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8章 拷問

  夜晚，蟲鳴聲點綴著森林的寂靜，探險隊的成員已鑽進各自的小窩棚。200多隻異化貓猿分散在營地周圍大約600平方公里的區域，有這些靈敏的猛獸負責警戒，每個人都可以安心休息。


  臨時營地終究是簡陋了一些，除了用樹枝搭建的窩棚，連間像樣的小木屋也沒有。事實上，探險隊剛剛從別的地方遷過來，他們來這裡的目的和納爾森一樣，都是為了抓亞述俘虜，拷問情報。


  所以說，雙方能夠在奇幻森林中匯合，是基於相同目標導致的一次巧遇。


  伊莫森在搜救探險隊成員的過程中，偵查到亞述捕奴隊的動向。戴恩牧師當即提出抓捕亞述俘虜，拷問情報的建議。他的主張得到巫師的強烈支持，或者說，戴恩迎合了伊莫森急於救回貝爾蒂娜的心情。


  兩位黃金階施法者意見一致，蘭德爾探險隊便悄悄轉移到捕奴隊據點附近。儘管夏洛特夫人並不願意提前暴露蘭德爾探險隊，她起到的作用僅僅是用食人魔蠻兵來掩飾這次突然襲擊，希望能夠混淆亞述人的視線。


  抓捕亞述俘虜，拷問情報的行動當然是正確的。納爾森身邊只有4名部下，仍然要冒險抓捕俘虜。問題在於，誰才是這次解救行動的主導者？教會的牧師，還是蘭德家族的核心成員？

  伊莫森巫師絕對掌握探險隊的主要兵力，他的異化獸加上食人魔僕從相當於一支精銳部隊，而且不用擔心損失。因此伊莫森的意見份量十足，然而他愛女心切，本身又缺乏戰略戰術頭腦，無法獨立完成解救貝爾蒂娜的任務不說，還很難站在蘭德爾家族的立場上思考問題。


  戴恩牧師利用伊莫森的弱點，獲得探險隊的主導權。夏洛特一個青銅階的資深女騎士，離開蘭德爾殿下之後，她的影響力顯然不足以和黃金階的牧師相提並論。


  納爾森等人的到來，夏洛特夫人處於弱勢的局面立刻得到扭轉。身經百戰的北地之熊，金眼伯爵的心腹封臣、蘭德爾伯爵領的軍團長、黃金階的凶暴戰士，這幾個身份讓納爾森自然而然地接過探險隊的指揮權。


  而且納爾森勛爵懂得重視家族夫人的意見，哪怕夏洛特並沒有蘭德爾夫人的尊號，可在他眼中，夏洛特說話比吉莉安.契布曼大小姐、凱瑟琳.奧拉維爾女公爵、安德莉婭.溫布爾頓女伯爵還要有份量。


  夏洛特性格柔弱，卻能堅定不移地維護維克多的利益，她不認為自己的才能比傭兵出身納爾森更出色，所以她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讓持劍侍女轉告納爾森在執行解救任務的時候，盡量考慮一下家族核心成員的安全。


  第二天一早，納爾森重新分配蘭德爾冒險隊各成員的任務，他把隊伍分成兩個部分。前隊負責偵查、滲透、刺探、進攻，成員包括納爾森自己，紅狼、克勞斯、陶德和6名持劍侍女共10人，外加兩隻食人魔蠻兵；后隊負責後勤、情報分析、掩護、支援，成員有戴恩牧師、伊莫森巫師、卡里古拉、夏洛特、布蘭登、瑪茜、羅傑斯和6名持劍侍女，共13人，其中卡里古拉專門保護伊莫森，布蘭登則要保護戴恩，這兩位施法者是隊伍的核心，他們不僅可以源源不斷地補充異化戰獸，還能提升隊伍的戰鬥力和生存能力。


