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2章 引路的「妖精」
納爾森杵著兩把精金斬首劍，一步一步地從深湖走上岸，岸邊的精靈和矮人戰職者們頓時發出一陣歡呼聲。
他是最後一個脫離地底險境的人。
「兄弟，你總算爬上來了，如果再遲一點，半身人波波都要為你唱哀歌了。」
獵龍者尤德里特拍打納爾森的後背。這個矮人戰職者只穿一件大褲衩，露出一身岩石般堅韌的肌肉疙瘩。他是想給納爾森一個熱情的擁抱，可惜墊起腳也沒到納爾森的胸口，抬起粗壯胳膊只能拍到納爾森的後背。
納爾森不大聽得懂精靈語，他卻清晰地感受到矮人戰職者由衷為自己成功脫險而高興。
這矮傢伙拍納爾森的力氣和他的熱情成正比。
納爾森領導的這支遠征軍在亞述神廟裡與精靈帝國的戰職者們並肩作戰，共同抗擊神廟惡魔的衝擊。蘭德爾家族的三級源血民兵和精靈帝國的中階戰職者實力相當，可煉金人類不善於在戰鬥中保存自己，一百多個遠征軍戰士現在只剩下8個人，包括納爾森、克勞斯、布蘭登、紅狼、羅傑斯和3個源血民兵，其他人全部戰死，有些煉金民兵是為了援護精靈、矮人而犧牲的。
精靈和矮人戰職者不能想象，中階的「人類戰職者」其實是腦子不夠聰明。在她們看來，人類戰士僵硬的戰鬥風格那叫英勇無畏，這些人都是值得尊敬和信任的同伴。
蟻人大軍圍攻神廟之前，納爾森原本可以突破萬靈之境的領域，但他選擇和依露絲.月歌將軍一道，率領大家跳入祭祀深坑，冒險從地底暗河尋求脫困的機會。
戰職者在幽暗無光地底世界艱難求生，其中的兇險曲折不必多提，但隊伍里有納爾森和依露絲兩位黃金階強者，極大鼓舞了大家的士氣。
精靈帝國的戰職者和蘭德爾家的精銳沿著地底暗河邊緣逆行。他們不能離地底暗河太遠，畢竟有水源才能生存，同時他們希望找到一個類似亞速爾塔神廟的天坑，能夠直達地表。
沿河尋路決策顯然是正確的。依露絲.月歌將軍當前鋒，納爾森勛爵負責斷後，精靈、矮人和人類在地下世界摸了兩個多月，終於找到了一個水下出口。他們跳入湍急的地底暗河，拚命潛游一段時間，才從一個地下湖裡冒出頭來。
精靈和矮人攜帶月光樹葉符咒，激發祝福神術，游起來比較輕鬆。但月光符咒對人類夥伴無效，他們只能閉氣潛水，依靠自身的實力穿過暗河潛流，游進地下湖。
納爾森是最後一個上岸的人。沒能幫上忙的戰職者看到人類指揮官成功脫險，簡直比蘭德爾家族的成員還要高興。
這個湖泊其實地底暗河的一處平緩河段，在一座天坑的底部，抬起頭就能看見一片藍天。坑底距離地表還有兩百多米高，四周的岩壁長滿滑溜的苔蘚，但相比暗無天日的地底世界，這都不是問題。
戰職者和蘭德爾遠征軍都是精銳中的精銳，他們稍作休整就順著天坑岩壁爬上地表。
重新踏足地面，納爾森情不自禁地抬起頭，閉上眼睛，深深呼吸，貪婪地將新鮮空氣納入肺部。他在地底世界的短暫經歷簡直糟糕透頂，雖然沒遇到什麼危險，但也看不到任何希望，能夠從黑暗地域逃脫出來，主要是靠運氣。
他們沿著地下暗河逆行，先後遇到六次支流岔道，每次都要做出正確選擇才找到了連接地表世界的天坑，這不是運氣是什麼？
如果當初做選擇的時候出過一次錯誤，聯合軍隊恐怕要永遠被困在黑暗地域。
回到地表之後，大家才體會到連最平凡無奇的空氣都顯得尤為珍貴。
