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夜話
李父李母的離開，將李小艾徹底置於離別的憂愁中，成長了十五年，第一次離開父母，從此與只見了一面的陌生人朝夕相處。
李小艾沒有這方面經驗，更沒有這方面天分，輕手輕腳地退回床邊坐下，李小艾盡量不打擾余繞，即使她也沒做什麼。
「你們今天報名了？」這個時候的李小艾，並不能準確理解「閑聊」這個詞的定義，所以余繞的問題只換來她茫然的「啊？」
「看你們回來挺早的」，疑惑地看了李小艾一眼，余繞微笑，「我隨便問問」。
「沒交報名費，只填了個表格，明天統一交費」，李小艾想起花壇邊的羨慕，猜測余繞的問話。
「火箭班就是不一樣」，將許多李小艾從未見過的瓶瓶罐罐擺排整齊，余繞誇張地說，可李小艾卻聽不出多少羨慕。
「你呢？沒去報名嗎？」
「我爸媽都弄好了，明天直接去上課，你吃麵包么？」瓶瓶罐罐擺弄完了，接著是一個大袋子，李小艾注意過，那是她進門時拎著的。
「不，謝謝」李小艾突然有些擔心，父母還沒有吃下午飯，等他們回家天都要黑了，可李小艾依然規規矩矩地坐在床邊，身體甚至連輕微的搖晃都沒有，她也餓了。
「吃一個吧，我剛去超市買了好多」，
「謝……謝謝」，李小艾慌亂地接過余繞遞到手邊的麵包，這是麵包吧，她沒吃過，她吃過最多的是菜加饃，餅乾她也吃過，可這種軟軟甜甜的東西沒吃過，真好吃。
李小艾沒注意，她幾口便吃完了麵包，快的不可思議，不可思議到余繞又遞了一個到手邊，「再吃一個吧」。
「不……不用了」
「拿著，我都遞到你跟前了」
「哦，謝謝」李小艾有些不好意思，更多的是不知所措，她不知道該怎麼說話，怎麼行為，這樣的環境，她有些應付不來，因為不會。
「是不是要找李少龍出個主意？他應該懂這些」即使不懂，也能出個主意，李小艾想象，要是李少龍面對同樣的境況，他會立馬成為余繞的角色吧。
「要學的東西還有很多，不止學習上的，還有生活上的」
要挑戰的東西更多……很多是李小艾想象得到的，更多卻是李小艾想象不到的。
「要不我們收拾收拾趟床上吧，也沒個娛樂」余繞提議，她終於收拾完了。
「好！」
房間外邊有自來水，李小艾端著盆出來時，還能聽到余繞的關心，「這裡有熱水，我下午燒的」。
「沒事，我涼水洗臉」，幸好九月的天，即使到傍晚，也不是涼的，期間房東阿姨也一陣關心，甚至轉身從房間拎出一壺熱水，怎麼說也倒進李小艾的臉盆中。
「謝謝阿姨」
「客氣什麼，早點睡，明天開始新生活嘍」房東口中的新生活，如此貼切地描繪出李小艾當下的處境，讓李小艾感嘆之餘不免希冀，什麼時候，新生活可以變為熟悉的生活，李小艾以為需要很久，可她忘了時光的力量，有時候，新生活與舊生活之間，也只需要一剎那。
「你見過你同桌了嗎？男的女的？」暮色越來越重，等余繞也收拾妥當，窗帘一拉，整個屋子竟瞬間陷入黑暗，這個時候，直接睡覺顯然不可能。
「男的」，「叫齊南」
「名字不錯呀，長得帥嗎？」
「還行吧」，李小艾斟酌著帥的定義，覺得將它套在那個清清瘦瘦的男孩身上也不為過，但她更喜歡用另一個詞語形容齊南，「有種清雅感覺，就像……南山裡的秋菊」。
「評價這麼高？」余繞立馬來了精神，語調輕快，「那你趕緊下手，遲了可就被別人搶了」。
「我才見了他一面……」李小艾有些不理解余繞的愛情觀，怎麼能只見一面，覺得帥就要搶成男朋友，萬一不喜歡呢？萬一，沒那麼喜歡呢？
「戀愛嘛，那麼認真幹嘛？」李小艾不知不覺的問話，換來余繞的不以為然，「你難道還以為高中的愛情能持續到結婚？電視劇都是騙人的。」
「你太單純了！」
李小艾不置可否，不期然想起了文昊，她對他，不也是因為那一眼，才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么，愛情總是沒來由的，她不能否定余繞那樣的，就不算愛情。
「你談過戀愛么？」
李小艾躺在床上，黑夜已徹底籠罩房間，也蓋住臉上的表情，一邊悵然，一邊表情愉悅，「算有吧……」
那個被自己塞進床底下的行李箱中，還藏著她的日記本，上面記載了關於他的一點一滴，記載了上千個夢見他的夜晚，記憶里的孤獨與掙扎，因余繞的一句話，噴涌而出，裡面，全是對那個人的思念……
「真的！？」余繞聲音里有明顯的不可置信，還有一些其他的東西，李小艾聽不出來，「他叫什麼名字，長得帥嗎？」
「文昊，他叫文昊」李小艾陷入回憶，「我不知道他帥不帥，但他的眼睛，很亮，很美」。
「那就是帥的嘍」，黑暗中，李小艾隱約看到余繞坐了起來，悉悉索索地拿了什麼東西，又趟了回去。
似有一聲長嘆，聲音小到李小艾以為是幻聽，或許是自己內心的嘆息聲，竟映射到真實世界，留下痕迹。
「他也在市一中嗎？改天帶來見見呀」，余繞的聲音有區別於之前的親近，可李小艾聽不出來。
來了，該來的問題還是來了，李小艾聲音乾澀又空虛，「他在職業中學……」
「這樣啊，所以你們分手了」，余繞話語中的肯定深深灼燒著李小艾，她當初是不是也因為這一份理所當然，才會猶豫，才會不敢接受他的愛？
即使這樣，李小艾依舊不知該如何回答余繞的話，她與文昊，有在一起過嗎？要是之前，稱之為單相思比較合適，可之後文昊確實做出了改變，這一點李小艾不能否認，所以她真的找不出合適的詞語形容他們的關係，只能再一次含糊，「算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