  納爾森這樣安排沒有人提出異議，但解救貝爾蒂娜還得從搜集情報開始。每個人都確定了自己的職責，大家一同前去拷問兩名亞述人俘虜。


  老野人的手腳被牢牢綁住，經過牧師的治療，面部腫脹已經消退，嘴裡塞了一團獸皮。他現在面容枯槁，渾濁的眼睛里沒有一絲神彩，似乎已經喪失了求生欲。


  看老野人不死不活的樣子，估計是問不出什麼東西，而且野人知道的東西也不會太多，亞述武士才是拷問情報的主要對象。納爾森搖了搖頭，把目光投向平躺在地上的捕奴隊首領。


  他體型瘦削精悍，皮膚呈棕褐色，泛著油光，曾經塗抹在皮膚上的白灰已經被洗掉了，露出火灼的刺青花紋，頭上的黑髮剃了一圈，只留下頭頂處的頭髮，並扎了一根短辮，只有常人三分之一大小的瞳孔是黃褐色，看起來有點像毒蛇的眼睛。他盯著納爾森的眼神十分兇狠，充滿了挑釁的意味，好像很不服氣被對手一招擊敗。


  這個亞述武士具有超凡能力，徒手抓破了食人魔的蠻皮術，但他被納爾森錯開了頸椎骨，現在全身癱瘓，發揮不出任何力量。


  布蘭登無視亞述武士的兇狠模樣，輕笑一聲，說道：「我相信貝爾蒂娜肯定和亞述帝國的後裔在一起。」接著，他伸出手指，虛點亞述武士胸口上的刺青圖案，向其他人說出自己的判斷，「我小時候和貝爾在銀月莊園一同學習繪畫。你們看這隻老虎刺青，大頭大眼，蠢萌可愛，就是貝爾的繪畫風格，我不會認錯的。」


  克勞斯也笑了，點頭說道：「這的確是貝爾的繪畫手法。」


  布蘭登、克勞斯和貝爾蒂娜一起在銀月莊園生活學習，他們已經長大成人，貝爾還是小姑娘的模樣。伊莫森這個當父親的反而不熟悉女兒的學習情況，他既驚又喜，對亞述武士厲聲喝問道：「說！貝爾蒂娜在什麼地方？你敢隱瞞，我就讓食人魔吃了你！」


  亞述武士明顯呆了一下，他明明聽不懂這些敵人的語言，卻能理解這句話的意思，而伊莫森巫師的威脅對他而言是一種侮辱。亞述武士努力抬起脖子，嘴裡嘰里呱啦地說著大家都聽不懂的土著語。不過，看他面目猙獰的樣子，嘴裡肯定沒說什麼好話。


  翻譯亞述武士的土著語有點複雜，伊莫森沉默了一會，簡簡單單地概括道：「這土人在罵我。」


  納爾森咧開嘴角，笑容森冷地說道：「給他吃點苦頭。」


  「交給我。」鬼面劍士陶德上前一步，主動要求由自己負責拷問亞述俘虜。他向納爾森微微鞠躬道：「勛爵大人，請您出手，接上俘虜的椎骨關節。」


  「呃，陶德，我要提醒你，亞述人不怕死，我給他接上椎骨，他肯定會拚命反抗。」納爾森打量了陶德，就差沒把「你行嗎」三個字說出口。


  「不怕死沒關係，我會讓他一心求死。」陶德淡淡地說道，拿出一團鹿皮塞進亞述武士的嘴裡，半跪著對他附耳說道：「這東西可以防止你咬傷自己，你只管『嗯、嗯』就行，反正伊莫森閣下能聽懂你的意思。」


  「納爾森大人，戴恩老爺，我想砍掉的他的手腳，你們看可以嗎？」陶德站起身，轉頭問道。


  納爾森和戴恩互相看了一眼，還是點頭答應了陶德的請求。


  劍光連閃，亞述武士的雙手雙腳都被切了下來。鮮血從手腳的斷口溢出，染紅了地面，亞述人才頭猛地仰頭，額角青筋暴起，如果不是嘴裡塞滿了帶毛的鹿皮，他這會應該放聲慘叫。


  鬼面劍士砍俘虜的手腳就像砍柴，他淡漠的樣子讓納爾森心裡都打了個突。戴恩神父也沒耽擱，施展神術幫助斷手斷腳的亞述武士止血、減痛。


  「交給你了。」納爾森上前拍了拍陶德的肩膀，從地上拎起亞述武士，隨手一抖，咔嚓兩聲，他錯位的椎骨就複位了，但腰椎的骨節又錯開。同一時間，亞述武士的身上剛浮現的老虎虛影還沒來得及嚎叫，便因為腰椎受傷而消散。


