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風景
「正常了？」李小艾沒想到李少龍第一句話是這個，她以為他會先問楊飛，或者關心昨日的同行，沒想到他卻提了個風馬牛不相及卻又息息相關的問題，讓李小艾沉默，
「我之前很瘋？」
因為話題的特殊性，李小艾不得不跟著李少龍的思路走，「真的嗎？」
「你說呢」
完全不給李小艾逃避的機會，「跟瘋子沒啥兩樣了，也不知道你到底欠了楊飛什麼。」
「欠的太多了……」李小艾哀嘆，「不瞞你說，我對他最虧欠的，是他幫了我這麼多，但除了前天晚上的支撐，之前竟沒有個清晰的記憶」
「完全沒有」
「十分模糊」
「我是不是，太不懂的感恩了？」李小艾側頭，愧疚與傷心布滿臉頰，可是她這問題李少龍無法回答，他沒與人談過心，也沒想過李小艾會與他談論這些，在他眼裡，李小艾一直痴痴傻傻，毫無顧忌的將自己全部熱情付諸愛情，他從來沒想過，李小艾有一天會跟他說這些，不過，
「什麼原因你自己知道」
「是啊……知道」
「我的眼裡，都是他」李小艾低頭，不敢將屈辱都擺在李少龍面前，那天晚上的事，她決定當成一個夢，夢碎了，便不再想了。
她需要改變。
李小艾也不知道自己該作何改變，但總歸是將附在文昊身上的魂抽了回來，往後她應該活的自我一些，不再以文昊為中心，可到底如何自我，李小艾心裡也沒個章程。
走一步算一步吧，日子，總是往前的，不是嗎？
有一點總是可以確定的，不要一味地悶頭前往目的地，偶爾抬頭看一看路邊的風景，你會發現，處處是溫情，處處是美麗。
「不瘋就好」
李少龍笑，這樣的李小艾宛如一朵幽蘭，經過野火灼燒后，在離離原上傲然綻放，破后而立，這麼說可能有些誇張，但李少龍絕對相信，從此之後，李小艾再也不會因文昊而迷了眼睛，再不會因他痴狂。
她會悠然欣賞生命的沿途的風景，不再將文昊當成目標，或許，在漫山遍野的小雛菊中建一座小木屋，搭一座風車，也是個歸宿，誰知道呢？
「謝謝你」
「謝我幹什麼」
「你也是風景，對我來說，是天堂鳥」
李小艾說的認真，讓李少龍一時有些不適應，「班長什麼時候這麼酸腐了，從哪看的這些東西」
你借我的書里啊」以前的李小艾，最大的世界是市區，那是個遙遠的地方，她所有的生活都圍繞這片土地展開，她懂學習，卻不懂為何學習，她喜歡人，卻不知什麼是喜歡，她所知道的世界就這麼大，而她在這井口大的世界自得其樂。
李少龍對她的影響無疑是很大的，大到讓她這夏蟲懂得了世間還有冰雪，大到燕雀看到了鴻鵠的希望，而這些改變卻不是生灌硬套進來的，是潛移默化，通話語言，通過交流，通過書本傳達的。
李小艾知道她現在所看到的只是世界的冰山一角，但那有什麼關係，青蛙已經跳出井了，還怕看不全這世界？
就算真的看不全，那又有什麼關係，沿途的風景，也很美！
李小艾笑，笑的開懷，不想了，不糾結了，楊飛走了，她就祝他在外能平安健康，他走了，她就期待重逢。
李少龍為李小艾的韌勁震撼，他是抱著改變李小艾的想法，他也期待她的改變，但她以為這一切要花費整個初中，甚至初中畢業，李小艾依然渾渾噩噩的活著。
他不知道前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讓李小艾瘋瘋癲癲了一天，死活也要去楊飛家裡，結果帶來了他輟學的消息，他以為她會崩潰的，至少也痛苦，但她沒有。她展現出無與倫比的韌勁，宛如韌如絲的蒲草，在低潮中一朝醒悟，奮力上游。
老實說，他也被這意料之外的改變嚇一跳。
更被李小艾的成長嚇了一跳。
不過這是好事情，應該開心。
李少龍想著，竟生出一股余有榮焉，更生出一股期待，初中還有一年，人生還有很長，他期待接下來的路，更期待沿途的風景。
當天下午放學，李小艾借著幫李媽媽做飯的理由，將記得滿滿都是文昊的筆記本帶到灶前，「就算告別吧」
李小艾呢喃，從她第一次夢見文昊，到現在共五百二十六次，她想了文昊五百二十六個夜晚，每一次都被記下，五百二十六次思念，換來今天的心如止水，最後的那個擁抱，給了她告別的勇氣。
「就這樣吧……」
往灶台里添點柴火，李小艾將筆記本一撕為二，扔了進去。
愛情化作灰燼，連帶著對那人的念念不忘，也隨著一道付諸一炬，就讓她以後單純的成為李小艾，再也不為愛情而丟了自己，丟了自尊。
「小艾你燒啥呢？」丟東西回來的李媽媽疑惑，
「沒啥」李小艾慌亂整理心情，「用完的筆記本，我拿來點火」怕母親發現筆記本的內容，李小艾說話間趕緊將另一半的筆記本塞進灶台，看著它被灶火吞噬，才長長地舒了口氣，放下心來。
「你別都燒完，下次還可以用」李媽媽並沒有發現李小艾心情的沉重，只為沒有發揮最大作用的筆記本懊惱，「那本子可以點很多次火了，你咋一次都燒了，多可惜！」
「那我要抓緊時間寫字，爭取再寫滿一本子，拿來給媽媽燒火」
「這孩子！」李媽媽笑，「寫字怎麼能是為了燒火呢，你要好好學習，將來考個好大學，掙錢養我們」
「養啊，必須養」李小艾爬在媽媽背上，悄悄擦去眼角的淚，「我不養你們，誰養」
「這孩子」
「你有這心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