這時候，眾人放鬆精神，疲憊感頓時涌了上來，一個個都東倒西歪地坐在地上，不願意動彈。精靈、矮人和人類現在可以說是衣不蔽體，精良的盔甲早就丟掉了，能把武器帶出來的人也是極少數點燃心靈之火的強者。
戰職者們手無寸鐵，身心疲憊。納爾森稍稍喘了口氣，便開始打量周圍的環境，他發現附近空氣潮濕，植物生長的異常茂密，都是他沒見過的奇怪品種，最顯眼的是樹榦細長，樹冠距離地面足有40多米高的怪樹，有伴生藤蔓從高高的樹冠上垂落。這裡的植物種類也非常豐富，一小片區域就有數百種植物，和納爾森印象中的森林完全不同。他隱約能感受到在這片奇怪的森林裡面藏著肉眼看不見的危險。
「這裡好像是傳說中的雨林。」銀鷹城的依露絲.月歌將軍走過來，向納爾森說道。她赤足短髮，只穿一套貼身內甲，顯出剛勁婀娜的身材，絲毫不在意自身形象，但精靈天生的美貌在她的身上呈現一種英姿勃發的獨特魅力。
同樣是黃金階，納爾森承認自己不是這位精靈將軍的對手，但也欽佩對方的勇武個性。在地底黑域，依露絲.月歌自己做前鋒，把人類戰士安排在隊伍的中間，她固然是想保護異族戰友，也是為了掌握隊伍的主動權。納爾森的個人實力不如月歌將軍，而遠征軍也僅剩下8個人，他只能把領導權交給月歌。好在，精靈將軍並沒有讓人失望，帶領隊伍成功回到地表。
正因為如此，納爾森對精靈將軍抱有感激之情。可惜他的精靈語半通不通，依露絲.月歌乾脆就不會說人類通用語，兩個人之間的交流很少。半身人冒險家波波主動承擔翻譯工作，用人類語言把月歌的話轉述給納爾森。
「雨林是無盡森林中的絕地。這裡常年被水霧籠罩，氣候多變，環境非常複雜，生命種類繁多，有千奇百怪的植物，形形色色的毒蟲猛獸，不可名狀的怪物，像兇殘嗜血的異化生物在雨林里都不算稀奇。」
波波坐在一顆大蘑菇上面，晃動小短腿，向納爾森介紹道：「要我說，雨林中最可怕的是植物，比如我屁股下面的蘑菇現在硬得像木頭，但早晨的時候，它也許很美味，可到了夜晚，它又變成劇毒蘑菇。」
「還有這種事情？」納爾森看了看半身人屁股下面的大蘑菇，半疑半信地說道。
「我只是拿這顆蘑菇打個比方，在雨林里更離奇的事情都能遇上。」波波撇了撇嘴，繼續說道：「我聽說雨林里有些植物能寄生在動物的體內，把它們變成無腦的傀儡，跑到更遠的地方死去，屍體成為那種植物的養料……還有專門吃肉的植物，它們會用像觸手一樣藤條抓捕獵物，然後分泌超厲害的腐蝕性粘液把獵物化成水，再喝掉……」
納爾森被半身人冒險家唬得一愣一愣的，依露絲.月歌卻不耐煩地捏住半身人的耳朵，喝問道：「波波，你到底有沒有在翻譯我說的話，嗯？你給我好好翻譯，聽明白了沒有？」
「哎喲，哎喲，我聽明白了，聽明白了，快放手。」
依露絲.月歌鬆開波波的耳朵，轉頭對納爾森說道：「勛爵將軍，雨林最可怕的地方是雨林本身……你應該能感受到，它是有意識的。」
聽完波波的翻譯，納爾森環顧生機勃勃的雨林，臉上的表情漸漸凝重。
森林的泛意識也是意識，本能地維護生態平衡，追求生存與發展，對外來者進行同化和吸收。但這是屬於蘭德爾殿下對森林泛意識的理解。
納爾森和依露絲都沒有蘭德爾殿下的學識，他們憑藉敏銳的心靈直覺也能觸摸到森林泛意識的存在，而這片雨林給納爾森的壓迫感甚至比地底黑域更強烈，更鮮明。
「雨林是活的，它會迷惑闖入者，你會發現這裡的植物生長迅速，砍掉的樹木在一夜之間被其他植物佔據，記憶中的地形環境已完全變了樣。」依露絲指著周圍的樹木、藤蔓、花草說道：「精靈帝國有許多實力強大的探索者都在神秘的雨林中失蹤……勛爵將軍，即便是你，一旦深入雨林，恐怕也很難再找到出來的路。」
