戰勝信任，李少龍徐徐道出原因，眼神卻釘在岳子靈臉上，不放過一絲一毫的表情變化。
「這樣……」岳子靈絲毫不在意李少龍的打量，也不知是沒發現其中深意還是在假裝，「要不我給阿姨打個電話問問」，說罷便掏出手機，李少龍還沒反應過來時已經撥通了號碼。
剩下的事情順理成章，意料之中，往日里對岳子靈愛護有加的李媽媽，如今更是不遺餘力地幫兒子「抓緊」岳子靈，幾乎在岳子靈開口的瞬間，李媽媽便決定原本晚上需要夫妻一起的會議，讓李爸爸單獨去，表示讓岳子靈跟兒子在學校好好的，晚上去家裡吃飯。
李少龍就那麼呆在原地，岳子靈與母親聊的火熱，自始至終他都插不上一句話。
「搞定！」
輕快地響指昭示著主人極好的心情，注視著李少龍的眼神發著光，隱隱有邀功之意，更有興奮之情溢於言表，相比來說，李少龍倒有第二雙靴子終於落下的悵然，
「那就好……」
————
齊南覺得他好像不能將注意力從李小艾身上抽回來了，自從她說了會離開火箭班的話，他嘴上說著不贊同，不相信，卻一言一行無不關注著李小艾，越看越心驚，越看越不能平靜。
專心讀書的樣子，低垂的睫毛，消瘦的臉頰，配著一頭不長卻堪堪過肩的頭髮，交織成一副充滿夢幻色彩的油畫，自有一番寧靜撲來，將看客拉進安寧又靜謐的空間。
這是一處彩色的空間，艷麗卻不張揚，遠處有南山，山上有石樓，樓下有滁菊，院子有丁香，紫丁香，微香……這是屬於李小艾的世界，卻深深震撼著齊南。
這一刻，齊南有些理解李小艾的決定，也有些相信李小艾能在普通班有所作為，這是個不能以常理度之的女孩。
或許，自己所為的好，對她來說真的只是限制。
「如果，易地而處，我有她那般果決的勇氣嗎？」齊南捫心自問，一時又有些感慨，「如果，當初對所謂的火箭班，高教學質量看的不這麼重，那他與安瀾，是不是又是一番精彩？」
答案似乎是否定的。
他沒有李小艾的勇氣，也將學習看的太重，不是懦弱，更不是不負責任，恰恰相反，因為責任，因為他要承擔父母的期盼，他必須為長遠的以後做打算，為自己，也為安瀾。
齊南實在不確定，離了火箭班這競爭激烈的環境，他是否能保持初心，一如既往。
自己做不到，於是越發佩服李小艾。
僅僅一個早讀，便從初聞時的鄙夷與不理解，到如今的深深為之折服，可見齊南經歷了怎樣的天人交戰。不過李小艾倒是教會了他一些東西，「捂了一個星期的信，是時候送出去了！」
好也罷壞也罷，總是要面對。
他與安瀾從填了高中志願之後就再沒聯繫了，一個因為生氣，一個因為愧疚，說好的要一起上高中，一起考大學，齊南卻選擇了相對來說師資力量較好的市一中。
他失約了……
因為某些無法逃避的原因。
無法否認的是，縱有千萬般的原因，也掩蓋不了他失信於人的事實，約定了相伴一生的人，還沒開始，齊南卻先走了一步。
安瀾吵過，鬧過，最終無奈接受他報考市一中的事實，但從那之後，兩人卻再也沒說過話。
即使寫了信，也不敢送出，今天李小艾有些驚世駭俗的舉動，震撼齊南的同時，也給了他勇氣。
敢於行動，敢於邁出那一步承擔所有的勇氣。
「齊南，你能給我講一下這道題怎麼做嗎？」
「齊南？」
溫柔的聲音，不僅將齊南從沉思中拉出，也引起李小艾的注意，回頭便見一隻柔若無骨的手輕輕拉著齊南背後的衣服，「是后桌那個女孩，好像叫韓晨曦，很有詩意的名字」。
「一個南山，一個晨曦，倒挺般配」，此時的李小艾依舊不知齊南與安瀾的關係，見韓晨曦雖紅著臉，卻面露期盼，下意識感慨，
「那樣的眼神，我曾經也有……」
李小艾本只是被聲音吸引注意力，好奇之後便打算繼續在書海奮鬥，但齊南聲音一起，卻又被吸引了注意力，那也是她不會的題。
……
深入淺出，引經據典，青春期略帶沙啞的嗓音，在輕柔的語氣下，竟帶著一股磁性，李小艾從來不知道，文言文不錯的齊南，學習上竟如此的優秀。
困擾自己許久的題目，三言兩語被解決了。
如此的輕鬆寫意，讓李小安瞬間自慚形穢。
「真好，這麼難的問題解決起來這麼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