  陶德倒提長劍，向夏洛特鞠躬，委婉說道：「夫人，接下來場面恐怕不會令人愉快。」


  夏洛特不喜歡殘酷血腥的拷問，更能體諒陶德的心情。鬼面劍士出身低微，一直努力融入騎士階層，他其實不願意讓家族同僚見到自己殘忍的一面，這恰恰又是維克多選擇他的一個理由。按照維克多的說法，陶德的本質並不殘忍，可惜受血脈天賦的限制，很難擺脫干臟活的定位，但他只要肯努力，維克多會給他戰勝宿命的機會。


  「我們走。」夏洛特毫不猶豫地轉身離去，布蘭登和克勞斯雖然好奇，可還是跟隨夏洛特夫人離開現場，血蟒瑪茜略微猶豫了一下，也跟著離開。最後只有幾名凶暴戰士和戴恩神父、伊莫森巫師留下來觀看陶德拷問俘虜。


  陶德提起精金長劍，劍尖抵在亞述武士胸口的刺青上，轉動手腕說道：「這是你的力量之源？放心，我不會刺穿你的胸口，我只是把這副刺青圖案剝下來，有點疼，忍一忍就好了……」


  片刻后，羅傑斯拽著他的寵侍，腳步匆匆地離開拷問現場，他的臉色明顯發白；沒過多久，紅狼帶著自己的持劍侍女，罵罵咧咧地跑了出來，一頭鑽進自己的窩棚；一刻鐘以後，被蘭德爾領殺豬匠譽為「平湖鎮第一屠夫」的卡里古拉也跑了出來，他用嘴巴含住自己的拳頭，淚眼汪汪地跑去找夏洛特夫人告狀。


  審訊一直持續到下午才結束，納爾森搭著陶德的肩膀往外走，嘰嘰咕咕地說道：「你真有兩下子，和你比起來，我的審訊就像小孩子的遊戲……我今天最痛快的事情，就是結果了那個傢伙……戴恩老爺，伊莫森閣下，你們比那三個廢物好多了，這次能挖出這麼多情報，也多虧你們。」


  戴恩腳步輕鬆，表情淡然地說道：「陶德的審訊技藝比宗教裁判所還差了一些。」


  「只要能救回貝爾蒂娜，我才不在乎……我一點都不在乎！」伊莫森擦了擦自己的嘴角，咬牙切齒地說道。


  探險隊的成員終究不是常人，陶德對亞述武士殘忍的拷問並沒有影響大家的胃口，至少卡里古拉在晚餐的時候比平時吃得都多，他把陶德的那份食物也吃掉了。


  吃完晚餐，大家圍著篝火討論亞述俘虜提供的情報，有戴恩牧師的偵測謊言神術，他的供述可信，但未必真實全面，因為這個亞述武士知道的情況也不多。


  「我們現在可以確定亞述帝國後裔的定居點位於河流下游600公里處，他們有一座叢林城市、41個定居點，每個定居點的人口規模數千到兩萬不等，初步估計亞述人的數量達到20萬，只少不多。」陶德頓了頓，補充說道：「那個俘虜是奴隸出身，地位不高，但我們分析情報后認為，貝爾蒂娜可能在叢林城市的金子塔祭台內。」


  「亞述社會由巫醫、武士、平民和奴隸構成。亞述巫醫現在分為自然靈巫醫、動物靈巫醫和最主流的祖靈巫醫，他們的施法能力各不相同，俘虜並不了解巫醫的超凡手段，但他本人是動物靈巫醫培養的獸靈勇士……他親手殺死了一隻老虎，亞述巫醫將老虎的靈魂灌入他的體內，成為他的伴生靈，幫助他作戰，提升他的力量、敏捷，還擁有了老虎的一些本領。」