納爾森猜不透的精靈將軍說這番話的意圖，便讓克勞斯和布蘭登兩位家族騎士和對方交涉。
克勞斯、布蘭登現在都能說一口流利的精靈語，同月歌交流完全沒有障礙，不需要波波做傳聲筒。三個人經過簡短的商量后，克勞斯彬彬有禮地開口問道：「月歌將軍，您剛剛說納爾森勛爵深入雨林，也會迷路，是指他一個人嗎？」
年輕的人類騎士不僅容貌英俊，心思也細膩敏銳。銀鷹城的第三將軍流露出欣賞的神色，頷首道：「同伴多的話，不容易在雨林中迷失方向，人少就很危險……人族的名聲在精靈城邦的傳言中不太好，但你們用事實證明，那些傳言都是虛假的。在亞速爾塔神廟，你們犧牲了許多英勇的戰職者，挽救過精靈、矮人的生命。我們對此心存感激，你們是值得信賴的朋友，我代表銀鷹城邀請你們去我們的城邦做客。」
一百多名家族精銳經歷神廟之戰，只剩下8個人，連兩隻寶貴的龍蜥戰獸也戰死了，納爾森心疼的要命，都不知道該怎麼和維克多交代。事實上，精靈帝國的損失更大，有兩百多名精銳戰職者死在神廟和地底黑域，可依露絲.月歌身邊還有200多個中階戰職者。她完全是出於好心，才邀請納爾森等人同行。不過，納爾森卻毫不猶豫地搖頭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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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勞斯傳達納爾森的意思，說道：「謝謝月歌將軍的邀請，但納爾森勛爵能感知到我們的主君就在西邊，距離這裡很遙遠，我們必須去找蘭德爾主君。」
矮人尤德里特忍不住插嘴嚷嚷道：「蘭德爾主君，那不就是夜鶯大人嗎？夜鶯大人是半神強者，血脈高貴的大精靈，雨林根本困不住祂。你們當中有瞎子和獨臂的殘疾人，你們進入雨林找夜鶯大人，能追得上祂嗎？還不如先和我們回銀鷹城，我相信夜鶯大人也會拜訪銀鷹城，就算祂不來銀鷹城，總是要去艾蘭塔的。」
這矮子，居然還想用我們來誘拐我家主人……布蘭登暗自腹誹，他也知道矮人脾氣火爆，說話方式直接，自己用不著和矮人生氣。關鍵是，布蘭登、克勞斯和納爾森根本不相信雨林能把他們困住。
精靈族同樣不能理解人類家族奉行的忠誠觀念，依露絲.月歌勸說無果，只得放棄邀請蘭德爾家族成員一同回銀鷹城。
精靈帝國的戰職者在原地休整了三天，決定以東側的亞速爾塔山脈為坐標，返回銀鷹城。臨行前，依露絲.月歌給納爾森等人留下了一批剛採集的物資和數量有限的精良武器，她還對納爾森他們說道：「有一件事情，我總感覺有些疑惑……我們當初被困在地底世界，我隱約看見暗河裡有一條半透明的魚，等我仔細去甄別，就什麼也沒有，好像是水花被我錯看成了魚。我是根據『它』的指引，選擇路徑，帶領隊伍回到地表……波波說，那是專門為我們引路的水妖精。我不確定自己看到的是傳說中水妖精，我這兩天仔細想了想，懷疑『它』是有意引導我們來到這片雨林。既然你們決定深入雨林，尋找夜鶯大人，如果遇見類似的奇怪現象，那肯定是針對你們的。」
依露絲抿了下嘴唇，搖了搖頭，誠懇地說道：「朋友們，請多加小心……願銀月之光祝福你們，為你們帶來好運。」