  「獸靈勇士的種類很多，能力和各自的伴生靈相關，最常見的是熊靈、虎靈、鷹靈和蛇靈。不過，亞述定居點基礎力量還是亞述武士和亞述奴兵。亞述人區分武士和奴隸兵最普通的方法就是看他們身上的鱗片，鱗片多的人一般都是血脈較純凈的亞述武士，鱗片少的是由幾代奴隸逐漸轉變的亞述武士，沒有鱗片的人是力量最弱，地位最低的奴隸。」


  納爾森介面說道：「上次，伊莫森閣下派異化獸咬死的捕奴者大多是無鱗或少鱗的奴兵，他們的戰鬥力比咱們的民兵強，但不如雇傭士兵。有鱗的亞述人更強壯，更機敏，他們還可以用體內的毒素刺激內潛，臨時爆發力量。我估計有鱗亞述人的戰鬥力超過一般的精銳士兵，而且他們還有獸靈勇士、亞述巫醫。」他吐了一口氣，搖頭道：「亞述人崇拜祖靈，亞述戰士視死如歸，20萬亞述後裔對於我們來說太棘手，想解救貝爾蒂娜，硬拼肯定是不行的。」


  夏洛特點點頭，輕聲問道：「大家有什麼好主意嗎？」


  伊莫森聲音有些尖利地說道：「給我時間製造異化獸、奴役獸人怪物，我可以逼亞述巫醫和我們談判。」


  戴恩牧師搖頭說道：「我們缺的就是時間，而且你培育強大的異化獸，造成的動靜很大.……亞述帝國的後裔不會坐視你發展勢力。」他轉而笑道：「那個老野人旁觀陶德拷問捕奴隊的亞述勇士，變得很興奮，他主動提出和我們做個交易，用精魂泉眼的秘密交換我們的幫助，幫他從捕奴隊的手裡營救他的兩個兒子。」


  「精魂泉水？那是什麼東西？」夏洛特沉吟問道。


  納爾森樂呵呵地說道：「老野人誤以為我們也是亞述野人，退化到無鱗的野人。據他說，精魂泉水能幫助亞述野人長出鱗片，治療傷口，再生肢體，瞎眼復明……喏，老野人看見羅傑斯和紅狼殘疾了，才用精魂泉水誘惑我們去營救他的兒子。」


  羅傑斯站起來，結結巴巴地問道：「精…..精魂泉水能，能讓我長出胳膊？」


  戴恩瞄了他一眼，淡淡說道：「可惜我手裡沒有再生藥劑，否則我也能讓你們恢復健全的身體。」


  「老野人自己都只有一條胳膊，他肯定是個騙子，羅傑斯夥計，你可別上他的當。」紅狼笑嘻嘻地提醒到。他現在有獨特的感知方式，對於治好眼睛並不是很急迫。


  戴恩卻搖頭說道：「他撒謊倒是沒有撒謊，精魂泉水是野人部落的一個傳說，是否真的存在，還不能確定。而且，精魂泉水對人類也不見得起效，或者反而有害也不好說。」


  布蘭登眼睛一亮，插口說道：「重點不是『精魂泉水』，是身份認同。」


  戴恩笑著點頭說道：「沒錯，我們可以利用老野人的誤會，誘導並組織亞述野人反抗捕奴隊，攻擊定居點，製造混亂，再趁亂潛入神廟，營救貝爾蒂娜。」


  克勞斯思索片刻，也點頭說道：「這其實是陽謀手段，哪怕老野人知道我們並非亞述人，他也不會拆穿，因為他，還有那些受欺壓的野人部落需要抗爭！」


  夏洛特碧綠的眼眸轉向納爾森，輕輕地點了點頭。納爾森沉聲說道：「我們組織野人部落同亞述定居點打仗，首先得拿下附近的捕奴隊據點，解救裡面的野人奴隸。這樣的話，我們有可能暴露形跡，亞述巫醫肯定會派精銳前來調查。」


  伊莫森雙眼燃起兩團火焰般的紅光，拍著胸口說道：「交給我，交給我！我再抓一些地精、豺狼人回來，讓肉團和肋排帶領它們襲擊捕奴隊據點，偽裝成獸人掠食者。」


  夏洛特翹起嘴角，笑容恬淡地說道：「這可不是偽裝，分明就是獸人盜匪的襲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